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周mama，或許是很多普通父母的縮影。

    但他們也會知道錯的，也會有懂得的那一天。

    那些說不出口的話，

    都在一針一線里，都在一飯一食中。

    簡簡單單，普普通通，承載的卻是千鈞重一般開不了口的——

    “對不起?！?/br>
    第37章 一筒九筒

    周窈拉著行李，哪里都沒去，直奔陳許澤的家門。

    她只敲門不出聲，從貓眼里看見是她，陳許澤打開門，一手接過她肩上的背包，連問都沒有多問，將她應進去。

    進了屋，他才問：“餓不餓？我給你煮粥喝?！?/br>
    周窈一臉剛哭過的樣子，疲憊得很，搖頭拒絕?！拔胰ハ词??！彼f，徑直走向浴室。

    待她洗凈臉出來，陳許澤已經將她的包放好，自己臥房里，床邊也已經鋪好地鋪。比冬天的不同，較之更薄些，算是第二會兒，要是周窈情緒好，這會說不定要笑話他已然有經驗了。

    打好地鋪，兩個人各自沉默躺下。但誰都沒睡著。

    周窈盯著天花板：“你為什么不問我？”

    “因為我知道為什么?！标愒S澤猜得到，“周窈有自己的堅持，而你媽又一向霸道慣了，在志愿上的分歧，肯定會令你們產生沖突。而且——”

    “而且？”

    “你想說的事，你自然會告訴我，你不想說就表示事情難受到讓你不想提，那么，我也不想聽，更不想問?！?/br>
    周窈眼眶濕潤，忍住鼻尖的酸意。

    許久，她說：“明早我想喝瘦rou粥?！?/br>
    陳許澤說好。

    周窈翻身向他那一面，閉著紅腫的眼，雖然愁云綿綿，但很快睡著。陳許澤也翻身朝向她，如同上回，面對面，兩人隔著床和地板的距離，一高一低。

    彼此呼吸綿長平穩，靜靜融合在一起。

    月光下，兩顆心，一同走過經年長路，越來越靠近。

    ……

    第二天陳許澤給周窈煮了粥，周窈說：“午飯我來做?！标愒S澤沒有異議。到快煮飯的點，兩人從另一條巷子出去，躲開周家，去超市采購食材。

    周家沒有來人，但陳許澤接到周麻的電話，周麻道：“你就當幺幺在你那散心，有什么不對的，多擔待一些，叔叔先謝謝你。先讓她們母女兩個冷靜下來再談。哎……”

    當時他們倆人在超市的冰柜邊，陳許澤應下，周窈聽見卻只當沒聽見。

    挑了一些菜和佐料，陳許澤結完賬，他拎著大袋，她拎著小袋，兩人一起回家。

    從那條不是很熟的巷子回去，路上遇見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也是這附近的住戶，都知道這兩個人是今年市里的兩個狀元，長輩們和他們打過招呼后，在身后用當地方言閑談。

    她們坐在搖椅上，扇著扇，悠悠地等時光溜走。

    “這兩個孩子倒是蠻相配的，一起長大，又都這么能干?！?/br>
    “是的哇，要是我家的孫子孫女能有一半這么出色，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你們看那倆個，你一袋，我一袋，并肩走路，噢喲——”年紀大的一位奶奶笑呵呵，沒有惡意地開著玩笑，“多像一對小夫妻??！”

    “……”

    阿姨和奶奶們嗓門大，她們自顧自聊著，殊不知周窈和陳許澤全都聽到了。

    陳許澤見周窈臉上微赧，“聽到了？”

    “……嗯?！?/br>
    “還不躲到墻根去？”

    周窈反詰：“我為什么要躲到墻根去？”

    陳許澤挑眉，“我記得，幾年前一起去買東西，我們也被人家這樣說過，你羞的臉都紅了，馬上離我遠遠地，貼著墻走?！?/br>
    那時候才初三，聽到這種打趣，怎么可能不臉紅。

    周窈反擊，“那你還不是一樣，被青石板絆了一下，差點摔跤?！?/br>
    “……”他皺眉，他皺眉，不承認自己有過那么不穩重的表現，“沒有的事?！?/br>
    “就有?！?/br>
    “沒有。你編的?！?/br>
    “還說！就有！你自己想！”周窈瞪他。

    微風輕輕起的正好，掀動她的長裙，她抬手聊了一下發鬢。

    陳許澤看著，長腿走了兩步，邁過青石板石縫，忽地垂下頭，倏爾一笑，“好，我有?！?/br>
    周窈被他突然的笑看呆了，“你笑什么？”

    “沒笑什么?！彼f，“反正她們說的也是事實?！?/br>
    “什么事實？”

    “你看，我們你一袋我一袋的拎著——”他抬了抬手，第一次露出切實的微笑，甚至微微彎了那雙清冷的眼，“多像一對小夫妻?！?/br>
    周窈一愣，臉微微紅了，“陳許澤——”

