第64節
老朱頭皺眉道:“明知道這件事跟陳基有關,還讓你去處理,這刺史大人是要試探你呢?!?/br> 阿弦問道:“試探我做什么?” 老朱頭道:“試探你對他忠心,還是對陳基忠心唄?!?/br> 阿弦啞然,手中捏著一個蜆子,忘了吃。 老朱頭道:“你打算忠心于誰?” 阿弦眨眨眼,無法回答。 老朱頭笑道:“有道是縣官不如現管,你可不要犯傻,如果真的是陳基有錯兒,可記得別給他遮抹,以刺史的能耐,只怕你弄巧成拙,聰明反被聰明誤呢?!?/br> 阿弦不語,一時吃東西的興致都淡了。 老朱頭識趣,又問道:“對了,你說岳家是怎么樣?” 阿弦低頭道:“我看見岳公子的鬼啦?!?/br> 老朱頭驚疑:“真的看見了?他、他跟你說了他是怎么死的了?” 阿弦搖頭,就把岳青暴怒恐嚇的話說了。 老朱頭瞠目結舌,忖度道:“這岳青看樣子是恨極了陳大,所以連你也遷怒了,聽起來這樣兇險,得虧這次沒傷著,阿彌陀佛……不如就聽他的,別再去了,早些結案就是?!?/br> 忽然英俊道:“他并非遷怒?!?/br> 兩個人齊齊回頭,老朱頭道:“不是遷怒又是什么?” 英俊淡淡道:“是恐懼?!?/br> 老朱頭愣?。骸笆裁纯謶??看到弦子去調查真相,他該高興才是。只不過因知道弦子跟陳基的關系,所以遷怒,又哪里談得上恐懼了?” 英俊道:“你只細想他說的那兩句話?!?/br> 阿弦凝神回想,頃刻,忽然微微一震:“阿叔你的意思是……岳公子是怕我知道他死的真相?所以拼命趕我走?” 英俊眼皮垂著,卻說:“但你伯伯的話未嘗沒有道理,你不可再去岳家,免得再傷著?!?/br> 老朱頭看看阿弦,又看看英俊,想要說什么,又回頭低聲在阿弦耳畔道:“你若真的還要去,不如就帶著他,不是說有他在身邊兒,那鬼便也不敢靠近么?” 苦中作樂,阿弦“嗤”地笑了。 因提到英俊,忽地想起陳三娘的事,阿弦忙問:“早上三娘來,就是為了此事?” 老朱頭卻搖頭:“不是,你萬猜不出是為什么?!?/br> 看著阿弦好奇詫異的眼神,老朱頭忍笑:“她說酒館生意很好,只是缺個能把賬管事的人,今兒她因見了你英俊叔,覺著他倒是個能耐人,所以想請他去呢?!?/br> 阿弦不敢置信,張口結舌:“什么?英俊叔還病著呢,怎么看上他?再者說還不知道他會不會把賬呢……”說到這里忽然反應過來:“縱然會又怎么樣,那也不要去她那個狐貍窩?!?/br> 老朱頭笑道:“我之前也是這么說的?!?/br> 阿弦抓抓耳朵:“之前?” 老朱頭道:“你聽我把話說完,三娘子說,若是你英俊叔肯去,她一個月給一兩銀子的工錢呢?!?/br> “一兩?”阿弦越發驚詫,幾乎跳起來,“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阿弦在縣衙里當差,一個月才只兩三百錢,陳娘子又是個精明算計的人,她鋪子里也并不需要什么賬房先生,畢竟她一個人便頂了好幾處的賬房了,但凡是有關錢財之事,都是打自己手上經過才放心。 如今居然一次破了兩戒,又要請賬房,又要讓人把錢。 阿弦想不通,于是看向英俊,抓抓腮道:“是不是英俊叔給她喝了迷魂藥啊?!?/br> 老朱頭嗤地笑出聲來:“你說到了點子上?!?/br> 阿弦忽然懸心:“伯伯,你別是已將答應她了吧?” 老朱頭道:“我倒是有心,這不是還得問問你嗎?” 阿弦憂心忡忡:“這當然不成,誰知道她打著什么鬼主意,嘴上說的好聽,心里頭指不定怎么算計人呢,不能讓英俊叔進那個火坑?!?/br> 老朱頭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英俊,卻見后者仍是一派云淡風輕,仿佛兩人在議論的并非是他。 老朱頭點頭嘆道:“的確是火坑,還熱乎的很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書記:廢物點心,讓你去吸人,你反而被吸了 英?。河心懩阕约簛?/br> 書記:Σ( ° △ °|||)︴ 第52章 刑場之上 老朱頭似乎有些言外之意, 阿弦略覺不安, 回頭看著英俊問道:“阿叔,你會賬房的那些兒事嗎?” 英俊搖頭。阿弦笑道:“我覺著也不像, 一點兒也沒有賬房先生的樣兒?!?/br> 老朱頭在旁:“那你覺著他像干什么的?” “嗯?”阿弦又盯著英俊看了半晌,“像是什么也不干的?!?/br> 他閑閑地坐在那里, 什么也沒做,甚至雙眼都是半閉的, 神色平常,可眉眼中卻自然流露些許出塵清冷的氣息,就仿佛他所在的并不是這閑適而充滿煙火氣的小院,而是什么高高在上閑人止步的……類似神圣的、極了不得的地方…… 阿弦皺眉,特意又盯了眼那垂著的修長手指,形狀著實無可挑剔, 雖然上頭有些未曾痊愈的磨碰擦傷等,卻也不像是個會做什么工的。 老朱頭聽了這話, 再忍不住, 哈哈大笑:“好的很了,果然是個得好生供起來的鎮宅貴人,可憐了我們這種升斗百姓,就是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得干的, 是不是?” 阿弦笑道:“這是好事,不是說能者多勞么?” 英俊忽道:“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游, 泛若不系之舟?!?