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她原本還準備好了怎么應付他呢,沒想到他根本就沒來找她。 難道他真以為自己真是吃壞了東西才拉肚子的? 好吧,他這樣認為最好。 顏遲調整好心緒,視若不見地繼續吃飯。趙小郭也跟她一樣,當做沒看見徐有途。 徐有途重重地哼哧兩聲,以提醒他們他的存在。 顏遲又夾了一塊餅,對趙小郭道:“小郭,這餅還挺好吃的?!?/br> 趙小郭彎彎眼睛,“嗯,好吃?!?/br> 顏遲:“等會兒咱們吃完了去溪邊舀水把盒子洗干凈吧,免得帶回去發臭了?!?/br> 趙小郭:“好?!?/br> “喂!”被他們無視到底的徐有途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你要作什么?”趙小郭放下筷子撇著唇角,應道。 徐有途卻突然噎住了,他好像不知道要說些什么,視線胡亂瞟著,忽地定在顏遲身上,“喂,我說你蒙塊布干嘛?難道你臉上長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顏遲看都懶地看他。 突然她感到有一陣風向自己面上襲來。徐有途伸手過來要揭掉她的帕子!她也伸手急急一擋,一把抓住徐有途的手腕。 徐有途沒想到顏遲竟然反應速度這么快,他伸出去的手被她勞勞地截在半空中。 “別動手動腳!”顏遲甩開他的手腕,冷喝道。 徐有途被她這番舉動弄得冒火了,腳一抬就要踢過去。 顏遲根本來不及躲開。 “??!”一聲慘叫。 顏遲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她正心想著這該是她頭一次叫得如此慘烈,但又猛然愣住……不對啊,她剛才貌似沒叫出聲來啊,而且,預料中的疼痛也沒有到來啊。 她抬頭,瞧見徐有途抱著自己的腦袋,蹲在哪兒直喊疼。顏遲眉頭一挑,她看向趙小郭,眼里充滿疑問。 趙小郭指了指地上。 顏遲低首看去。 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石子落在徐有途腳邊。 “你扔的?”她問趙小郭。 趙小郭搖頭。 顏遲更加疑惑了,不是他扔的是誰扔的? “誰!是誰!誰向本少爺扔石頭!”徐有途把石子拿起來,大聲朝四周喊道。 顏遲瞅見他捂著后腦勺很痛的樣子,心想那石子看著不大,殺傷力還真強啊。 活該。 顏遲幸災樂禍,她才不會因為他受了傷而同情他。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徐有途指著她和趙小郭怒道。 顏遲冷冷一哼,“真真是好笑,難道我們倆有分.身可以跑到你后面扔石頭砸你后腦勺不成!” 徐有途也知道自己剛才是急了,怎么可能是他們倆砸的他。但他下不去面子,于是嘴還硬著,“不是你們還能是誰!你們信不信我去告訴夫子!” “你去你去!你只管去!誰看見我們扔石頭砸你了?” 第13章 “你告你告!你只管去告!誰看見我們扔石頭砸你了?” 徐有途冷不防被她直直一吼,嚇得閃了閃一神,他從鼻子里哼出粗氣,“我!我親眼看見的!” 顏遲一聽這話,被徐有途那蠻橫無理的態度活生生地給氣笑了。 她斜斜揚唇,眸中散開奇異的柔和色澤,“你說看見了就看見了?你誰啊你!故意無賴我們是吧?” 徐有途覺得顏遲說的這番話還有這語氣很是熟悉,他霍地記了起來,這這這不就是之前他對他們說過的話嘛! 他看著顏遲戲謔諷刺的眼眸,也不知道怎的,突然感覺氣勢被壓了下去。他本身也是知道不是他們扔的石子,只是他現在找不著是誰,又想出出氣,所以才逮著他們說是他們干的。 他不能被顏遲壓了氣勢,他欲反駁顏遲,但是后腦勺卻像針扎般疼得厲害,他得去看看后腦勺是個什么情況,要是砸出什么來就不好了,他記得以前有位狀元就是被砸了頭,成了癡傻兒,他可得趕緊去找大夫看看,別不能砸出問題來了!一想到這個他就怕得很,他這顆聰明腦袋絕不能給人砸壞了!越想越覺得心慌,得趕緊去醫舍!刻不容緩!至于砸他的人,他總會找出來的!現在首要的問題是要去看大夫! “你你你給我等著!”徐有途撂下一句狠話便飛也似的跑去了夫子那里。 顏遲看著徐有途的背影,冷然一哼,繼而像沒發生什么事般,重新坐下來吃東西。 一直單腿屈起坐在地上的江修璽收回不知落在哪一處的目光。他眉角微動,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顆著石子。他不動聲色地松開,石子滑落,淹沒在草叢中。風拂過臉頰,柔柔的就像……就像那人靠在他懷里的感覺,異常香軟。他喉結微微滑動,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猛地漲紅了臉。他斂目抿唇,干干咳嗽了幾聲。 顏遲他們用完午飯后,差不多再過了半盞茶的光景,夫子便說要整理好東西回書院了。 顏遲此時恨不得早些回書院去,她怕再生出什么意外的事端來,她今日已經受夠了?;貢旱耐局?,她還一直擔驚受怕,唯恐又遇見什么人,直到看見了書院門牌,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總算落到了原地。 出去游春半日,剩下半日學子們自行活動。