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書由 諸葛也青 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 《紅樓之長房大爺傳》 作者:法式雜魚湯 文案 一個不姓賈的賈家長房大爺打怪升級之余給傻爹蠢弟撐腰的故事。 內容標簽:紅樓夢 宮廷侯爵 豪門世家 前世今生 主角:寧珊 ┃ 配角:賈赦、邢夫人、賈迎春,賈璉、賈珍以及賈家一大家子 ┃ 其它:世家子弟、前世今生、打怪升級、紅樓同人 ==================== 第1章 寧珊其人 十多年前,在大興朝,有兩門武將后人出身的大戶人家結了一門具備限定條件的親事。 女方是守護邊疆得來的侯爵門第,幾個兒子盡數折在沙場,末了家里只剩一個女兒,愿意陪嫁大半家產,只要求將來生了兒子一定要過繼一個回來。男方家是上交了兵權的公爵世家,漸漸沒了權柄,棄了從軍改走從文,卻榮華富貴無雙。只是他家的兒子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繡花枕頭,原本沒機會娶到實權侯爵家的嫡女,因此這條件,只略想想就答應了。 于是,婚后第二年,侯爵家的閨女生下一對雙子,將其中一個過繼回了娘家,另一個留在家中,卻長大到將將三四歲頭上便不幸夭折。當時正懷著第二胎的閨女痛失愛子,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竟然早產,卻偏又難產了。掙命生下了第三個兒子,留在家中被喚一聲二爺,自己陪著早逝的長子去了。此時,她娘家因老父征戰沙場一去不回,已經隱隱落敗了。家中母親也是武將出身,憋著一口氣送走了女兒,帶著原本是外孫的孫子去了邊城,替丈夫守住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邊疆。 就這樣,男方家中出了妻孝,其母做主另娶了一戶破落人家的小姐做繼室,十幾年一晃眼過去,留下的二爺長大成人了,越發沒人記得當初的大爺還有一個雙生兄弟過繼了出去。直到那孩子在邊城立下戰功,將家中的爵位又襲了回來,且越發榮耀了,得了老圣人的封賞,又有當今御筆親封的“鎮北侯”,又令在京城勛貴聚集的繁盛東城賜了一座侯府,這時候,男方家中才恍惚突然記起了這個孩子,熱情不迭的招呼著回去見親。 這孩子名叫寧珊,原該姓賈的,他父親名叫賈赦,襲了家中的爵位,降等做了一等將軍。賈家叫做榮國府,有位說一不二的老太君,養出了一個大孫女,進宮十多年,先是給原來的貴妃娘娘,現今的貴太妃娘娘做女史,后來不知怎么地,當今繼位,她被封做鳳藻宮尚書,又加封了賢德妃,榮國府一舉躍入外戚行列,洋洋得意不提。那老太君越發自得,只覺得自己一生順風順水,富貴榮華至極,沒人敢違逆她的意思。卻不料,這一日,被寧珊生生打在了臉上。 寧珊謝過恩,出宮回府。他是武將,本該騎馬,但是今上特賜的轎子總不能一次不坐,因此今天便破例讓小廝牽著馬走在后邊,自己坐在轎中靜靜閉目養神。他是寧珊,也不是寧珊。他原本該是賈珊,一母同胞的兄弟便是夭折了的榮國府長房大爺賈瑚。但他前世也是寧珊,獨孤寧珊,隋朝世家孤獨家嫡系嫡枝的嫡幼子。獨孤家出過賢臣名將,出過皇后,做過皇子外家,后來隋朝亡了,李唐王朝自然不會放過盛極一時的獨孤家。在那長達十幾年的征戰中,孤獨家消亡了。他卻轉生到了另一個朝代的隋朝之后。這里沒有李唐王朝,卻有的是周朝、朱里王朝,水木王朝等等,同樣滅了隋朝,同樣占據了中原江山,但是這里卻沒有孤獨家,沒有李家,楊家這些世族大家,有的只是跟皇家一樣泥腿子出身的四王八公,及至后面數不勝數的侯爵,伯爵,便是有些士族,也大多凋零了。比如他父親的外祖母顧家,比如他生母娘家,也就是過繼了他來的寧家。 寧珊是帶著記憶降生的,因此自幼便顯出了不同,尤其是他還有個同胞雙子的兄弟對比著,就更顯得乖張怪異。他本是嫡出長孫,不該被過繼,卻因為這不為當家人賈代善所喜,他爹賈赦也光棍的很,直接把長子給出繼了,好在還有個雙子不詳的說法遮著,不然賈家那層硬裹上去的上流人家的皮早就被揭了。等到他同胞兄弟賈瑚夭折了之后,雙子不詳的說法似乎得到了證實,再往后,他娘走了,外公兼爺爺也走了,祖母帶著他去了邊城,他便徹底從賈家口中消失了。除了做父親的賈赦前頭幾年每年還記得往邊城送些東西,似乎賈家就再也沒有人記得他了。再在往后,他爹續娶了,有了后娘,爹似乎也就是成了后爹,連東西也不送了。寧珊帶著一世的記憶從新學文練舞,起早貪黑,就像當初還是孤獨寧珊那時候一樣,借著家族的庇蔭,從祖父手下的將軍旗下的小兵做起,漸漸成了校,成了尉,最后成了將,人人見了都夸一句將門虎子。最后,在北疆十余個部落聯合攻打邊境的大戰中一舉成名,成了鎮北侯寧珊。一如前世。 寧珊靜靜的睜開眼睛,他是寧珊,不是賈珊,本不必回京來跟榮國府虛與委蛇??墒钱斀袼坪跽J定了血緣,一邊用著他,一邊又防著他。擔心他和榮國府聯手,前朝后宮的架空皇權。寧珊不屑的笑笑,當今不過是個宮女生下的庶子,皇宮中那么多皇子中,算上早夭的,當今都是出身最低的一位。