/br> 阿弦雙眼又發了光:“阿叔,你念的真好。像是唱歌兒一樣,這是什么?” 老朱頭翻了個白眼,英俊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忽然就想起來了?!?/br> 阿弦猛地想起另一件事,遲疑著看了眼英?。骸澳敲础@兩天你還想起別的什么來不曾?” 老朱頭聽了這句,方也斂了笑,掃過阿弦,也盯著英俊。 兩人的注視之下,英俊道:“不曾?!?/br> 阿弦聽了這回答,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心里又有些很淡的郁郁感傷。 吃過中飯后,阿弦扶了英俊入內歇息,便重又回府衙。 將上午所得向袁恕己稟告了一番,卻把見了岳青鬼魂那一節隱去了。 袁恕己道:“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阿弦道:“我想先去找陳三娘問話,另外……既然岳家認為岳青的死跟陳大有關,我想有必要再開棺驗尸?!?/br> 袁恕己皺皺眉:“先前岳青死的時候已經請過仵作,驗明并無外傷,有必要再開棺么?” 當時去岳家搶救的大夫跟府衙的仵作的確都有證言,阿弦也都曾過目,本并沒疑惑,可經英俊提醒,發現岳青鬼魂的異常,不由心底生疑。 岳青到底在害怕什么?她是府衙所派之人,是去為他的死查明真相的,難道岳青不愿他們得知真相? 阿弦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樣。 看阿弦思忖不答,袁恕己心念轉動,微笑道:“這岳家才死了人,你去了一趟,沒發現什么有趣的?” 阿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一猶豫,袁恕己斂了笑:“真看見了?” 在家里的時候,阿弦直接就講了自己見過岳青的鬼,可是面對袁恕己……到底是隔著一層,且袁大人又是個厲害脾氣,不得不謹慎行事。 如今見他質問,阿弦才如實告知。 袁恕己聽罷,面上浮現一種類似無奈的笑,嘆道:“早知道豳州有你這一號人,我就打死也是不肯來的?!庇值溃骸肮植坏民R林說你的反應有些怪,原來是這樣?!?/br> 馬林正是先前陪著阿弦去岳家的府衙公差。阿弦道:“大人,岳青好像很不愿意我去查,我想不通他在怕什么?!?/br> 袁恕己道:“你怎知道他在怕?” 阿弦道:“我原本不知道,是英俊叔一語點醒了我,當時我問岳青是怎么死的,岳青吼我的第一句是‘不必你知道’,過了會兒后才指控說是陳大,我尚未反應過來,聽了英俊叔說后,又回頭細想才醒悟,岳青的確是有事隱瞞,他第二句指控陳大,是怕我生疑故意掩飾的?!?/br> 袁恕己“哦”了聲:“朱英俊……”他忽然撇開岳家的事,問道:“他近來怎么樣?” 阿弦道:“好多啦,今天已經能出來曬太陽?!?/br> 袁恕己笑道:“喲,日子過得不錯?!?/br> 牡丹酒館。 阿弦進門的時候,正看見陳三娘靠在柜臺旁邊,在同酒館的老板談笑風生,說著什么。 客人們席地而坐,三兩對飲閑談。 陳三娘背對酒館門口,還是掌柜先看見阿弦跟馬林,忙含笑招呼:“十八子……這位差爺,今兒怎么得閑?” 阿弦道:“不必忙,我們是找三娘子來的?!?/br> 陳三娘回身,竟是滿面春風:“阿弦是來找我的?只派人說一聲兒我自然就去了,何必又親自跑一趟呢?!?/br> 說話間便走過來,又瞥一眼馬林,道:“我正跟蘇掌柜談生意,你們來的正好兒,我做東請你們喝酒如何?” 阿弦只覺她今日待人的態度似乎跟先前有所不同,好似格外熱絡:“多謝,只是很不必,我們是為了公事來的,不便飲酒?!?/br> 陳三娘笑道:“什么公事,可是當初陳大惹出的那麻煩?不妨事,我心里有數,你只管坐了喝就是了?!庇只仡^招呼那掌柜上酒菜。 馬林只看阿弦,阿弦看著陳三娘笑容可掬之態,心里卻想起老朱頭說她要英俊去當賬房一節,于是越發警惕,便后退一步正色道:“當真不必,否則給刺史大人知道,只怕要責罰我們?!?/br> 遭她一再拒絕,陳三娘仍是笑的歡喜:“好好好,那就不勉強你們,這頓酒暫時記下,改日我再請,今兒就罷了,免得落了你們的不是?!?/br> 這會兒酒館內許多人也都看過來,陳三娘很曉事,立刻叫掌柜安置了一個雅間。 落座后,阿弦道:“我先前去過岳家,聽岳先生說,當初岳青被打,三娘曾找他說過話?” 陳三娘笑吟吟道:“事情過去多久,我幾乎都記不得了,想必是有?!?/br> 阿弦道:“岳先生說三娘以陳基要挾,恐嚇他答應和解,可有此事?” 陳三娘皺眉道:“真真是胡說八道,當初我或許去見過他,但我也是熱心著多管閑事,想到鄉里鄉親的便幫著調停,畢竟那只是年輕人血熱氣盛起了爭執罷了,又并沒有出人命,何必鬧得不可開交呢?!?/br> 阿弦道:“這么說你果然去找過岳先生了?” 陳三娘一擺手道:“是是是,也沒什么可否認的,我只是好意而已。這桐縣得多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陳家有意賠償金銀,岳家樂得接受,化干戈為玉帛,不是皆大歡喜么?” 阿弦道:“那你是如何跟岳先生提陳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