顏遲與趙小郭回到學舍后,趙小郭先行去了浴堂,她看他出了房間,馬上去打了一盆水,然后關緊房門,躲到了里間。 她取掉帕子,對著銅鏡照了一番。她輕觸了觸右邊面頰上的小劃痕。血跡已經凝固成干塊兒,她想著等會兒得去醫舍弄點兒藥來敷上,不然就破了相了。 她細致地將臉上的東西全部洗凈,銅鏡里映出一張清麗小臉,如凝脂般的雪膚,微微上挑的杏眼,小巧玲瓏的鼻子,不點而朱的紅唇,那稍微有些rou嘟嘟的兩頰輕輕一抿,便陷出兩個可愛的梨渦來。 顏遲手指放在眼尾的紅痣上,神情恍惚起來。 她知道過不了幾年,等她徹底長開,會是個什么模樣。 她抽回飄遠的思緒,拿出“黑泥”,厚厚地覆蓋了一層后,她找出一塊面紗,將臉蒙蓋住。她看著木臺上的錦帕,帕面純白,什么東西也沒有,只有邊角繡了一個“江”字。她把它放進水盆里搓了搓,她動作很輕柔,畢竟看這面料,這塊帕子很昂貴的樣子,她怕把它洗壞了。 將帕子洗干凈后,她把它晾在架子上,等它干了之后再還給江修璽。 她換下有些臟的青衫,穿上學子服,隨后去了醫舍。 還沒進醫舍,老遠就有nongnong的藥香飄了過來,她進了醫舍,徑直走向大夫。 大夫是個年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她進來時,他正在搗藥。 “大夫?!鳖佭t走近,道。 大夫聞聲抬眼,放下了搗藥棍,看見是她時,訝然道:“肚子還沒好么?” 顏遲愣了一愣,隨即道,“好了,好了,您開的藥十分見效,當天吃了就好多了?!痹捯魟偮?,她突然意識到,她現在是蒙著面的,大夫竟然還能將她認出來。 “又有哪里不適么?” 顏遲道,“大夫,我臉上不小心被劃破了一道小傷口,想上您這兒找些藥來上一上?!?/br> 大夫說:“讓我看看?!?/br> 顏遲掀開右側的面紗,讓他看。 大夫看罷,道:“不嚴重,你且等一等?!?/br> 大夫打開了藥屜,尋了尋,最后拿出一個小圓盒,說:“每日在傷口上敷三次,過不了幾日,傷口便會痊愈,不留半點疤痕?!?/br> 顏遲連忙接過小瓶,向他道謝。大夫點了點頭,繼續搗藥了。 顏遲道了別,然后拉上門,走出醫舍。她步履不停地回到學舍,打開小圓盒,挖出一小坨棕色膏狀物,細細密密地敷在了傷口上。等到藥膏干了差不多后,她才又將面紗覆上。 沒事情可做之后,她才覺渾身酸痛起來。她躺到床上去,闔眼休息一會兒。 一挨上床,她就沉沉地睡了去。 趙小郭從浴堂回來,見顏遲在睡覺,他便放輕了動作。 放在在案幾上的桃枝迎著窗外傾斜進來的傍晚的霞光。他發現花瓣好像有點兒蔫了,他趕緊去了里間,準備找個瓶子將桃枝插進去,免得桃枝蔫壞了。 他去里間尋了尋,找到空著的瓷瓶后,余光一撇,觸到架子上晾著的白帕子。他的眼神定在帕子上面走不開了。 這是先前阿遲帶的白帕子,他當時沒怎么細看,現在才看見白帕子上的字。 他常年揚起的嘴角瞬間塌陷下去。 阿遲怎么會用那個人的東西? 他立在那里,良久,一向清澈無雜質的眼眸里漸漸變得一片渾濁。少頃之后,他松開捏緊著的小拳頭,不再看那帕子,拿著瓷瓶走了出去。 他將桃枝插在瓶子里,然后接了些水倒進去。他望著沾了水的桃瓣,雙眼慢慢變得空洞,仿佛穿過桃花,望進了虛空里。 指縫間殷紅花汁汩汩流下,冰涼的水感刺醒了他。他看見手里的殘花之后,大駭,不敢置信地倒退好幾步。 他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慌急抹掉手上的花汁,無措地抓著兩側的衣服。 “小郭?”顏遲聽見這動靜,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趙小郭立馬哭了出來,“阿遲,花壞了,花壞了……” 顏遲剛睡醒,腦子還懵著,被他這一哭,完全清醒了過來。她起身下床,走過去,“什么壞了?”哭得這么傷心? 趙小郭哭著,往后一指。 顏遲回身,看見瓷瓶里的桃枝上有些花瓣像是故意被蹂.躪了般,殘落在案幾上。 “我……我帶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壁w小郭泣不成聲。 顏遲安慰道:“應該是帶回來的時候沒注意,碰到了什么,弄壞了吧?!?/br> “可是,這是阿遲送我的……壞了……它壞了?!?/br> 顏遲扶額,她拍了拍他的肩,說:“沒事的,壞了就壞了,以后我再給你摘去,別哭啊?!?/br> 趙小郭聳動著肩膀,突地一下抱住了顏遲。他將腦袋埋在她沒束起來的長發里,吸了吸鼻子,“阿遲,你說的,以后還得給我摘桃花?!?/br> 顏遲被他突然一抱,直直愣住。她想要掙開時,忽地感受到滴在頸上熱熱的東西,她心一軟,就沒了動作。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一種荒誕感躥上心頭,她怎么像帶孩子的母親似的!而且,這趙小郭怎么……怎么……她說不上來,只是沒有來的覺得趙小郭在將來會變成她的一個麻煩。 她覺得他緩過來后,推開他,笑道:“你一個男子漢,成天哭哭啼啼的,像個什么樣子,快去洗把臉,收拾收拾!” 趙小郭終于知道不好意思了,他耳根泛紅,立即別過臉,不看她。 顏遲:“去啊,還愣著干什么!” 趙小郭轉過身,走向洗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