前有將門凌家皇妃生的大皇子、皇后嫡出二皇子,后有寵妃甄貴妃所出的三皇子、五皇子,后邊還有數不清的小妃子生下的皇子皇女,有誰會在乎一個爬床宮女生下的四皇子呢?可就像是玩笑一般,原本妥妥的皇太子候選人二皇子造反了,還失敗了,變成了“壞了事的義忠親王”,大皇子母家敗了,連凌妃都被牽連失了寵;三皇子、五皇子有一個盛寵無雙的親娘,自己也曾寵冠一時,卻被廢了二皇子又后悔了的先皇,現在的太上皇遷怒了,覺得就是他們母子一直針對二皇子才將好好的一個兒子逼得造反了,甄太妃差點兒進了冷宮。好不容易她哄好了皇帝,四皇子已經繼位了。 長成的皇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太上皇沒得選,自己身子不好了,必須要有人繼位才行,便隨口立了四皇子。孰料,退位了之后,太上皇的身體漸漸好轉了。重得健康的太上皇不滿自己的選擇了,卻無法更改,只好有事兒沒事兒的訓斥當今,來體現自己太上皇了也龍威猶在。當今被約束著,連后宮里都塞滿了太上皇指定的老臣家出身的嬪妃,他當然不滿,想提拔自己人,卻斗不過太上皇,因此,不敢怨恨的當今便把這些憤恨轉移到了當今護著寵著的一些人身上。 寧珊不屑于同賈府打交道,可當今似乎認定了他出身于兩個太上皇庇護的家庭,就一定是太上皇的心腹,雖提拔了他的爵位,卻疑神疑鬼的懷疑他,防備他。幸虧現在暫無戰事了,不然這小婦養的當今會不會自毀長城都是個問題。這位還是四皇子的時候,從來沒收到過重視,就連上書房都沒好好教過他,不然他也不會只把目光放在后宮女眷身上,處處計較得失,擔心著后宮的家眷在朝堂上得勢。寧珊很倒霉的被牽連進去,硬生生的從早就死光了的寧家人被當即打上了賈家人的標簽。這次進宮謝恩,沒少聽他試探性的提起后宮那位不知道是女官還是嬪妃的賈妃和榮國府的事情,饒是寧珊一再澄清不知道也毫不放過。 寧珊知道跟這種小肚雞腸的國君最沒有前途,索性爽快的交上了兵權,還打算回家休養,可當今就是不放過他,一再的提起孝道,提起后邊那位用孝道逼迫著他做一個傀儡皇帝的太上皇。寧珊不預備再去爭執些什么,爽快的點頭同意去榮國府看看。當今一副“你終于露餡了”的得意神情只看得寧珊想笑,這樣的皇帝,讓他如何尊敬得起來? 出身世家大族的寧珊從小接受的教育就和寒門不同,他理解不了那些曾經一無所有的人忽然有一日揭竿而起成了一國一朝一家的當家人的感受,所以他理解不了如今的皇族和所謂的四王八公,他原本也不準備去了解的,可是皇上反復無常的讓他厭煩得厲害,他索性如了他的意,去瞧一瞧也好,也知道知道這些泥腿子出身的大人物到底是些怎樣的想法,也有助于將來再入朝堂。 此時的賈家很熱鬧,但這熱鬧跟他沒有多大關系,除了大房那位名不副實的當家人賈赦還有一些惦記著這個早早過繼出去的兒子,其他人聽說還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當先第一位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位攀著賈妃就自封了國舅的璉二爺。 賈赦不耐煩的又重復了一遍:“我說,你親娘當初生的大哥如今過繼給了寧家,成了鎮北侯回京了,讓你去好生相應,把人給我請來,你不去辦事,還杵在這里干什么?” 賈璉一張姣好若女子的面容生生扭曲:“父親,你莫不是開玩笑?老祖宗可從來沒說過這何況,如今咱們家正準備迎親戚,不如就一同” 話沒說完便挨了一茶盞,賈赦拍著桌子怒喝:“那是你親哥哥,如果沒過繼,現在就是府中的大爺,我的承爵人,可就沒你璉二什么事兒了。如今他回來,你讓他跟二房那商戶出身的親戚一樣進來?你娶了二房的侄女就真以為自己也是二房人了嗎?給我滾?!辟Z赦連罵帶踢的將二兒子趕出書房,一個人默默的淚眼朦朧。他的長子,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坑,敬請關注。 第2章 寧珊入府 寧珊的轎子晃晃悠悠到了寧榮街,他來之前便叫人投過帖子了,只是似乎沒什么人在意他,這寧榮街上仍是平常的樣子,沒有打開中門,也沒有灑掃街道。原本寧珊可能還會生氣的,但是見了當今的小心眼兒之后,他對這些已經不太在意了,反而滿心的好奇,猜測著這些一朝發達便得志猖狂的人家都會怎樣做事。 鎮北侯的侯府儀仗等尚未準備周全,想也知道是禮部那些善解圣意的當今心腹替皇上出氣使得絆子,這一點寧珊在見過當今之后就猜到了,后來見了那所謂特賜的轎子就更明白不過了。當今是把他當太上皇心腹來防備,提拔起來給他難堪的,誰家他是在老圣人在位的時候聲名鵲起立下大功的呢?誰叫他就那么倒霉的深入草原的時候老圣人退位了呢?結果等他功成名就可以封侯了,當今捏著鼻子封也封了,賞也賞了,卻要把他當成老圣人的心腹來整治,除了倒霉,他難道要自認命該如此嗎?寧珊從不認命,他還年輕,當今卻已近半百,后邊還有一個一心一意拖后腿的太上皇,他能舒舒服服的坐多久皇位呢?遲早要走在他前面的,他等著跟隨新皇就可以了,只要他一身文治武功不荒廢了,換誰到了用的時候,也得想起他來。就比如他得以封侯的那場大戰,不用他,去用誰? 