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她正最后叮囑著,忽而聽到遠處有呼喊聲,側首望去,竟是皇城內隱隱現出火光。 溫瀾臉色微變,“宮中走水了?!?/br> 看上去火勢還不小,趙琚也有點慌了,他原是安排妥當,不會被發現??扇羰菍m中走水,慌亂之中,各殿定然要保證主子們安然無恙,說不定此時陛下都知道他不在宮中了。 趙琚連忙求助地看向溫瀾:“怎么辦?” 溫瀾無奈地道:“我叫葉寺丞帶陛下去找馬園園吧?!?/br> 親從官拱衛皇城,倘若宮中發覺殿下不在了,只好叫馬園園來做這個偽證,假稱他唯恐火勢過大,帶著殿下避開了。 趙琚這才松了口氣,若讓人知道他帶著吳沁一個護衛也沒有偷溜出宮,怕是免不了大吃排頭。 …… 溫瀾讓葉青霄把趙琚和吳沁帶去找馬園園,自己卻將帷帽戴好,去找王隱。 這火勢大得她看著不對頭,說不定都蔓延到兩宮去了,心里頭隱隱覺得不對勁,不大像無意走水。溫瀾在皇城司這么久,極為敏銳,或是說多疑。有些時候,有些案子,看著毫無差錯,她心里總有糾結,這時十有八九真有內情。 這一待,到了夜里溫瀾才回葉府。 這火勢果然極大,到了傍晚方才悉數撲滅。還未查出起因,但火勢一度蔓到兩宮去了,宮中亂得很,忙著救火。陛下震怒,命皇城司徹查此事。 王隱裝著病窩在府中,與溫瀾議事,這差事便落在了覃慶與另一位勾當皇城司遲易身上。 溫瀾莫名從中嗅到了一絲危機。 現在還未到嘉寧八年,可是,在她的干涉之下,趙理屢屢受挫,早已不能盡似夢中了。她動作頻頻,雖未留下痕跡,但事發之多,以趙理的心眼,難免覺察出異樣。 不過此事必沒那樣簡單,若說有人蓄意縱火,也不似沖著陛下與東宮去的,畢竟火從外間燒起,東宮甚至不在宮內。那若非其他人,便是其他由頭了,只是溫瀾一時還不能確定。 溫瀾早已想到趙理遲早覺察,準備好面對這種情形,甚至有些許興奮, 皇城走水一事甚大,第二日連府中的女眷都在議論此事。 徐菁也問及葉謙:“夫君,火勢可嚴重?已撲滅了么?” “唔,蔓到兩宮去了,昨日已撲了,燒傷、熏傷了好些宮人?!比~謙一想起那慘狀,連連搖頭,“今日怕還要重議此事,陛下已著皇城司徹查了?!?/br> “這天干物燥的,是該小心些?!毙燧歼駠u道,“昨日那火光,府中都看到了?!?/br> 葉謙沒說話,現在還不知此事是不小心,還是有人蓄意為之,事關皇族安危,哪能輕下定論,只引開話頭道,“宮外還有幾戶民居也牽連了,上府衙來索要賠償?!?/br> 雖然民居與皇城隔著些距離,但是火仗風勢,京師百姓,尤其是與皇家比鄰而居的人家,膽子大得很,要是大名府不賠錢,他們能敲登聞鼓去向陛下討要。 徐菁在章丘鮮聞此種事,好奇地問了起來。 另一頭,葉青霄也偷偷去找溫瀾,“你昨日上哪兒去了,挺晚了都不見回來?!彼训钕滤偷今R園園處,再折回來,卻不見溫瀾在家。 “安排一下事情?!睖貫懻f道,“陳燁柏的事情我要不要解決掉?” “哦……”葉青霄訥訥道,“你好生處理便是,反正你不能同他結親?!?/br> 他想著又看了溫瀾一眼,難怪溫瀾經常對自己陰陽怪氣,又保證不會碰他meimei,他meimei們那樣可人,原來是溫瀾身子有缺陷。 溫瀾自小跟著陳琦,她自己定然也不想的,能力出眾,偏偏并非完人,只能困于皇城司……銳利的言辭下藏著這樣的真相,令葉青霄不知什么滋味。 溫瀾看葉青霄眼神閃躲,思及他昨日看到的,恐怕這傻子終于發現她不是男子了,問道:“你還在想昨日的事?” 葉青霄埋著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其實以前也有人這樣編排你,后來都覺著不可能,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會被發現?!?