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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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篤定不能讓李治知道實情,起身走到他身邊,笑嘻嘻道:“真的,您看,我好著呢!今天的朝食我吃了三碗rou粥!” 李治沉默良久,拍拍她的腦袋。他本想追問到底的,但是看她實在不愿意多說,他不忍心繼續問下去。 不管怎么說,人沒事就好。 火盆前有幾盤鮮果,裴英娘叫內侍把火盆送回來,挽袖執起小鉗子,架上銀熏籠,把大白梨子放在炭火上烘烤。 內侍看她笨手笨腳的,猶豫著想幫忙,李治示意他們退下。 “阿父,發生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迸嵊⒛飼r不時翻轉梨子,輕描淡寫道。 李治靠在隱囊上,等著吃烤梨,“罷了,隨你們鬧去,凡事多問問你們母親的意見,別鬧得太過火?!?/br> 裴英娘假裝沒聽見最后一句叮囑。 不過火,怎么叫鬧呢? 她在含涼殿待了兩個半時辰,陪李治用過午膳,才告辭出來。 秦巖和她約好一起出宮,早在殿外等著了。 他身邊站著一個人,身高肩闊,眸色淺淡,穿一襲杏色翻領胡服,身姿挺拔,氣宇軒昂。 秦巖上前幾步,小聲和裴英娘嘀咕:“真師,不關我的事!執失就是賴著不肯走,你看……” 秦巖幫理不幫親,自家兄弟也一樣嫌棄。以前執失留下來和他一起送裴英娘出宮,他不僅不會趕執失走,還會刻意為他制造機會。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外人不知道,秦巖卻隱隱聽到一些傳言:裴英娘似乎訂親了。 相王前兩天陰沉著一張臉,所到之處,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陡然之間像是變了個人,說一句喜氣洋洋也不為過,眉宇之間俱是笑意,走路帶風,瞎子都能感覺到他滿心的快活得意。 在禮部任職的族親昨天暗示秦巖,宮里很快又要辦一場大喜事。 這一切的跡象表明,二圣舍不得裴英娘外嫁,干脆把她嫁給相王,一嫁一娶,婚車出了這道門,又從另一道門拐回來——便宜不了外人! 執失畢竟以前和裴英娘有過賜婚之事,雖然最后沒成,但身邊親近的人都知道他仰慕裴英娘,這時候還是得回避為好,免得相王知道了會不高興。 秦巖想得很周到,但是執失不聽他的勸告。 他打不過執失,只能聽之任之。然后找裴英娘告黑狀。 裴英娘猶豫片刻,笑了笑,“無妨?!?/br> 執失云漸可能想和她談談那晚的事,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好釋懷,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他來了,那就選在今天把話說開。 三人和其他千牛衛匯合,走下長長的石階。 裴英娘穿著的武將服飾過于寬大,腰間玉帶時不時擦過刀鞘,咔嚓響個不停。 執失云漸回眸看她。 她低著頭,認真看著腳下的臺階,巾幘包裹頭發,鬢邊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走路的姿勢故意模仿秦巖,有些吊兒郎當的,架勢十足,但看上去仍然像是小童偷穿家中長輩的衣裳。 她走得有點慢,但是步子很穩,不需要別人攙扶。 執失云漸扭過頭,繼續往前走。 出了宮門,三人和其他千牛衛作別,跨鞍上馬。 候在宮門外的十幾個扈從立刻迎上前,將裴英娘拱衛在最中間,“郎君,可是立即回府?” 裴英娘徐徐吐出一口氣,除了看守宮門的金吾衛,沒人認出她來,今天沒有露陷。 “去秦府?!彼p聲說。 一行人浩浩蕩蕩馳往秦府。 秦榮聽到下人通稟,親自迎到大門外,想攙裴英娘下馬。 斜刺里忽然鉆出一個黑衣少年,接過裴英娘手中的韁繩,小心翼翼扶她側鞍下馬。 秦榮認出此人是永安觀的護衛蔡凈塵,專門在秦家等著接應裴英娘的,識趣地退后一步,真師更信任她的心腹,他這把老骨頭還是不要莽撞了。 他指揮秦巖去召集族老,余光看見一個五官深刻的異族男人飛身下馬,愣了一下,抓住秦巖,“執失家的小子怎么跟來了?” 執失家是傳統的武將世家,和秦家這樣的軍功世家不同,他們出自少數部族,歷來和皇族宗室聯姻,祖祖輩輩只忠于皇室。 他們是雙刃劍,只臣服于強大的天可汗,如果哪天皇室壓服不了他們,羈縻州、西域諸都護府必將四分五裂。 裴英娘連執失家都拉攏過來了? 秦巖哆嗦了一下,不敢說執失是跟著自己來的,“真師和執失有要事相談?!?/br> 他故意說得模模糊糊的,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這話聽在他伯祖父的耳朵里,意義就不一樣了。 他吩咐身邊仆從:“準備一處僻靜地方?!?/br> 仆從領著裴英娘和執失云漸走進秦府內院。 院子空曠寬敞,回廊圍繞,除了青石條鋪就的甬路,四面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連雜草都沒長一根,僻靜是真僻靜。 裴英娘讓蔡凈塵守在附近,倚坐在美人靠上,“執失將軍想和我說什么?” 執失云漸站在廊檐下,握刀柄的手捏得極緊。 沉默了一會兒后,他看著裴英娘的眼睛,“對不起?!?