他也知道這榮國府早年才是妥妥的太上皇寵臣,單看他們如今的繼承人不過虛爵一等獎軍還敢掛著國公府的牌子就知道了,更別提那住在國公府正堂里的五品小官當家人了。好歹也是妃子的爹,連個虛職的榮耀都沒給,可見當今的心眼究竟小到什么程度了。既然封了妃子,就是自己的女人了,這般折辱,自己又能有什么臉面?寧珊想不出來,當初他們獨孤家的姑娘不管嫁到哪家都是正室,不但有地位,還要獨占寵愛。獨孤皇后尤其善妒,她活著的時候,隋文帝連后宮都是虛設的,那些個容華夫人、宣華夫人,都是等獨孤皇后過世了才封的,因此寧珊真的想不通當今究竟在折騰些什么?早前還聽到風言風語,說是要讓后宮妃子省親,寧珊猜測著那位是不是因為上皇捏著私庫國庫,窮的過不下去了才會惦記后宮嬪妃家的內庫,但這旨意還沒明著下,可能是還顧忌臉面吧,寧珊暗忖,再怎么窮瘋了,也沒有打妻妾腰包的主意的。這會兒還覺得當今是一位還記得顧全臉面之人的寧珊,等他知道真的要省親了的時候會有多么驚訝當今的短視就可想而知了。 在門口等了有一會兒了,小廝都不耐煩起來,寧珊仍然穩穩當當的坐著,等著看榮國府打算給他一個怎樣的下馬威。正想著,忽聽外面一陣喧鬧,似乎開了大門,有人正出來迎接。小廝接了名帖遞進來,寧珊見上面寫著賈璉,乃是他同胞弟弟,給了三分臉面,自己走下轎來。 抬頭去看,見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生的不錯,裝扮卻俗氣的很,雖然符合時下流行的潮流,卻不符合寧珊眼中大家公子的模樣,富貴卻不大氣,不覺有些氣悶。待聽得這人一口一個鎮北侯,眼中暗暗帶著和皇上看他時一樣忽而自傲,忽而提防的眼神,寧珊就更加不喜了。只是兩人雖是親兄弟,從禮法上來說卻是表兄弟了,也不便剛一見面就責備他些什么,因此只得壓下這口氣,隨著賈璉進到榮國府中。 府中固然富麗堂皇,但是賈璉引著寧珊所走的卻不是中軸主干,兩人不過繞過大門便朝花園偏院走去。寧珊早就聽說榮國府規矩與別家不同,竟讓襲爵的長房住在馬棚邊上,只是到底沒親眼見到,還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上一世,可沒有誰敢這么做的,除了他們獨孤家出身的那位皇后,正是他帶動了嫡長子地位不穩,可以隨心所欲因為自己的喜歡而讓嫡次子取而代之的風潮。那位皇后便是出于自己的不喜奪了長子的繼承權,改由那位短短兩朝便亡國了的隋煬帝繼位的。而那位隋煬帝也體現出了打壓士族,提拔寒門的“公平思想”,倡議科舉選材,沒想到竟在這里得到了大力推行,也不枉他折騰一回了。當今大興朝的官員便大多是科舉出身,士族大家雖不算少,但寒門子弟卻更多,他們所受的教育從起點上就和士族子弟不同,當了官很少有不貪腐不搜刮的,這也是寧珊理解不了的地方。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從未因錢受困過,也未因地位低賤而受人欺辱壓迫,確實也理解不了從最底層的寒門拼搏出來的書生對他們士族子弟的不喜乃至憎恨。但是他卻也想不到,除了他們獨孤家那位說一不二的皇后,竟還有別的人也敢因一己之私視禮法規矩與無物,打壓長房的。今兒這一遭來的,算是開了眼界了。 賈璉引著寧珊出了榮國府正門,向東進入一黑油大門中,也有三層儀門,但觀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去過,果見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國公府該有的那邊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看樣子,傳言竟都是真的,榮國府襲爵人真的是住在馬棚子旁邊的花園里,而五品小官卻住了正房當家作主。 一時進入正室,見有許多盛裝麗服的丫鬟姬妾之流奉著兩個中年人坐在上首,那男子四十多歲,白面長須,一雙桃花眼,顯得有幾分輕佻,卻也顯示了他和寧珊之前不容懷疑的血緣關系。那婦人則更年輕一些,單看臉不過三十來歲,可看那身老氣的富貴扮相,卻連半百都不止了。此時兩人看著都有些激動,只是激動的方向就不太好說了。 寧珊依禮上前拜見:“鎮北侯府寧珊見過父親大人?!彼m然過繼了,卻并沒有過繼到寧家那幾個尚未成親便戰死沙場的爺們名下,而是仍在他母親賈寧氏和賈赦名下,只是過繼為寧家承重孫而已,因此見到賈赦,仍可以以父親來稱呼。只是他如今爵位高于賈赦,又改了姓寧,便不大好一上來就跪下磕頭了。 饒是如此,賈赦也激動萬分,顫顫巍巍站起來,一把甩開上前攙扶他的俏麗丫鬟,拉住寧珊就哭:“我兒,近前來給為父看看?!蹦谴筇宦?,更激動了,生生把袖子都擰開了線頭。 寧珊看的差點兒笑出來,只好低頭任由賈赦打量,看著又體面又恭敬,還不會露出藏不住的嘴角。 賈赦顯然沒理會那么多,只顧著自己拉著寧珊又哭又笑的,也不給他介紹大太太和賈璉,害兩人杵在一邊好生尷尬。 好在賈璉還算機敏,寧珊既然開口喊了爹,他也立馬打蛇隨棍上的上前拱手喊哥:“見過大哥,小弟賈璉,還望大哥照拂一二?!