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因為上了藥的緣故,看著像是抹了一層白色石灰在上頭。余聲咬著唇又將頭埋下去,羞赧的不敢和他對視。 “是不是特別丑?”她低聲問。 “嗯?!彼麥惤?,“比梁雨那會兒好看多了?!?/br> 余聲抬頭:“小心我告訴梁雨你說她壞話?!?/br> 梁敘挑眉看了她好幾秒,笑了一下又坐好。沙發幫上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余聲先是一愣,接著在他的示意下慢慢下床接起。 法國那邊還是黑夜,畫展的一天剛結束。 陸雅在電話里說了很多,余聲一句也沒聽進去。如果不是他在屋里,余聲早就掛了電話。幾分鐘后陸雅有來電進來,她如釋重負。 只是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一通不到五分鐘的電話,陸雅僅僅只用了一個噴嚏的時間問了下她的病,其它說的都是繪畫和學習,這么多年一直這樣。梁敘看到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走到她身邊蹲下。 他抬起手指輕輕去抹她的眼角。 “梁敘?!彼郎I水在眼眶打轉。 他眉頭緊緊地蹙起:“怎么了?” “我頭疼?!庇醒蹨I流了下來。 “別哭了?!绷簲㈦p手握著她的臉,什么也沒問,說,“我帶你出去走走?” 余聲嗓子里抖著調兒‘嗯’了一下。 外頭冷極了,她穿著白色羽絨坐在他的車后座。梁敘的后背給她擋了不少風,余聲將臉埋得很深。她記起陸雅兇起來的樣子,滿腦子的棒槌壓下來還有女人和余曾日復一日的爭吵。 是那次離家出走,陸雅才同意她來這里。 女人或許是嚇壞了,可那時候余聲確是滿腹的歡喜和解脫。她哪怕是嗅著小涼莊的空氣都覺得無比新鮮,像脫離了籠子的鳥。 鎮子閑話多,梁敘多少知道。 “和我說說你以前?!彼麄攘藗阮^,“嗯?” 她沉默了好大一會兒,然后斷斷續續的講起自己這十六年,上學放學讀補課班練習繪畫。就好比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除了按部就班她什么都不懂。 梁敘一直騎到了長土坡。 小路兩邊一片望不到邊的光禿野地,冬天的風吹上去凜冽刺骨,看上去像荒涼的皚皚沙漠。他們在那里坐了一個下午,太陽光在地上走來走去。 “要是你帶著吉他就好了?!彼f。 梁敘一笑,兩手相握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梁敘送她回去了。然后從鎮上拐去了學校,即使是周末,排練的學生依然都在,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 陳皮一看見他進來停下貝斯彈唱。 “看過余聲了?”陳皮問。 梁敘‘嗯’了聲,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他心情看起來不怎么樣,陳皮沒再問,跑去隔壁看幾個跳舞的姑娘扭腰擺臀。梁敘叼著煙坐在架子鼓前,卯足了勁兒敲得震天響。 很快就到了要表演的日子。 元旦的前一天余聲回到了學校,方楊特意跑過來看她。那會兒余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漸漸消褪的印跡還存留。 倆人中午去了地下室看熱鬧。 余聲還沒進去他那邊就被方楊拉去那一排最里頭的教室看男女混合街舞,他們穿著單薄的衣衫跳的很嗨,外頭圍了一圈人看,丁雪是女生領舞。 過了會兒,她們都散了。 余聲看見丁雪去了梁敘那邊,大冷的天女生穿著暴露。方楊活躍的拉著她去了另外一個教室,一堆人卻被推出門外。她目光飄向身側,從半閉半開的門縫里看見那倆人相對而立。 “這下沒得看了?!狈綏顢偸?。 余聲正要說話,丁雪從他那里笑著走了出來。 “噯?!狈綏钜部匆娏?,推了推她的胳膊,“他們倆不是分了么?” 余聲腦袋嗡的一下炸開。 那天的后來她一直都待在教室,梁敘還是從李謂嘴里知道她來校了。晚自習下的時候他在地下室等不來人,直接過去教室找。 余聲收拾書包正要走。 一路上她沒和他說一句話,梁敘問什么都是‘嗯’。直到第二天還是那樣,他說什么她愛理不理的樣子,這讓梁敘一時摸不著頭腦。 臨近五六點,晚會已經做好準備。 學校對考學抓的一般,卻很上心這些閑雜事兒。那會兒階梯教室已經坐滿了人,梁敘在地下室忙的脫不開身去找她。 節目一個個的開始上了。 舞臺上音樂節奏分明,最受歡迎的莫過于那場男女街舞。余聲坐在角落里,看著丁雪帥氣的推開眼前的男生,在自己的地盤張揚跋扈。 直到看見他從幕布后頭走出來。 