    “小心看路?！彼櫭汲庳?，嗔她一眼，倒是很有威嚴，提前半步走在她先頭，不給她半點還嘴機會。

    到了做飯的點，兩人洗菜準備煮飯，忽然有人敲門，是附近的一個阿嬤。

    阿嬤探頭進來，“幺幺在不在??？阿嬤跟你說點事?！?/br>
    周窈放下活過去，被叫到門外。

    “你呀，一直都是最乖的，怎么跟mama吵架，一吵就這么兇呢？”阿嬤張口，周窈這才知是來勸架的。

    周窈抿了抿唇，“阿嬤，我……”

    “我知道你乖，知道你最懂事，這里哪個小孩有你聽話??？阿嬤都恨不得你是自己家的囡囡，我們家要是有一個哦，我做夢都要笑醒的?！?/br>
    阿嬤笑瞇瞇，溫柔說，“你mama她，是有些不該，你哥哥走了那么久了，她天天看那個香爐，天天看天天看，我們都要說她的。但是沒辦法啊，孩子是mama身上掉下來的rou，那一塊，跟她母子情分太短了，她心里疼?！?/br>
    “以前你哥哥在的時候你還很小很小，他對你也很好的，如果他能平安長大，我看你們現在肯定是很好的兄妹?！?/br>
    阿嬤握起她的手，說：“你mama是做的過火了一點，但是你也不要這么犟，聽阿嬤兩句，啊，你mama她在家一直哭，門都不出，躲在屋里面，我們幾個相熟的進去看才知道?！?/br>
    “幺幺乖啊，你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她哪里不對，你給她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

    周窈沉默地聽阿嬤說了很久的話，直到阿嬤家來人叫她有事，她才又叮囑了兩句，拍拍周窈的手走了。

    周窈回到屋里，陳許澤問，“怎么？”

    “我媽的說客?！?/br>
    她不多說，繼續洗菜，明顯沒有剛才高興了。洗著洗著，她把陳許澤趕到一邊，“都讓我來吧，你去房間看書?！?/br>
    “又不用考試，我看書干什么?！?/br>
    “那你別在這里晃?！?/br>
    她板著臉，像在自己的地盤，更像是個對自家男人生氣的當家女主人。

    陳許澤知道她心里此時亂的很，想了想，又覺得那張悶著氣的臉可愛，強忍著捏一把的沖動，老老實實離開廚房。

    周窈干家事是老手，洗菜切菜炒菜，信手拈來。鍋里的飯煮熟，待香味四溢盈滿室內的時候，兩菜一湯也已經煮好了。

    周窈沒胃口吃，只給陳許澤盛了一碗，“你吃完，不許浪費?！?/br>
    陳許澤皺眉，“你呢？”

    “我等下再吃，有點累了，想去竹椅上躺一下?！彼_實疲憊，卻是因為心事，掀開簾子，去了后院。

    陳許澤一個人坐在桌邊，無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進嘴里。

    ——咀嚼的動作頓住。

    兩秒之后，陳許澤一口菜一口飯，將桌上所有菜全都一掃而光，連湯都沒給周窈留一口。

    周窈想起肚子餓出來覓食，出來一看，呆怔了半天。

    “你……”

    陳許澤用紙巾擦拭嘴角，一本正經道：“有點餓，就全吃完了?！?/br>
    讓他全部吃完他就全部吃完，真的不要太聽話！周窈先前的心煩意亂已經輕了很多，心里得空，開始腹誹他的行徑。

    “冰箱里有水餃，我給你煮水餃?！彼f。

    沒得辦法，周窈點頭。吃什么不是吃，她現在，吃什么怕是都味同嚼蠟。

    陳許澤去開冰箱，周窈去桌邊收拾碗筷，有一盤杏鮑菇炒rou還剩下一片菇rou，周窈正悶悶不樂，也沒想那么多，順手拈起來送進嘴里——反正盤子都光了，把這最后一點也吃掉，全都光溜溜的，干凈得徹底不是更好。

    誰知杏鮑菇入嘴，咬了兩下，周窈就停住，而后她快速咀嚼，轉身問陳許澤，驚訝：“這個怎么一點味道都沒有??？”

    陳許澤拎著一袋水餃在冰箱前站直身，“什么？”

    周窈指著桌上的盤子，“那個杏鮑菇炒rou，一點味道都沒有?！?/br>
    她吃完吞下去，想了想，拿起一雙筷子，去沾盤子里剩下的菜湯，兩道菜都沒有味道，連同那碗湯，剩下的最后一口也淡得跟水似得。

    周窈這才反應過來，看了陳許澤半天，深吸一口氣，想說什么，又長長吐出一息。

    “你干嘛自虐？不好吃你直說啊，為什么非得都吃掉？”

    “不想浪費?！彼弥溩哌M廚房，去給她煮吃的。

    周窈跟進去，“一點味道都沒有，難吃死了，你還吃了那么多，還吃了一碗飯……”

    “好了，不要念了?！彼乃哪X袋，“水餃要幾個？”

    周窈被帶跑偏，“十八個?！?/br>
    “……吃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