闭f罷一禮下去,腰倒是夠軟的,說彎就狠狠彎下去了,一點兒也沒有省力氣的意思。寧珊趁勢把手從攥的死緊的賈赦手里抽出來,扶起了賈璉道:“兄弟客氣了?!币矝]按照排行喊一聲二弟或者三弟,畢竟他自己也說不準自己和同胞兄弟到底誰先生出來的,他那會兒還迷糊著呢,過后好幾天才緩過來。 賈赦仿佛這時候才看到自己二兒子,沒好氣的揮手嫌棄道:“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還不速速備下一桌酒菜來,我要和你大哥單獨聊聊,下去,都下去?!闭f罷,甩著袖子,連大太太都撇下了。寧珊一見賈赦這么不給他太太面子,心里也知道這對夫妻只怕貌合神離,互相都不滿著呢,當即也只是拱拱手,就送走了噘著嘴的大太太,他娘本來就是原配,對著已經不是繼母了的繼室,老爹都不給面子了,他還上趕著做什么?!若不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她一個三品淑人更不配受超品侯爺的禮了。 等兩人真的單獨聊了,賈赦又不說話了,只是眼淚叭嚓的看著寧珊,不時的提起袖子擦一擦臉,形容甚是狼狽,也看的寧珊十分不自在。他不滿周歲就過繼出去了,和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幾乎沒相處過,幼時那幾年還時常有書信和物品往來,等寧家落敗了沒幾年也就沒來往了,寧珊固然沒有因此怨恨過什么,但是要說還有多深的感情,那也是無稽之談了。只是看賈赦這般模樣,倒也不像是全然不將他放在心上的樣子。這倒是奇怪了?究竟是中間有什么人在挑撥,還是賈赦臉皮夠厚,他倒是要好好了解了解了。 賈赦不說話,只是看著寧珊默默啜泣著,間或灌一杯酒,寧珊就給他倒酒,直倒到把他灌醉了為止。賈赦一醉,這嘴上就沒有把門的了,把這些年賈母連同賈政夫妻對他的打壓吐槽個遍,更抱怨起他這個襲爵的當家人當不得家,更做不了主,就連他要給寧珊的東西,這些年都給人扣下了。寧珊這才知道,當年送給他那些禮物,都是賈代善還活著的時候,賈赦從府庫中掏出來的,后來賈代善一死,守了三年孝后,賈母奪了賈赦應有的地位和權利,交給賈政,又壓著他續娶了一個小門小戶管不了家的繼室,將內院管家權給了二房太太王氏,從那時起,賈赦就再也摸不著府庫的邊兒了,自然也掏不出錢財來再給寧珊送東西,兩方的往來才在賈史氏和賈王氏的干涉下徹底斷了開去。 將醉倒的賈赦扶到床邊臥榻下蓋上被子,寧珊修長濃黑的眉皺了起來,賈史氏、賈王氏,他記住了。他寧珊的爹,就算不是什么國之棟梁,沒權沒勢,又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有年輕的時候還能靠臉充個繡花枕頭,可也不是給兩個婦人欺壓著,任由二房踩在頭上,給一個名不正言不順,不知道在后宮里到底算是妃子還是女官的女子壯臉面的。 第3章 賈家婆媳 賈赦這邊才剛安頓下來沒多久,賈璉便敲門來稟報,榮禧堂那里,賈家史太君要見大哥。寧珊皺著的眉頭還沒松開,頓時又打了一個結兒。這賈史氏還真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尊貴了?不過一個死了丈夫的國公夫人,居然就對著超品侯爺呼來喚去的,誰給她的權利和膽量? 寧珊不打算給下他爹面子的賈史氏臉面,因此毫不客氣道:“我并未給史太君遞過帖子,如此貿然拜訪不合禮數,下次再來吧?!彼奶邮侵苯舆f到長房他爹的書房里的,他還愿意來見見的,這滿榮國府算下來也只有他爹和同胞弟弟了,雖然他如了當今的意跟賈家沒有徹底扯開,可到底,他已經不是賈家人了。世家子弟以宗族為自豪,不重皇權重宗族是不假,可他如今是寧珊,而寧家,只有他一個人了。賈家,與他無干了。 榮禧堂里,聽了賈璉回話的賈史氏一揮手就打翻了一套茶碗,后邊暖房里正跟才從家回來的表妹說話的賈寶玉被嚇了一跳,跑出來一看,賈史氏似在生氣的模樣,當即揉身上前,摟著賈史氏的胳膊撒嬌道:“老祖宗,您這是怎么了?誰惹您不高興了,只管告訴我,我去唾他?!毖b癡賣憨的討好是賈寶玉最擅長的,這一招配著他滿月般的臉龐也確實討人喜歡,至少賈史氏一見他就不生氣了,只揮揮手,吩咐賈璉道:“既然你大哥這么說了,那就下次再見吧?!闭f完也不以為意,一心一意摟著賈寶玉去了。賈璉早見慣了這一遭,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彎腰拱手退了出去。他也不是不知道侯爵是超品,但是在這個家里,史太君是超品國公夫人,又是老祖宗,尋常往來的人家,便是郡王家的老太妃也是有說有笑的,結親的林家姑父當年在京中也是對著史太君尊敬有加的,現在過世了,更是以獨女相托付,可見他對賈家的信任,對史太君的尊敬。是以,賈璉從來都以為,這位老祖宗叫的人,是不敢不去見面的,不但要畢恭畢敬的聆聽教誨,還要立刻馬上,不能拖延片刻。故而,今日他那剛剛聽說留見了面的大哥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和史太君竟然沒有當面叱罵就隨隨便便過去了,真是讓賈璉吃驚不小。