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沈嫣失笑,問方容華:“你想要什么?” 方容華紅撲撲著臉,想了會兒,不知道要什么。 比起那兩回去清秋閣看她時的樣子,方容華的氣色已經好了太多,臉頰又恢復到了剛入宮時rou嘟嘟的樣子,發怔的時候尤其討喜,沈嫣見她想不出來,便開口:“本宮賞你一套面飾,你可喜歡?” 陸婕妤在后頭輕拉了她一下,方容華恍恍惚惚回了神:“喜歡!”末了察覺到不對,忙又添了句,“娘娘賞賜什么妾身都喜歡?!?/br> “好,明日本宮就叫人給你送過去?!鄙蜴滔肫鸹噬夏沁叺膸妆K燈,既然又的討賞,也別浪費了,便提醒她,“皇上的幾盞燈可去猜了?” 別說猜了,走過時看都沒看呢,方容華搖搖頭:“妾身猜不到?!?/br> 沈嫣本想給她做個弊,但想到她對皇上的懼怕,正好那邊姜淑妃又到了那幾盞燈前,沈嫣便打消了這念頭。 過去半個時辰,還是沒人猜到,沈嫣回了永和宮。 此時已經近亥時,宮內不如宮外熱鬧,回廊里的這些燈謎猜的差不多了,便各自回了宮中,陸婕妤和方容華相伴回去,一路的,陸婕妤就見她笑,沒好氣道。 “從你上回病了開始,皇上就沒再去清秋閣,你倒好,養的越發潤了?!?/br> 方容華伸手捧了下自己的臉:“有么?!?/br> “你回去照照鏡子,再這樣下去,皇上都不想見你?!?/br> 方容華愣了下,隨即臉上那笑意更甚,沒說出口,可都寫臉上了,皇上不想見她那才好呢。 “傻瓜,你和皇后娘娘親近有什么用,她待你再好,皇上不去清秋閣,在這宮里你就過不好?!边@一個多月來,已經有人明里暗里說起,她們可沒幾分真心,就想等著看清秋閣那兒徹底失寵,她倒好,沒心沒肺的。 “阿怡,今天皇后娘娘問我要賞賜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她笑起來很好看?!?/br> 陸婕妤擰了她的耳朵恨鐵不成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什么!” “有有有!”方容華忙求饒,“你說宮外那么熱鬧,每年都要鬧上三天三夜,我們要是能出去逛就好了,去年這時候我們還出去玩過?!?/br> 陸婕妤松手,方容華連忙抬起手保護好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看著她:“你就不想出宮?” “你說什么傻話?!标戞兼ヌ崃藲?,隨即整個人松了下去,眼底閃過幾分茫然,看著前方,“我們這樣的,怎么出宮去?!?/br> 方容華動了動嘴,想說什么,還是給忍住了,拉起她的手:“皇后娘娘說這幾日不用請安,不如你去我那兒睡吧,我好久沒和你聊天了?!?/br> “今天十四啊?!标戞兼ハ肓讼?,皇上是歇在永和宮的,遂答應她,“好?!?/br> ………… 此時的永和宮內,皇上來是來了,穿的卻是一身便服。 和上次一樣,沈嫣看到就明白了:“皇上要出宮去?” “市鶴橋上的元宵燈會很熱鬧?!?/br> 熱鬧是熱鬧,沈嫣擔心被人認出來,到時人潮擁擠的,萬一傷著皇上怎么辦:“人太多了?!?/br> “坐在樓里看不影響?!?/br> 紀凜讓她去換衣服,木槿找出了沈嫣姑娘家時穿的衣服,重新挽了發,不到半時辰,就坐在出宮的馬車上了。 這時辰宮里的人早已經歇下,從西側的宮門出去,沒見幾個人,倒是比上回還隱蔽。 馬車從長興街那兒繞過去,到百丈街時前進開始緩慢,快到市鶴橋時直接停滯不前,車夫拐了個彎,從小巷過去,一刻鐘后才到酒樓后院,下了馬車,后頭的伙計也當是貴客,將他們帶到了樓上的包房。 松鶴樓在市鶴橋的中段,視野極好,從窗戶看下去,入眼是整條花燈鋪滿的街市,從頭到位,亮如白晝,十分的漂亮。 在這些亮光下是涌動的人群,拎著花燈的,還有頭上戴著的,有些齊聚在一些商鋪外的架子前猜燈謎,有些往街尾那兒趕去,還有不少是朝另外的街市過去,和市鶴橋相連的錦云街也是十分的熱鬧。 沈嫣的記憶里,這樣的熱鬧要持續到后半夜,四更天時,開始擺早市,等到夜幕降臨時就會恢復這樣的熱鬧,接連三日,算得上是大晉朝一年當中最為熱鬧的幾日。 紀凜走到她身旁,低頭看去,正好有幾個孩子在那兒?;?,沈嫣的聲音傳來:“皇上出的那幾個燈謎,可沒人猜著?!?/br> 紀凜嗯了聲:“你可猜著了?” 沈嫣抬起頭望向天空,元月皎潔,靜靜垂掛在天空中,像是在觀這一熱鬧,沈嫣笑說:“皇上寫的是折桂令?!?/br> “皇后可是要討賞?” “皇上莫不是故意這么出的?!币鈺^來后沈嫣扭頭看他,說好的是字謎,即便是知道這是什么詩,也不會想到那就是答案,到最后誰也沒猜到,討賞自然就免了。 “你以前不是喜歡這樣出題?!奔o凜沒有否認這么做的意圖,偏又覺得這沒什么不對,神情坦然極了,就這么望著她。 以前在宮中書堂里時,她是喜歡這樣考阿詩她們,后來她也這么考過他,但想到他這么做的目的,沈嫣心里隱隱有別的涌動。 妃子們的討賞,無非是想皇上留下。 