/br> 猜到他會道歉,但是他語氣中的沉痛還是讓裴英娘詫異了一下。 她笑了笑,“你當時知道我在馬車里嗎?” 執失云漸搖搖頭。 他以為那只是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只是車夫稍微可疑了一些。 但那里是平康坊,發生什么都有可能。 或許車里坐著哪家郎君,飲酒作樂時被妻子的家人撞見,急著回家找妻子賠罪,才會催促車夫走得那么急。 又或許車夫貪酒誤事,忘了迎接主人,怕主人責罰…… “你什么都不知道,何必愧疚?!迸嵊⒛餃\笑道,“秦巖也在場,且不說你們有要務在身,不能分心,何況你們并不知情呢!你們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br> 他們只是沒細究馬車的古怪之處,又不是明知她有危險還見死不救,真的怪不到他們身上。 執失云漸眉頭皺得愈深,刀刻般的側臉寫滿黯然。 他如此自責,倒叫裴英娘有些為難。 秦巖性子跳脫,痛罵幾句就忘了那晚的事。執失云漸沉默寡言,心事深沉,如果不把事情說開,以后成了他的心病,那就難辦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正色道,“這事說起來,只能怪武三思?!?/br> 她那晚情急之下顧不上等楊知恩,被人鉆了空子。 扈從只知聽命于她,沒有細究她的命令是不是穩妥。 婚宴上眾人忙亂,武侯們顧不上她…… 說起來,人人都有錯漏之處,難道人人都要負責嗎? 做出不軌之舉的人是武三思,裴英娘誰都不怪,只怪武三思和背后為他提供幫助的人。 好端端的被人擄走,她何錯之有?難不成每天都派幾十個人圍在身邊,才能放心出門交際? 這就和后世女孩子受到傷害,世人不想著先譴責罪犯,先責怪女孩子沒有警惕心、不該單獨出門一樣。 自責、悔恨,外人的非議,才是壓垮受害者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英娘不會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她不是罪人,執失云漸和秦巖也不是。 她要做的,是把所有妄圖傷害她的人揪出來,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執失云漸明白裴英娘的意思。 道理人人都懂,可事情真的發生了,他沒法云淡風輕地把它當成過眼云煙。 萬幸李旦及時趕到,假如李旦沒來呢? 光是想到那個可能,他就覺得滿心苦澀。 “當年……”他聲音暗啞,緩緩道,“大父受到牽連,獲罪流放巂州,巂州遠在蜀地,十分荒涼。大父不忍大母陪他遠赴巂州,提出與大母和離。駙馬獲罪,公主為了撇清干系,同駙馬和離、義絕,本屬常事,而且大父是異族人,歷來被宗室視為下流,大母是堂堂公主,不必陪大父受苦?!?/br> 聽他突然提起不相干的往事,裴英娘怔了一怔,耐心聽他講下去。 執失云漸凝望著寬敞的院子,秋日艷陽傾灑而下,青石板上波光粼粼,“大母自然不愿意,她主動上表請求削去自己的封邑,拋卻長安的富貴繁華,毅然陪同大父趕往巂州?!?/br> 院中金光閃耀,空氣里暗塵浮動,他面無表情,淡褐色眸子蒙上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水光,“剛到巂州不久,大母就病故了,從小嬌養的金枝玉葉,哪里受得了旅途顛簸?!?/br> 這是裴英娘頭一次聽執失云漸說這么多話,說的還是他的家事。 “后來大父奉詔回到長安,沙拓叛亂,圣人想重新啟用大父?!眻淌г茲u眼眸微微低垂,“大父身經百戰,勇武了一輩子,到老依然能赤手空拳打倒三個扈從……可他拒絕了圣人的征兆?!?/br> “大父說,大母離世以后,他再也提不起刀了?!?/br> 裴英娘嘆息一聲,執失云漸的祖父回到長安不久就猝然去世,李治頗為痛惜。 “大父臨終之前,反反復復提起大母臨死之前的光景,那是他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如果給他重來的機會,大父寧愿由朝廷出面義絕,也不會帶著大母去巂州。夫妻分離,總好過生死兩隔。和離之后,還有再見團聚之日。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大都督的封號,號令禁軍的兵權,圣人的倚重……和大母比起來,算得了什么?” 執失云漸眸光越來越深,忽然俯下身,半跪在裴英娘面前。 裴英娘一陣愕然,下意識退后一步。 “那時我年紀小,不懂別人口中驍勇善戰的大父為什么變成了一個喋喋不休、滿頭白發的老者……”他抬起頭,“現在我懂了?!?/br> 第112章 執失云漸忽然俯身半跪, 蔡凈塵立刻變了臉色, 想要靠近。 裴英娘掃他一眼, 制止他上前。 她躊躇片刻,執失云漸像座山一樣,她這把力氣, 肯定拉不起來。 干脆一撩袍子,盤腿而坐,剛好和執失云漸平視。 反正這身衣裳是觀里的繡娘臨時趕制出來的, 以后不會再穿, 不怕弄臟。 執失云漸盯著席地而坐的她看了好一會兒, 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 猛然這么一笑,像暖風吹化冬雪,一夜間春回大地,刀斧鐫刻的五官霎時變得生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