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原來除了皇家,還真有別的人是凌駕于史太君之上的,至少,是有人可以不給她面子的。 寧珊聽了賈璉的回話也沒說什么,那位賈史氏,和她中意的媳婦賈王氏,他是早晚都要會會的,不說別的,他爹這些年受的委屈他還要算一算呢,若是鬧大了,正好可以給當今留一個他和賈家確實是兩家的印象。寧珊雖然不預備做當今的心腹,可是讓他放下提防,自己也能早日重回朝堂,也是件好事。說到底,世家出身的寧珊還是愿意做權臣而非遠離朝堂、超然物外的閑人的。采菊東籬下的悠然才子固然名聲很好聽,可是又有多大發展呢?就算如今寧家只他一人了,無需考慮家族,他也還是愿意做人上人的。這賈家,除了他爹和弟弟,其他人,他是不愿意跟他們扯上關系的。就憑著當今的小心眼兒,一旦擺脫了太上皇的禁錮,怕是第一個就要朝太上皇的寵臣們開刀的。寧珊固然自己是不怕他的,但也不想當這個冤大頭。他誰的心腹也不做,憑自己一身本事照樣可以出人頭地,又何必自降身價去呢。 悠悠然給賈璉留下一句話,讓他等賈赦酒醒了傳話給他,寧珊便回到幼時隨祖母居住過的寧府里去了。這里不是敕造的,因此寧家雖然敗落了,地契還在自己手里,只是宅子荒廢了十多年,他也是幾個月前預備返京的時候才派老仆回來拾掇拾掇的,這么久了也只打掃除了主院和幾處大小書房,一個演武場,其他地方,不修繕是沒法住人了的。寧珊不以為意,徑自吩咐下去便擇了處正房住下了。這里原本也是侯府規制的,后來老侯爺去了也沒收回,如今他又做了侯爺,還是有封號的鎮北侯,這原本的規制都能用了不說,還可以再添一添。如果當今撥給他的侯府一直收拾不出來的話,寧珊是打算在寧家老宅住下去的,比起看著當今臉色住在敕造侯府里,他這老宅更加舒服,最重要的是,離賈家也遠,不必日常就看到那些人進進出出,也是省了洗眼睛的功夫了。 賈赦的酒轉天就醒了,他似乎對這個久未見面的大兒子十分想念,也或許只是喜歡可以在他面前暢所欲言自己對賈家的怨憤,因此第二天,聽了賈璉傳的話,沒等寧珊再上門,自己就熟門熟路的摸到寧家老宅去了。這地方,他原配還在的時候也是每年要來上幾次的,老侯爺和老夫人還指著他兒子養老承重呢,因此對于賈赦也是頗為慈和的,至少比起一見面就只會指著他鼻子大罵沒出息的賈代善和天天在他面前捧著賈政損著他的賈史氏來說,賈赦也覺得老侯爺和老夫人才更想爹娘一些。當初老侯爺戰死沙場的時候,他也沒少哭鼻子,幫著燒香請靈料理后事來著,寧家的老仆們俱是知道的,也都上報到了寧珊那里。寧珊瞧著這個腫著眼泡一臉討好之色的爹,面上更加溫和了幾分。 賈赦這一回倒沒空著手來,只是拿的東西也不大像樣,估計多半是他自己尋常喜歡把玩的,聽完當日那場哭訴,寧珊可不認為他能從公庫里要出東西來,只要那位賈史氏沒松口要跟他走親戚,賈赦不管想拿什么討好他都只能自掏腰包??粗阋说晕ou痛的表情,寧珊笑的更加開懷了。 “父親大人也是客氣了,原本該是我尋些東西去孝敬您的,如今倒反過來了了,讓我可怎么好意思收用呢?”留著便宜爹一臉緬懷之色的坐在正廳里喝茶,寧珊溫文爾雅的做派似乎讓便宜爹放松了許多,也或許是他累積多年的怨懟終于有了發泄的地方,說起話來更加不過腦子了。 “不給你也落不了好兒,就璉二那個糊涂種子,連他媳婦都恁不住,還能得什么好兒?還不如都禍禍了,憑什么老子承爵卻讓別人當家作主,揮霍無度的供著別人吃喝,與其都便宜了二房,還不如大家一起揮霍,花錢么,誰還能不會不成?”賈赦頗為自得自己的做派,也不知道這人是聰明呢還是傻透了。說他聰明,是他看得清形式,知道自己在府中是個什么地位,在外面又是個什么名聲,頗有自知之明。人若不自知,就要惹笑話了,比如那位端莊的二老爺賈政??墒钦媛斆?,又怎么會跟人較勁大把撒著自己贏得的家產呢,真聰明又怎么會讓一個本該夫死從子的老太太騎到頭上作威作福呢。光是老太太一個也就罷了,好歹還是親娘,還能說一聲孝順,可是弟弟弟媳都踩到頭上了又能算什么聰明人,充其量他也只是傻的還沒那么淋漓盡致罷了。 只是賈赦的那點小聰明也只能放在花錢上了,身為榮國府襲爵人,他真豁出去不要臉面的要錢要東西,多少還是能得到些的,他把這些本該屬于自己卻好不容易才要來的錢財當成戰利品,擺在自己房間里自娛自樂,也算是胸襟不小。至少別人沒他這份樂觀,真碰上和他一樣的情況,未必能忍這么多年。這么想著,便宜爹也還算是個好的,至少認了他,也不會帶來太多麻煩,這人已經廢了多年了,連出去惹是生非的本事都給壓迫沒了,就算真請回家供著,頂多滿足他好吃好喝不用受人壓迫,他也就樂呵了。 寧珊是真沒想到,當今迫不及待的就要往他府里塞人了。明明敕造鎮北侯府還在磨磨蹭蹭的規整著呢,當今就惦記起他的后院兒來了。寧珊今年已經過了二十了,這個年紀放在前世家中,只是正好該成親了,放在當下,卻顯得晚了??墒撬谶呹P一呆十幾年,征戰沙場就七八年了,又哪里來的時間去結親。后來老夫人過世,他又要守孝,也耽誤了三年多,就這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拖著,才會拖到現在。