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她才十五歲,初潮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情況卻貌似很嚴重。比她印象中的初潮要嚴重許多。小腹那么痛,血也流得那么多,顏色還很怪異。 她想著大約是之前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太久,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狀況。 她很快換好,清洗一番后回了房間。 才跨進門內,就看見了阿仿佛在屋里等她的阿貍。她視而不見,徑自向床走去。 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繼續把暖袋捂在小腹上。 還未等她閉眼,肩胛邊就有毛茸茸的東西挨了上來。顏遲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翻身,背對著這個毛茸茸的東西。 毛茸茸的東西從頸邊消失,顏遲正準備吁氣,卻不想它繞過她的背,來到了她的正對面,與她大眼對著小眼。 “下去?!彼渎暤?。 阿貍卻不聽,只一個勁兒地要來蹭她的臉。還伸出了粉紅的舌尖,討好般地要舔她。 “我叫你下去?!彼龖械脛?,只冷冷地訓著阿貍。 阿貍大致也知道她現在有些討厭它,但卻不知道為什么要討厭它,只是一味地要湊過來。不管顏遲的臉色有多不好,不管她怎么叱它。 真是又犟又倔。 顏遲無奈地嘆息,緩和下神色,雙手一攬,把阿貍圈在了胳膊間。 “你說,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那兒的?”顏遲的食指戳在它軟軟腦袋上,問它。 它當然不會回答。因為它根本就聽不懂她的話。顏遲嗤笑自己一番。 然后就要闔上眼休息時,倏然間發現哪里有點不對。她敏感地偏過頭,發現了房間里站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她才在不久前扇了他巴掌的男人。他臉上的五指印已經消退地看不見了。但若離近一點看,還是會看見微微的印記。顏遲就這么靜靜地歪在床上看著他,不起來行禮也不開口說話。 他也不說話,兩人默默對視著。 扭得脖子累了之后,顏遲轉回頭,連阿貍也不抱了,閉上眼就睡。阿貍一被她松開,馬上就拱到她的下巴處,在床上團成一個圓圈。 阿貍的毛擱在她下巴那里,弄得她很癢,她把阿貍往下推,阿貍以為她要趕走它,惶恐般地手腳并用纏住了她。恰好它因為太緊張爪子露了出來,勾住了顏遲的胳膊。 顏遲不耐煩,一把抱起阿貍,朝向站在房間里的男人,道:“陸致,你的貓!” 陸致攏起眉心。 顏遲把阿貍往他哪兒一放,才松開手,卻只覺頭暈目眩,身體十分沉重,找不著平衡點,就這么倒了下去。 她一摔,阿貍馬上喵喵喵地大聲叫起來。 陸致在背后展開伸出去又收回來的手,然后俯視著地上的人,精致冷峻的眉宇間盡是冷淡與漠然。 顏遲沒有摔疼,眼前就是陸致的黑色長靴,她自嘲一笑,她就沒指望陸致能在她摔下去之前拉她一把。他要是這么做了,他就不是那個自私多疑又暴戾的陸致了。 她正要從地上起來,卻感覺一股熟悉的激流涌了出來。她卡住動作,疑心是不是漏出來了。她往地上擦了一把,果然漏了。就算是湖水傷了身體受了寒,也不至于會這么……想必是個人體質的問題。 她得趕緊去清理清理。 “你出去?!彼鲋?,對他道。 “你在命令本王?”他終于舍得開口了,語氣里隱含著危險的氣息。 顏遲突然輕聲笑出來,“我哪敢命令王爺您哪,”她延長尾音,對著陸致亮出她的手,在他面前搖了一搖,說,“我流血了?!?/br> 陸致的目光停留在她手指上的一抹紅色上,負在身后的手合起來。 他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他仿佛又感覺到那黏膩腥氣的東覆蓋在了他的指腹上。 一向平靜沒有一絲變化的表情似乎從哪里裂開了一道縫隙。 “阿貍?!彼?。阿貍應聲過去。他單手托起阿貍,從這里離開。 看著他消失的身影,顏遲微微一頓。從前她那么謹小慎微地對待他,他倒無所顧忌地折磨她,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不再對他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他竟然不折磨她了? 難道是看她流了血,覺得晦氣,想要等她好了再來折磨她?定是這樣。世間之人不都認為女子每月流出來的這東西不吉利,乃污穢之物么?想必他也是覺得晦氣,所以才立即出了房間。 顏遲輕呵一聲,隨即去清理身上。 陸致回到自己的房間,放下阿貍,取出帕子,擦著自己的指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直到指腹都擦紅,像是要流出血來,他還未曾停止。擦破皮后,陸致放下帕子,看著擦破皮的指尖。 