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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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喬嫁進東宮三年,陸酩的影衛就暗中監視了她三年,沒有一刻對她放松。 只不過她一直假裝沒發現罷了。 牧喬看向謝治,淡淡道:“你去罷?!?/br> 謝治大手一揮,所有的侍衛皆跟在他的身后,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離開。 “娘娘……”綠蘿怯怯地看向牧喬。 本就靜謐的寒山寺,在侍衛撤走之后,變得更加清冷孤寂。 牧喬知道謝治口中的沈姑娘是何許人。 沈知薇是沈太傅唯一的嫡女,才貌雙全。 沈太傅曾任太子師,沈知薇與太子算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沈太傅一家遭難,是承帝下的令,陸酩此番舉動,反抗的是承帝。 牧喬一言不發,在觀音像前重新跪下,直到天黑。 她從寒山寺回宮,往未央宮走,向皇后復命。 沒等走近,便聽見殿內傳出說話的聲音。 皇后端莊地坐在主位,“沈太傅既然對你有恩,沈家如今落難,剩下沈知薇一人,太子若是想留在身邊,納了便是?!?/br> 皇后睨了陸酩一眼,悠悠道:“你知道分寸?!?/br> 沈太傅因死諫,惹怒了皇上,牽連沈氏一族,即使如今皇上氣消了,就算心里知道這罪罰得重了,也不可能改口為沈氏開脫,更不可能令沈知薇名正言順嫁進皇家,最多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陸酩養著便是。 皇后捧起茶盞,不品,只聞了一縷茶氣:“你的宮里太冷清,是該多添幾個人了?!?/br> “……”牧喬靜靜站在殿外,止住了宮人的稟報,她凝著地上的金磚,亮得能映出她的倒影。 她凝神細聽。 等著殿里另外一人的反應。 許久。 只聽見一道清冽低緩的聲音傳來—— “好?!?/br> 牧喬輕扯唇角,沒讓宮人通報,轉身離開。 她在御花園里漫無目地走著,思緒紛飛,竟想起了三年前,她和陸酩初見時的事情。 那一日,是牧野班師回朝的慶功宴。 牧野攻破最后一片異域疆土,從此九州歸順。 無人不知牧野的威名。 但卻從來沒人見過牧野的真容,牧野的臉上永遠戴著一張獠牙鬼面,仿佛地獄里爬出的厲鬼。 慶功宴上,承帝滿臉笑意,賜婚牧野的胞妹,嫁給當朝太子。 承帝看似給了牧家極大的殊榮,讓牧喬為太子妃,但其實是想以她為質,困在宮中,掣肘牧野。 牧野功高蓋主,承帝生性多疑,太祖帝死后,他的兄弟皆一一暴斃,承帝對手足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外姓臣。 裴辭易容成她的副將,與她坐在同一席,向來穩重矜持的他,失手打翻了酒盞。 清涼的酒水流過她的小手指。 牧喬透過臉上的面具,和他對視。 裴辭微不可見地朝她搖了搖頭。 牧喬收回了目光,走到大殿之中,途中,她與陸酩的眸子撞上。 那是一雙清泠泠的眸子,似涼月似潭水,即使被賜婚的人是他,此時也平靜無瀾,不曾透露半點情緒,不喜不驚。 牧喬和陸酩的交集,在今日之前,只停留在往返燕北和奉鏞兩地的公文。 這兩年來,承帝日益荒廢政務,沉迷后宮,將朝中之事皆甩手,交給了太子。 牧野常年在外征戰,不了解朝中情況。但也知道承帝執政期間,她軍中的軍餉糧餉,沒有一次是給足了的,被上級至下級的官員層層克扣。 直到陸酩接手朝政,克扣軍餉的情況才好了。 牧野記得那時陸酩曾往戰場送過一封信。 陸酩的瘦金體寫得極好,如行云流水,頓挫有力。 信里只有簡單一句話。 “將軍只管往前,從此再無后顧之憂?!?/br> 和信一起來的,還有一萬擔的糧餉。 那年冬天,牧野和將士們被困在薊州山谷,已經餓了十日。 她帶著陸酩的信,開疆拓土,蕩平了九州。 不管她走得再遠,軍需永遠跟得上,有時陸酩甚至提前就能預判到她要攻哪里,軍需先她一步就到了。 牧喬想起她剛至宴會時,陸酩一身絳紫錦衣,墨發高束,面容俊朗不凡,溫潤清冽的眼眸望向她。 他的唇角含笑,問她:“牧將軍,一路可辛苦?” 低啞徐徐的嗓音如酒香醇,如酒清冽,起初不過微醺,不知不覺已然沉醉。 陸酩在和她虛與委蛇時,那么清潤,那么溫和,這會兒承帝說要賜婚,就擺出一副冷然的面孔了,樣子也不做了。 皇家的人,當真是好多副面孔,不像她,只有臉上那一張面具。 面具之上是牧野,面具之下是她牧喬。 牧喬覺得陸酩冰冷的眼睛好像能夠看透她的面具,心中一悸,垂下眼,接旨謝恩。 慶功宴結束,走出皇宮,牧喬的升起酒意,頭腦發脹,冷風一吹,額角疼起來。 她對裴辭說:“先生,我要嫁人了?!?/br> 裴辭靜靜看她,眼里的意味復雜不明。 “你會后悔的?!彼f。 牧喬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早有耳聞,當朝太子殿下矜貴不凡,皎皎君子,如清風明月。 如今一見,當真不虛。 但她知道,陸酩現在坐的位置,本該屬于裴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