如今寧家就剩他一個人了,想提親都找不到女性長輩,因此,皇上就惦記起他來了。 先是遮遮掩掩的拿那所謂的四王八公家的女兒來試探他有沒有結黨的意圖,跟著就是上皇心腹的其他老臣,包括那位已逝的前任巡鹽御史賈家姑爺林如海的女兒,也被皇上拿來試探了。寧珊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那位林姑娘他可是聽弟弟賈璉說起過的,自小就跟他家那寶貝的賈寶玉一道兒養著,如今十來歲了還同起同臥,連臥房都是里外相連的,寧珊可不想搶別人的童養媳,而且那個賈史氏教養出來的,他天生就有一份膈應。 只是他府里無人管理后院也確實是個問題,如果不想讓所謂四王八公家的女眷插手進來,最好的辦法是自己請個能管事的回來。跟便宜爹來往了幾回的寧珊覺得大房一家子都還算可以,領回來了至少不能給他惹禍,而且左右也是要認一戶的,不如認了還懂得識趣兒怎么寫的便宜爹,也強過被當今硬塞進來什么女官、女史的,他可不覺得以當今的氣量能給他什么好人來。 于是,當賈赦又一次跑來抱怨他想要的古董被送給賈寶玉的時候,寧珊漫不經心提議道;“父親在那府中住著若實在不舒服,不如到兒子家來,如何?”如果賈赦還沒傻透腔,他就應該知道,在那府中,他只是一個沒人放在眼里的一等獎軍,而來了他府里,可就是老侯爺的待遇了。寧珊不信以賈赦又貪又懶的個性會拒絕這種好事兒。哪怕榮國府里還有錢財吊著胃口呢,他也必然要上鉤。而一旦賈赦過來了,他的妻子、女兒、兒媳,哪個不得跟著來盡孝?隨便哪一個,只要能撐起他府中中饋就可以了,先讓當今沒借口給他塞探子進后院,之后的事情,他再慢慢打點也來得及。 第4章 傻爹回家(上) 當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太上皇較量輸了,竟封了他這個看不順眼的鎮北侯一個官位,讓他做了兵部郎中,寧珊倒是沒有瞧不起三品郎中的職位,雖然小一點兒,能早日進入朝堂也是好的,就算他看不慣當今,也得好好看看幾個皇子有誰是能成材的,也好有個方向。而一旦他入了朝堂,這后院要都是賈史氏、賈王氏那般能折騰的,也是拖了他的后腿了。寧珊甩甩手里的證據,挑一挑眉,這些就當成是給便宜爹出氣用的吧。賈家那兩婆媳還真是好膽量,賣官鬻爵、放高利貸、強圈土地、包攬訴訟,就沒有她們不敢插手的地方。跟她們比起來,便宜爹的太太僅僅是吝嗇又斂財、他那庶出的妹子,如今名義上的表妹僅僅是沒有大家氣度立不起來,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了。畢竟,膽子在那兒放著呢,想犯大錯都不敢,還有什么可害怕的。至于那兩婆媳暗中謀劃他爹的爵位,寧珊一笑,更不覺得那是什么大事兒了。他們不是想要爵位么,那就給了,讓便宜爹盡早上了折子,將爵位給了他弟弟,看她們還去謀劃什么?陰謀哪里比得上陽謀,就把一切都扯開,攤在陽光下,且看她們還能怎么齷齪。 便宜爹還是有些小聰明的,寧珊把話說得直白無比,他還是能聽懂的。至于二房謀劃爵位的事情,當初他沒襲爵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那時候的皇上,還是如今的太上皇,最重視長幼有序,寵著嫡出二皇子的時候,賈代善不敢以身試法,到底沒敢寫那份讓二房襲爵的折子,最終還是讓便宜爹襲了爵。如今把這爵位給了被二房養偏了的兒子也沒什么不好的,反正就算頂在頭上他也沒好日子過,不如索性給了兒子,斷了她們的念想,看她們活生生氣炸了,自己還能優哉游哉到大兒子家享清福,也是件美事兒。 賈赦興沖沖就要回家去寫折子,被寧珊攔住了:“那府里丁點兒大的事兒都會被傳出去,父親還是在這里寫折子吧,寫完一早遞上去,也免生波折?!?/br> 賈赦鋝鋝胡須,猶豫道:“孩兒說的有理,只是我的印鑒還在二房手里捏著呢,沒有印鑒,我如何寫折子?” 聽了這話,寧珊才知道那婆媳倆為何敢肆無忌憚的插手包攬訴訟,感情是有人頂罪呢。不過想想也是,五品小官的印鑒也沒人會買賬,她們想插手到官衙里,沒個一等獎軍頂著也沒可能。這活計做的,他都不能不贊一聲,得的銀子是她們的,臟了名聲的是襲爵人,一旦出了事兒,頂罪的是便宜爹,再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饒是瞧不上賈家婆媳的寧珊也得說,這兩個女人都比他便宜爹有些腦子,不管這腦筋有多歪,起碼兒也還是有的,總比便宜爹腦子空蕩蕩的,一拍還都是水強一些,也無怪他會被兩個女人踩了多年。 不過他也不能讓便宜爹回去那印鑒,若拿了,那兩個女人一定會察覺到。想一想那個樂的看太上皇老臣家里波折不斷的新皇,寧珊建議道:“不如索性不用印鑒了,寫封折子,透過內監總管遞到御前去,也能讓皇上知道,您的印鑒被人捏著,這樣以后出了什么事兒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就被栽了贓去頂罪?!?/br> 賈赦不以為然:“能出什么事兒?”寧珊收集的證據他也看了,卻沒當一回事兒,這在賈代善還活著的時候就開始做了的,家中上上下下就沒人不知道,大約也只瞞著賈代善一個人罷了。