/br> 溫瀾一皺眉,以前有人猜過她是女子嗎? 不對啊,那些尖嘴之人,分明只揣度過她是…… 溫瀾一看葉青霄,試探地道:“你不會看不起我?” 葉青霄立刻抬頭道:“陳伴伴便是勤公潔己,得陛下愛重,人人稱頌,追贈忠恪二字。我從前與你雖然不對付,也是各有司職,你比那些輕率驕奢之人好多了!” 溫瀾:“…………” 沒錯了,拿陳琦出來說事,這傻子果然以為她是內侍了。 葉青霄見溫瀾面色陰晴不定,以為自己說得還不夠誠懇,又半帶安慰半是私心地攬住溫瀾的肩膀,只覺她摸上去身形確比普通男子要單薄,一股淡淡的香味散來,他驚訝地想,甚至有點溫香軟玉的意思呢…… 溫瀾在手底一僵,更讓葉青霄覺得溫瀾也有脆弱的時候,不禁摟緊了一點。 溫瀾:“………………” 葉青霄只見溫瀾的臉色一點一點變了,正覺得不對勁,想抽身逃了之際,溫瀾已暴起一把將他摁在地上,“我像內侍???你覺得我像內侍是嗎?” “哎呀?!比~青霄反手去推溫瀾,“你還吃了吐啊,我又沒笑你?!彼X得可能是自己抱的那一下出了問題,懊惱地道,“我,我就是抱抱你,沒什么壞心眼的……” 說罷自己竟然也有些心虛,因為他無法否認自己心生遐思。那他也不想啊,這可是溫瀾。 而且他竟然還一時頭昏心熱,占了溫瀾便宜,溫瀾會不會覺得他有意羞辱。 溫瀾毆打了葉青霄一頓,小聲道:“等我回宮了,就讓陛下給我和你meimei賜婚?!?/br> “不?。?!”葉青霄慘叫一聲。 …… 葉青霄腫著臉回去,被兄妹們見到了都嚇一跳,他只敢說是摔著了,唯獨在葉誕面前吐露了實情,但也只敢說自己不小心得罪了溫瀾,被揍了一頓。 他看著父親心疼不已的樣子,哪敢告訴父親自己是鬼迷心竅占了溫瀾便宜。 不多時,移玉又來了,斜昵著他拉長聲音說:“四少爺——我們姑娘讓我來,把小狗要回去?!?/br> 葉青霄:“……” 溫瀾太幼稚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的。 葉青霄把面人兒拿了出來,依依不舍地道:“你叫她別生氣了,冷靜,不要遷怒他人,有什么都……都沖著我來吧?!?/br> 移玉看葉青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紅暈,狐疑地道:“沖著你來什么?” 葉青霄驚醒了,這才發覺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胡話,好像沒過腦子便開口了,冷著臉道:“帶著你的狗,快走?!?/br> 嘁。移玉拿著面塑走了。 第34章 壓驚 皇城失火之后,宮中忽而傳出消息,因皇城需要修繕,陛下欲搬往京西別苑仙橋池住,此處原為前朝演習水軍之地,后來才在池上加蓋宮殿,供皇家游樂。 溫瀾聽罷后冷著臉吩咐移玉:“找出來,是誰向陛下進言?!?/br> 以她對陛下的了解,這必然不是陛下提出來的,近日臣工上奏,也未提及,不知是誰當面建議。 陛下身子不大好,這兩年本就時而輟朝,若去往仙橋池,怕是更不會開朝會,與城內也有一段距離。 放在這個時候,令溫瀾極為不悅,傳信給馬園園,叫他必要把仙橋池的宮人全都再細篩一遍,把那里把守得嚴嚴實實。 馬園園頻頻聽她行事,初時還不大明晰,這會兒已覺察到一絲微妙,默默應了。 而放眼整個京師,仍是歌舞升平,葉家還為溫瀾與陳燁柏設宴,陳賓一家自備了酒禮到葉府赴宴。 葉謙吩咐在花園中擺宴,又叫來葉誕與他家三個兒子相陪,畢竟他膝下也無兒郎,只他與陳賓父子坐著,略顯尷尬。 