阿貍看見他破了皮的手指,連忙伸出舌頭來舔。阿貍的舌頭上有倒刺,本來刮著也不疼,但是在破了皮的皮膚上卻十分刮人。陸致卻像感知不到疼痛,出神地看著阿貍。 今日阿貍蹭了白色長帶后,眼瞳陡然一亮,緊接著就又像昨夜那樣拉著他,把他往某個方向牽引。他揮開它,把帶子放回去,隨后繼續書寫。卻不料它很固執,仍要把他帶往某個地方。 阿貍很不正常,隱約又發狂的跡象。他放下長筆,沉思片刻后,順著它走了出去。 它要出府。 在發現它要出府時,他停下來,欲要帶它回去時,它卻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望著他,仿若在向他傳達一個信息。 剎那之間,他好像懂得了些什么。揮開要跟著的玄七和其他侍衛,抱著阿貍出了府。 阿貍將他引到了嵩雎書院的后墻。他從墻上躍進去,才落地,阿貍就像等不及般向某個地方飛撲過去。 阿貍的尾巴消失在石山里,他跟著阿貍,穿過石山,一出去就看見兩個人。 阿貍在另一個人懷里。 他即刻將視線投放到那人身上,粗略掃了一眼,而后皺起眉,把阿貍喚過來。 阿貍卻不肯動。他遠看著阿貍緊緊抓著不放的那人,仔細打量著他。有微風自對面吹拂過來。他聞見了熟悉的香氣。他嗅了嗅來自對面的熟悉的氣息,然后走向對面。 越走近,熟悉的香氣愈發濃郁。他看著抱著阿貍的人,霎時間,有什么東西劃過大腦中。 竟真是如此蠢笨,又藏到了書院里來。 他把另一位少年的昏xue點了之后,還未說些什么迎面就是一陣劇痛。嗡嗡的耳鳴與臉頰上的腫痛讓他只覺四周都開始碎裂扭曲,那么一刻間,他失去了所有知覺,失去了該有的反應。 直到顏遲突然暈倒。他才從那個扭曲模糊的世界里抽出身來。 凝視著地上的人許久,他才將她抱起來。 然而,有血。 黏膩,腥氣,潮濕的血。 哪里來的血。 陸致從回憶里撤出來,指腹上的皮膚灼熱起來。他緊緊擰著眉頭,遠離阿貍的嘴,繼續用帕子擦著手指。 陸昀再一次來到七哥的院子門前時,侍衛還是不讓她進去。還不讓她進去,她完全沒了耐心,“你去跟王爺說,我要見他!” 她還就不信了,能永遠不許她進去嗎! 侍衛卻道:“公主,王爺去了宮里?!?/br> 去了宮里?她道:“讓開,本公主要進去!” “王爺吩咐————” “閉嘴!”陸昀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只要你們不說,本公主現在進去了七哥也不會知道,所以你們給本公主快些讓開!” 侍衛無動于衷。陸昀真真是要被這群死板的奴才給氣死了。就這么不懂得變通么? 她粗喘著氣,突然道:“好,不讓本公主進去,那么,本公主命令你,把今日王爺帶進去的人叫出來!” 侍衛兩兩交換了一下眼神。 “怎么,王爺只是說不讓任何人進去,沒說不能讓人出來吧,現在,本公主命令你,把那個人帶出來,本公主有話要問他。要是敢違抗本公主的命令,小心你們的腦袋!” 其中一名侍衛道:“公主請稍等?!?/br> 陸昀抱起雙臂,哼了一哼,等待著里面的人出來。 然而等待半晌,出來的只有那個侍衛。 “回稟公主,那人……” “有話就快點說,別吞吞吐吐的?!标懼虏荒偷?。 “那人栓著門,只道他不舒服,見不了人?!?/br> 陸昀詫然,隨之道:“你沒見著他?” “是?!?/br> “他的聲音聽起來可還正常?” “回公主的話,那人聽起來有些虛弱?!?/br> “這樣啊……”陸昀咬著唇瓣。她回去之后,從下人那里打聽來具體消息,說王爺抱回來的人眼尾約莫有一顆紅痣。她聽到后立即確定那人就是顏遲了。 可是下人還說那人好像流了些血。她登時一慌,御醫不是說無大礙嗎?怎么還流了血。她又急急地來到七哥這里,卻仍然進去不了??床涣祟佭t的情況。 此時聽侍衛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能說的出話來,那就表示與御醫說的一樣,沒什么大礙。只是稍微虛弱了些。虛弱……虛弱……應該是流了血才虛弱。她也不知道他哪里受了傷。但既然流了血,那就要好好補一補! —————— “江兄?江兄?” 江修璽從混沌中醒來,他猛地站立起來,有片刻的怔仲后,他的視線在四處尋找著。 “她呢!”他急聲道。 “誰???”徐有途很懵。他午覺睡得太沉,起來時都已經晚了一刻鐘,他邊罵不知道叫醒自己的奴才邊他急忙往學堂趕。 可是還未到學堂,就見路中央攔了一人。他近看,才發現竟然是江修璽。他喚了兩聲,見他不醒,探他鼻息,還是活著的。 突地,一個他想過,卻從不敢實施過的想法生了出來。 平時江修璽倨傲冷漠的的模樣實在是讓他看了覺得他欠抽,而現在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但顯然是昏了過去。 他預備踢他幾腳為之前受過的憋屈泄泄氣。 哪知他還沒下腳,江修璽就倏地睜開了眼睛。嚇得他慌忙收住腳,幸好他收得快!他捏了一把汗。 “我的書童,阿寶?!苯蕲t道。 “這這這……我沒看見什么阿寶啊……” 江修璽捏著拳,乍然瞥見地上的血跡,他猛地一驚,不好的念頭沖擊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