托福于賈家下人那沒遮沒攔的嘴,榮國府里發生什么都能在第一時間傳遍京城?!八齻兏傻氖聝?,與我何干,畢竟全京城沒人不知道賈家的馬棚將軍可是沒有發言權的?!辟Z赦憤憤道。他就是想看著那婆媳倆眼睜睜的瞧著他把爵位給了賈璉,讓她們寶貝的賈寶玉一無所獲的表情。想當年,老夫人還活著的時候,這家里的鳳凰蛋是他賈赦,憑什么老夫人眼中他無一處不好,到了親娘眼里反而一無是處了。賈赦就是要賭這口氣,他就是要看到賈史氏后悔,后悔對他不好,后悔無法挽回,后悔到不能再后悔,最好遷怒到假正經頭上才好,讓他也嘗嘗他嘗過的滋味,讓他也下下臉面,少裝著一副清高正直的樣子。真正直,能把大哥擠到一邊自己堂而皇之住在國公府正堂里嗎?賈赦早就看不順眼那個弟弟了,一想到自己讓了爵位,他就是住在侄子家里的二叔了,看他還怎么炫耀自己有個當了妃子的女兒。他就是要看那一家子母慈子孝翻臉無情,就是要讓他們出糗,就是要讓他們名聲臭遍京城大街才高興。 寧珊懶得理會便宜爹那比當今大不了多少的小心眼兒,出口氣也沒什么不行的,索性如他所愿,也免得將來住到他家里啰嗦他。寧珊把證據的原件收了,令人額外抄錄一份扔給便宜爹道:“父親大可以拿這個去換回印鑒,料想賈王氏那個女人還是有些顧忌的,不敢聲張?!?/br> 賈赦嘟嘟囔囔收起證據,道:“聲張也沒什么,最好把她寶貝女兒吵得當不成皇妃才好呢?!痹瓉頉]出皇妃的時候就踩他一頭了,現在更是嘚瑟不已,萬一日后真要是一不小心再生了個皇子出來,還有他喘氣兒的地方嗎?!憑什么他過的不好,他們卻越過越好?賈赦就是不滿意賈政比他過得好,好一點兒都不行。 想起便宜爹貪便宜時的有趣兒嘴臉,寧珊覺得讓他更趁意一些沒什么不好的,便建議道:“父親不如索性分家,有那份把柄在手里,許能多得些財產,便是給二弟也能多留下些東西,豈不是件美事兒?”他終于找到賈璉的定位了,便宜爹也管他叫璉二,在那府中又是二爺,出門也是被人賈二、璉二的叫來叫去,他也就順著叫一聲二弟了。只是這個弟弟被那兩個女人養的實在有些廢,這倒也罷了,還不知道怎么地,恁地瞧不起便宜爹,倒是一勁兒捧著二叔二嬸,也不知道是給他媳婦兒枕頭風吹得偏向二房了,還是原本就偏向二房才會娶了二房的內侄女的。如今在外被人說“住在叔叔家里幫著管家”竟也不覺得有不自在的。寧珊不信賈璉沒聽到過這話,可是賈璉還能耐得住,且不覺得有絲毫屈辱,就由不得寧珊不佩服他這份旁若無人的本事了。能讓人□□成這樣的熊包,又慫又沒骨氣,也真是廢了不少心呢。二房的賈王氏還有這個本領,也實在不怪沒腦子的便宜爹斗不過她。 賈赦一聽能得到好處就開心:“就按孩兒說的辦?!边€是大兒子好,十幾年沒見了,一回來就給他撐腰。那給二房養大的二兒子,不要也罷了,繼續留給二房去添堵好了。賈赦興興頭頭的回家去折騰了。 當今是很樂意看太上皇的笑話的,就算他本人沒什么事兒,看他的寵臣給他啪啪打臉也是有趣兒的很的。賈赦回去鬧分家沒成功,頭腦一熱就把證據給應天府送去了。寧珊急忙派人把原件送過去,好歹不能給個抄錄過連手印都沒按的東西讓人斷案。至于送了原件會不會被人劫走毀掉,寧珊相信當今痛恨太上皇壓在頭上的心情不會輸給賈赦對賈史氏的怨懟,有他在后面盯著,料想不會鬧不出事情來。 事情果然鬧得風風火火,賈赦混不吝起來可是動真格兒的,他本來就見不得賈政好,一想到賈王氏落在他手里的把柄能給他那妃子女兒添上一個有罪的母親,賈赦比誰都有干勁兒。堵在應天府大堂里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述說自己的委屈和毫不知情,賈赦表現的比戲班子還賣力。他是真委屈,那倆女人拿他的名義去包攬訴訟,插手官員的復起,末了好處卻沒給他一點兒,他不委屈才怪呢。 應天府的衙門都快被賈赦哭的發水災了,才終于等到了當今要求他很批重罰的旨意。府尹雖然不是當今心腹,卻也是當今上位后才任職的,跟太上皇沒什么瓜葛,跟賈家更沒有交情,哪里會不遵旨辦事。寧珊去上朝了,不知道便宜爹究竟怎么鬧騰的,只是那幾日皇上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嘴角都帶著笑的,估計便宜爹鬧騰的能挺歡。只是為著這點兒小事就洋洋自得,覺得下了太上皇的臉面,寧珊不覺得這樣的皇上能成大事。也許當初的二皇子繼位了,拿他做一把刀子還是不錯的,聽話辦事的本事有,自己臨朝的能耐卻不大,還不服太上皇的打壓,寧珊實在找不到看好當今的理由。若是太上皇當初就那么一病去了,沒人壓在頭上,他慢慢也能摸到朝政的邊兒,可現在這么一折騰,當今不被太上皇弄廢了,也得被自己的小心眼兒給氣死了。 第5章 傻爹回家(中) 寧珊站在兵部侍郎后面冷眼看著前頭的經營節度使王子騰替他meimei喊冤,他是絕對不敢讓賈王氏落下一個會連累王家的罪名的,即使有不少事兒是借他的手抹平的,這時候也必須打死不認賬,還得把一切都推到賈赦頭上去才可以。寧珊冷哼一聲,還真是沒人把便宜爹放在眼里呢,這名義上的親家都這般撕破臉皮了,想也知道,便宜爹是真沒什么人緣兒的。 