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她現在在北秀的公司。 晚餐有深井燒鵝, 金針菇牛rou。 剛吃完挺飽。一加班就餓。 奶蓋茶真好喝。 和女同事聊天, 她說了什么呢?她說了……哦, 她說了葛山桃有金磚。 荊山之玉就是和金磚一起放著的。 對呀, 她還沒有找到荊山之玉,她要好好地活著。 外婆說了,讓她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尋找。 不急的,一輩子……好長好長…… 那——眼前的男人是誰呢? 她再仔細想。 好像在哪里,也遇到過一個給她撐傘的男人。那時雨不大,和現在一樣。 但她不記得了。 遺忘真的是優秀的生活技能嗎? 荊覓玉伸手,想要輕捶腦袋,被他隔擋開來。 她抬頭看他好一會,恍悟了。這是晏玉。前一秒怎么就想不起來呢。 他一手給她撥開濕發,再拭去她臉上的淚,“上車吧,涼風涼雨,別感冒了?!?/br> 荊覓玉怔了下。 他這不問緣由的態度,和其他小雞崽一樣。 孫燃幾個見到她流淚,從不安慰。嘴上再多漂亮話都沒用,他們有的,就是讓她依靠的肩膀和懷抱。 車上荊覓玉一聲不吭,淚水停在眼角。 她累,累到話都不想說。 晏玉送她到家。 她下了車,也沒道別,徑自往里走。 小區有許多路面停車位。 黑幕下,車燈像是兩只眼珠子,進氣格柵則是張開的大嘴。 四處都有異形怪影。 她目不斜視,擔心不知哪里又冒出兩根尖銳上勾的獠牙。尖牙上有鮮血,能把整片天空都染成紅色。 她要躲開。 她步子極快,經過路燈黯淡的區域,不小心被車道減速帶絆了下。 她身子前傾,眼見就要跌下去。 后方一雙手及時托住了她,“真讓人不放心?!?/br> 荊覓玉向下望了一眼,原來是細細的鞋跟踢到了固定螺釘。她定定看著減速帶,判斷不出自己是不是犯病了。她順著腰上的那雙手,視線轉至晏玉,皺起眉頭,“我好像生病了?!?/br> 他牽起她的手,“那就多休息,我陪你上去?!?/br> 她點點頭。 記得外婆說過,生病了就不能亂跑,要留在有朋友的地方。 她有一回出去了,不知怎么的,腰上、腿上的皮膚有好幾處淤青。還沾了滿身泥巴,連嘴里都有。 醫生說,她被人踢了幾腳,被迫塞了淤泥。 外婆都哭了??薜米屗蚕肟?。 醫生又說,幸好她沒有把泥巴吞下去。 她當然知道泥巴不能吃,她又不笨。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亂跑了。 眼前的男人是晏玉,是她的朋友。在他身邊安全的。 晏玉牽著她,到了門前。 他在她的包包里掏鑰匙,開鎖,進屋,亮燈。 荊覓玉到熟悉的沙發,一下子爬了上去,半躺在一角。 晏玉關上門,過去撫撫她的臉。 她的妝全哭花了,眼線膏融出幾道淚水的痕跡。 他說:“先洗臉,再睡覺?!?/br> 她閉著眼,“嗯?!鄙碜訁s側身縮了起來。 他看了她一會,進去房間。 他第一眼就見到了床上那只大黃雞。早知她這么喜歡,就該買齊一系列,各種大小的。 他在梳妝臺翻著。 說實話,他沒了解過這些東西,各類功能也區分不出來。有幾個瓶子都標有卸妝的字樣。膏狀、油狀、水狀,還有眼部、唇部區分。轉眼時,他又見到有一個卸妝棉盒子。 晏玉全部拿出來,坐到沙發,拍拍她的臀,“起來認一認,這些是怎么用的?!?/br> 荊覓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合上了。 “……”他扶她坐起來。 她低垂下臉。 他托起她的下巴,把鏡子放到她面前,“這么丑了,不洗臉嗎?”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沒說話。心里累到不想動。 晏玉拿起那瓶卸妝膏,打開之后聞到一陣芬芳的柚子味道?!斑@個是不是直接往臉上擦的?” 她又往沙發倒下去。 晏玉望著那些瓶瓶罐罐,給曾經的某任女友adah打了電話。 adah略略吃驚,“你問卸妝?” “嗯?!彼麘锰谷?。 adah笑起來了,黃鶯出谷般的聲音自話筒傳來,“你向來都要求我們卸妝、洗澡,脫衣,干干凈凈躺在床上等你,怎么這會兒玩起新花樣來了?!?/br> 晏玉反調侃道:“明天早起看看太陽,或者從西邊出來了?!?/br> adah遲疑,“你終于淪陷了嗎?” “淪陷談不上?!彼辞G覓玉似乎要睡著了,說:“我拍這些產品給你。你給我說明一下怎么使用,什么順序就行?!?/br> “好的?!盿dah末音彎了調子,柔聲說:“聽說你被一朵小白花拒絕了。要是憋得慌,跟我約約呀?” “我從不和前女友約炮?!边^去就過去了,沒必要糾纏。 “好吧?!盿dah倒也爽快。她看完晏玉發來的照片,給他發去一段語音。 晏玉聽完,把荊覓玉再扶起來,“你這臉擦完,我就不給你洗澡了,免得真把我自己給憋傷了。圣人也不是這么當的?!?/br> 她頭枕靠背,閉著眼睛,任由他在她臉上擦擦抹抹。 他給她卸完妝,抱她去浴室。 她靠在他的胸膛,喃喃著,“累?!?/br> 他放她下來,再用洗面奶給她洗了把臉。然后,他捏起她素白的皮膚,“你說你,涂那么多粉干什么?” 她大概被他捏得疼,抬眼不悅地看他。 他笑著再把她抱起,放在臥室床上。 在她額頭烙下一個輕吻,他說:“睡吧,什么都別想了?!?/br> 荊覓玉在枕頭上蹭了蹭,瞪大眼睛看他,“你是我的朋友嗎?” 晏玉左掌貼著她的臉頰,“是?!?/br> 她握上他的左掌,低聲懇求,“那你不要走。我怕我生病了,沒人知道?!?/br> “好?!?/br> 荊覓玉抱過大黃雞,側身把頭埋在玩具的絨布里。 心累得終于睡去。 午夜三點多。四周寂靜,遠處的車流聲清晰可聞。 荊覓玉醒來,懷中仍有大黃雞。 暖乎乎的。她狠狠地抱,狠狠地捏。 意識回來之后,噩夢的畫面在腦海中就越來越淺了。 房間里亮著那盞蛋黃的落地燈。細細立柱,罩著一個大方形燈籠。頭重腳輕,傻里傻氣。 她就因為覺得它傻才買的。 方形燈罩倒影在墻角,向左右墻面拉成蝙蝠形狀的影子。 她坐起身,仔細地盯著。 影子沒有變形,也沒有獠牙伸出來。 她捂住胸口。那就是沒有生病吧。 醫生說,就算痊愈的患者,偶爾也會有過往陰影,只要堅強面對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