余聲的眼睛盯著他一直到彈唱結束,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那時候她好像就明白,小涼莊這個地方是困不住他的。 那種野性和瘋狂,是大浪淘沙。 他的聲音像極了蒼茫大地上的藏獒怒吼,干干凈凈空曠有回聲。和鮮少唱起的纏綿情歌相比,他太適合這個了。梁敘抱著吉他仰頭喊,余聲可以感覺到他的力量。 他從臺上找到了她。 表演一結束梁敘就沿著墻邊貓著腰走了過去,余聲當時還在拍手。他拉著她的手從后門直接出去,靜靜的夜里所有的喧嘩都被擋開。 余聲一句沒坑,由他帶著去了地下室。 好像有意識會發生點什么似的,一進門他就將她堵在墻上。屋頂的燈泡輕輕晃動,影子被倒映在墻上。他的胸膛緊挨著她,一雙黑眸將她僅僅攥住。 “你干嗎?”她有點不知所措。 “這話該問你?!绷簲⒚碱^一皺,“我惹你生氣了?” 余聲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煙味,似乎還能聞見他剛剛怒喊之后的體味。地下室里只有他們倆,安靜的像半夜兩三點有老人挑著燈籠打更的街道。 “沒有?!彼鋈惠笭?,“就是不想說話?!?/br> 梁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低頭吻住她。余聲慢慢將雙手覆在他的腰上,梁敘的嘴緩緩下移至她脖子。余聲緊張地喘不過氣,他一直發泄完才從她身上退開。 “不能再這樣?!彼謿?,“否則后果自負?!?/br> 余聲:“……” “聽到沒有?”他問。 余聲笑著點了下頭。 黑暗里他們保持著那樣的姿勢好長時間,余聲將頭歪倒在他胸前。她問起怎么今晚就他一個人唱,梁敘笑說人各有志。 “以后你會有自己的樂隊嗎?”她仰頭看他。 他說:“會的?!?/br> 余聲頓了好大一會兒,和他說起要不要事先給樂隊起個名字。梁敘笑著凝視她的眼睛,看樣子她比他還要急切和渴望。余聲沉默了一下,然后對他一笑。 “想好了?!绷簲?,“叫什么名兒?” 她說:“小恒星?!?/br> 第21章 外頭好像有人表演回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愈來愈近。梁敘在她說完‘小恒星’三個字后低頭又親住她, 余聲雙手抵在他胸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忽明忽暗的燈泡搖的人眼花繚亂。 等門口那一撥說話聲過去了, 余聲早已經臉紅心跳。梁敘幫她整理了下碎發和圍脖, 拉著她出了地下室。明亮的校園路燈下, 他們走了一段又一段。 小賣部圍了一圈買零食的學生。 梁敘讓她站在馬路邊,他跑過去給她拎幾包。余聲正在等他的間隙, 身邊過來了一個六十來歲穿著破爛的老漢, 說自己錢丟了想要一張飯票。 她從自己兜里摸出五塊錢。 梁敘那會兒已經走在她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看見那老頭已經拿了錢快速走開,擺明了一個騙子。他無奈的嘆了聲氣,朝她走了過去。 “他說你就信?”他問。 “不信?!庇嗦曊f的干脆, 從他手里拿過薯片拆開吃了起來,再抬頭看見梁敘一臉的驚嘆號,說, “但他看著很可憐?!?/br> 梁敘:“……” 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母愛泛濫。 他好笑的將目光落在她的側臉, 白潔無暇跟閃了光似的?;厝サ穆飞纤訜o聊出謎讓他猜,梁敘的回答總是像把大象裝進冰箱分幾步那么簡單。 路燈將車影拉的很長很長。 那一年的第一場雪開天辟地的聲勢浩大, 遠方的山嶺將小涼莊包在里頭。大地和天空都是冰涼的白色, 遙遠的海平線也變得漸漸模糊。 視線所及只有胖鳥飛來過。 外公掃著門前厚厚的雪, 梧桐樹干都被壓彎了。老頭將手里的笤帚放在一邊, 從房檐下找了細繩和棍子將樹干支了起來。 小鎮街道上來往的車都帶著防滑鏈。 往北直上學校的那條路雪鋪了一層又一層, 腳踩上頭嘎嘣一聲脆響。校園里的教師們剛開完會三五成堆回了教室,宣布期末考試前后各項瑣事。 鈴聲一響,大家都蜂擁而出。 陳皮拉著梁敘去網吧溜幾圈, 后者直接忽略大步朝天去了文科樓。路上遇見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教導主任,聊了幾句音樂他才走。 雪花斷斷續續的往下飄著。 梁敘走到她教室,趴在窗外往里掃。余聲正認真的寫著要點一二三,筆跡工整好看像microsoft word里的仿宋小四。 “寫什么呢?”他在她身邊坐下。 “讀后感?!庇嗦曂O鹿P思考著說,“上周在機房老師讓我們看的紀錄片?!?/br> “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