王子騰一邊狡辯,一邊在心底痛罵賈赦,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死,就索性真的弄死他得了。他王家支持出一個妃子容易嘛,要不是王家自己沒有合適的人選,他也不會傾全力支持賈元春。好不容易推上位了,要是有一個罪人母親,這皇妃就絕對當不成了。王子騰知道四王八公在當今眼里都是太上皇的死忠,是不會重用他們,更不會包庇的。但他可不是誰的心腹,他只認權,誰能帶給他權利,他就跟著誰,當初二皇子逼宮失敗,就是因為王子騰沒給他做接應,也是靠著這個,他才保住了自己經營節度使的位置,甚至在兩皇跟前都頗有體面??蛇@份體面顯然不夠,他還想要更多,因此才會參與到當今的后宮中去,插手幫了賈元春一把,讓她得以封妃。王子騰心里也想著能讓賈元春生下皇子呢,這樣他只要支持了賈家出身的皇子,還怕將來不能權傾天下嗎?王子騰也是有野心的,但是他卻沒有寧珊那么年輕,經得起十幾年的耗下去。他已近壯年,正是一生中最年富力強的時候,此時若不拼一把,還要等到七老八十了再去投靠新皇嗎?只怕到時候他連投靠的資本都沒有了。王子騰原本就是靠著賈家的勢力才在軍中混的風生水起的,只是現在的賈家敗了,才無人想起王子騰原來是借誰的力上位的。寧珊不反感像王子騰這樣踩著別人上位卻一轉眼就見利忘義之輩,畢竟就算靠了賈家,這份人脈和勢力也不是賈赦的,王子騰的做法算不上忘恩負義,他要權利也沒什么不對,權利人人都想要,連寧珊自己都想當權臣,可是錯就錯在他不該踩他寧珊的便宜爹。便宜爹給人踩下去了,見不得他好的當今還能饒過他去?他想借著把賈王氏拉下馬讓賈元春不落好處,當今也巴不得借著賈赦落馬將他踹下去給自己的心腹騰地方呢。寧珊焉能容忍王子騰的污蔑? 寧珊敢讓便宜爹跟賈政對質也是有底氣的,畢竟就算印鑒是他爹的,那名滿京城的馬棚將軍的諢號就是最好的借口,連販夫走卒都知道賈家大房毫無地位,誰會相信他爹能包攬訴訟?都沒人會去找他,這些事兒,不是二房做的,就知道能那位高居超品誥命的史太君做的。寧珊相信史太君足夠精明,是不會自己出來背黑鍋的,這筆帳,必須算到賈王氏頭上,就算因此會耽誤了賈元春,賈史氏也會力保自己,捎帶上她寵愛的小兒子清白的。 王子騰不能出面替賈王氏辯護了,這場訴訟便毫無意外的是賈赦贏了,宮里的那位雖然覺得沒能趁機打壓下寧珊,但是能趁此機會把太上皇硬塞到他宮里的賈妃踢下去也算是件好事兒,即使有已經成為貴太妃的三皇子、五皇子生母,原來的第一寵妃甄貴妃在太上皇面前拼命辯解,可后宮女眷生母獲罪,也很難不打擊到本人。賈元春的賈妃還沒做多久,起碼都沒熬到省親便被撤了牌子連降兩等,成了貴人,至于以后還能不能回去,只要看當今對太上皇老臣的諸多怨恨刁難就知道要夠嗆了。而且還有原本就跟她不對付的吳貴妃、周貴人在后面扯后腿,她還想再來一次一步登天就無異于白日做夢了。 想一想后宮的封號,寧珊覺得當今倒是怪有趣兒的,賈妃——假妃,吳貴妃——無貴妃,他是有多怨恨自己的后宮啊。再一想他連雙字的謚號都給自家后宮選好了,寧珊覺得,這些封號雖然難聽了些,但也還能忍受,就是不知道賈家,以及他們那位賢德妃知不知道妃子是沒有雙字封號的,除了死人。 賈赦順利把爵位降了兩等傳給了二兒子賈璉,榮國府也再次降級成為三等威烈將軍府,跟隔壁寧府打了個平手。賈史氏在家中哭天抹淚的痛罵賈赦,罵他讓榮國府蒙羞,對不起先國公爺,賈赦才不會老老實實聽呢,讓了爵的當天他就包袱款款的跑到給他撐腰長勢的大兒子家里去了。誰都沒帶,就那么光棍無比的自己跑過去了。寧珊最想要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只不過是個理由罷了,真正能管后院讓他不至于被皇上塞釘子的女眷一個不帶,自己來有什么用。 寧珊再度忽悠賈赦道:“父親就這么過來了,不看著他們分家產嗎?萬一二房壞了心思凈挑些出產差的產業分給父親,您老可就賠慘了?!?/br> 賈赦一聽自己的利益受損,當即就急了:“孩兒說的是,那一家子確實壞了心,肯定不會給我好東西?!闭f著就匆忙要回去,可是轉念一想,又停下了:“可是為父現在回去,必然要被老太太痛罵,說不定反而要被要挾著多給二房一些東西呢?!辟Z赦猶豫道:“與其明面上被逼著給二房多分家產,讓他們得了便宜還不落名聲,我看不如讓他們暗地里籌劃去,反正到時候我分到什么都要帶到孩兒府上來,我看他們有多大臉,讓我帶著破東爛西的穿過小半個京城?!边@么一想,賈赦不由捻著胡須嘿嘿賊笑起來:“跟著孩兒相聚一回,為父也是漲了些見識的,任憑什么陰謀詭計也是不敢端到臺面上來的,我就要看看他們能有多厚的臉皮?!?/br> 寧珊聽得不覺目瞪口呆,是誰說賈赦蠢的?分明就是沒人教。你看這有人教了以后學的多塊,連陰謀不如陽謀都活學活用了,只是他偏偏這個時候聰明了,他會很頭疼的好不好,能給他管家理事的人不帶過來,光他自己突然長出了腦子又有什么幫助。寧珊捂住額角,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教的太多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