陳賓的夫人則與徐菁、青霂、溫瀾等女眷在一旁的小樓上再擺一席。 陳夫人只聽聞溫瀾的名字,這日見著人了,極為喜歡,容貌出眾舉止又端莊,更難得的是,她從大房那里打聽到,溫瀾理家也很嫻熟,正是做長媳的好人選。 陳賓父子就更不必提了,陳燁柏那日見過溫瀾一面后,不說魂牽夢縈那樣夸大,但來前也是特意打理整齊的。他并未向父母提起自己與溫瀾已無意中見過一面,只因想再遙遙見一面也是好的,否則便是議成親了,再見也是成親之時。 唯獨大房一家,有三個人不大笑得出來。葉誕和葉青霄知道溫瀾必然不會嫁給陳燁柏倒還好,只是疑惑她到底會如何回絕陳家,也怕其中出什么差錯。青霂卻是煎熬得很,覺得四哥太命苦了。 她都是快出閣的人了,即便父兄沒明說,她心底也猜得到此宴的真正目的。 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揚波要議親了,可是四哥呢,非但不能說什么不是,還要在席上相陪,坐在旁邊眼見陳燁柏和揚波會面,他該是什么樣的心情??! 即便青霂從不認為四哥和揚波所作所為是對的,也不由心疼起來。 想必揚波也不好過,四哥和陳燁柏就坐在左右。 在青霂略帶心疼的眼神下,溫瀾慢悠悠地給陳夫人演示插花。 陳夫人看準時間,對溫瀾道:“今日天光正好,你家園子聽說新種了些花,揚波不如指給我看看吧?!?/br> 溫瀾從善如流地道:“伯母隨我來?!?/br> 她將陳夫人引到窗前,支開木窗,現出的花園,隔著一段距離便是涼亭內兩家的男子正在宴飲,她大方地指點園內新栽的花木給陳夫人看。 花園內的仆婢見到了,連忙借斟酒的機會提醒陳燁柏。 陳燁柏吃了幾盞酒,臉色已是微紅,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揚波與母親一同站在窗邊,指點下頭的花木。 揚波的衣袖在天風中微微鼓蕩,一截皓腕露出來,陳燁柏看得頭也不知低下了。 揚波好像是無意間一側頭,還與陳燁柏對了一眼,并無普通閨閣女子的羞澀,反而微微一笑。 陳燁柏心頭像被火舌狂舔,既羞澀又不舍收回目光,半晌聽到葉誕咳嗽一聲,才不好意思地低頭,掩飾地對旁邊的葉青霄道:“青霄,來,再吃一杯?!?/br> 葉青霄斜眼看他,心里嘀咕,陳燁柏這是不好意思個什么勁兒,剛才他也抬了頭,他怎么覺得溫瀾是沖他笑的啊。 不對,不是他覺得,也不是他想多了,就是如此。溫瀾和陳燁柏有什么交情,也不是真要同他議親,還能是對著他笑? 雖然被溫瀾盯著笑,在幾個月前還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 將要宴罷之際,陳燁柏偷偷叫上葉青霄,塞了個黑釉小兔子給他,“這個……給你meimei……” 葉青霄拿在手里,說道:“青雩正喜歡收這樣的小物什,我給她送去?!?/br> 陳燁柏:“……” 陳燁柏:“不是……” 不是這個meimei啊。 “不是送小孩兒的???”葉青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抱歉?!?/br> 陳燁柏反而赧然,考慮起自己是不是選錯禮物了。 陳賓一家走后,葉謙滿心覺得這回要成了,興高采烈地去找徐菁。 剩下葉誕和葉青霄對視一眼,葉青霄把黑釉小兔子拿出來,“這是陳燁柏要送溫瀾的……” 葉誕一把將小兔子奪走,“送什么送?!?/br> 送兔子,嫌溫瀾被笑得還不夠多么。 葉誕糟心地把黑釉兔子揣了起來,“你也是,還給我看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