樓下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了窗外,包房內很安靜,沈嫣微仰著頭,咫尺的距離,他的眼中都是她的身影。 紀凜微欺身,正待靠近時,門外響起了李福公公的請示聲:“老爺,孔公子求見?!?/br> 沈嫣回了神,朝后退了步,退出了窗框邊沿,紀凜還要快,逼近一步低頭在她嘴唇上輕啄了下,這才開口:“進來?!?/br> 門開了,孔令晟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喊了聲皇上,皇后,抬起頭,總感覺這包房內氣氛怪怪的,具體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皇后娘娘的神情,說不出的奇怪。 沈嫣微紅著臉,頷首:“孔大人?!?/br> 孔令晟小心看向皇上,心里犯起了嘀咕,難道是這包房里太熱了,不應該啊,窗還開著。 “在外不必如此稱呼?!?/br> “是,老爺?!?/br> 紀凜背過身去看向窗外,人潮涌去的街尾,花燈塔已經搭好,點起了幾盞燈,正在進行猜燈比賽:“今年的彩頭是什么?!?/br> 孔令晟答的很快:“老爺,今年的彩頭是楊勉大師的畫?!?/br> “誰拿出來的?!?/br> “是榮昌世子?!笨琢铌梢矝]想太多,添了一句,“今天也在?!?/br> 半響,孔令晟聽到皇上開口:“走,下去看看?!?/br> 第37章 從松鶴樓出去后, 看到前面的情形, 孔令晟就覺得自己這回是死絕了。 以前他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在得知登基為皇的是六皇子時,過往在書堂內的事一頁頁從他腦海里翻過, 全是他帶頭欺負六皇子的情節。 一點兒也不夸張,當時他就驚出了冷汗,完了,六皇子登基,翻起舊賬來, 他第一個跑不掉。 后來皇上非但沒找他麻煩, 還提拔了他, 可把他那迂腐老爹給樂壞了, 可他高興不起來啊, 伴君如伴虎, 他之前還拔過這老虎的胡須, 揣測不出皇上的心思, 孔令晟一直以來都是提心吊膽的。 現在又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孔令晟心里一陣涼。 皇上和皇后走在前面, 皇上還牽著皇后娘娘,那姿態, 饒是他現在尚未娶親也看明白了, 可朝堂之中不都在說皇后娘娘一年無所出,帝后情誼并不深厚,現在皇上卻偷偷帶著皇后出來光元宵燈會, 還叫他給看到了。 這么不得了的秘密,孔令晟感覺是要帶進棺材才保險。 若是沈嫣知道他此時的心理活動,也是能理解孔令晟,當年帶頭將容婕妤給皇上繡的荷包掛到樹上的人就是他,取笑皇上是冷宮出來的,欺負他一個人孤立無援,前前后后做的事兒加起來沒有百也有十,換做是她,見到先前被自己欺負的人登基為皇,也會嚇的睡不著覺。 一路這么戰戰兢兢的,快走到花燈塔那兒時,人變的越來越多,皇上摟住了皇后娘娘,護著她朝前走去。 這樣子還十分的自然,明顯不是第一回這么做,孔令晟的神情有些驚悚。 知道的太多,要完蛋。 若是能溜,這會兒腳底抹油走的也很快,但不行啊,他還帶領著皇上挑個好的位置方便兩位主子看猜燈比賽,順著人潮往前緩緩移動了會兒,終于到了花燈塔前。 每年元宵,市鶴橋這兒都會舉行猜燈比賽,特色就是眼前用無數盞花燈搭建起來的花燈塔,每盞燈都已經擺了蠟燭,大大小小依著形狀扎起來,呈塔尖往上,有兩個半人這么高,遠遠看去就很惹眼。 部分花燈掛著紙牌,這些燈還沒點,所為猜燈,猜的就是這些紙牌,每猜到一個燈謎,相應的燈就會點亮,這樣猜一盞點一盞,每一層都有數個紙牌掛著,參加的人比猜的速度,一層層往上,誰先將最上面的花燈猜出來點亮就算贏。 男女老少都可以參加,就算是只猜到了第一層紙牌上的燈謎也有獎勵,所以大家都十分的踴躍。 孔令晟帶著皇上和皇后到了距離花燈塔比較近的一個看臺,看出去視野好,別人看進來又隱蔽,這么短的時間內,在這么多人的情況下能辦到著實不易,等皇上和皇后娘娘坐下后,孔令晟抹了一把汗,冬末寒峭,他卻熱得很。 前面的花燈塔已經點到了中間,有七八個人你追我趕的猜著燈謎,越往上是越難的,速度也越慢,人們的呼聲卻不低,都等著看最上面的一盞燈被點亮。 早幾年時,沈嫣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一塊兒出來,致奕頑皮,時常跑一跑就沒人影了,到街尾這兒時,通常是二哥陪著她和韻兒。 后來定下親事后,她與二哥哥和他也來過兩回。 看著看著,沈嫣忽然見著個眼熟的,抬了下手,只給紀凜看:“您看那兒?!?/br> 紀凜順著視線看過去,有個人站在臺子上正苦思冥想,在他旁邊有兩個人已經猜到了上面一層,他時不時看花燈塔,捏著手里的牌子,努力想著。 “是不是覺得眼熟?!?/br> 紀凜看清楚,嗯了聲:“是那個年年都來的人?!?/br> 沈嫣笑了:“原來您記得?!惫馐巧蜴逃浀玫?,就看到他不下四五回了,這個人年年猜燈會都會來,但從沒贏過。 紀凜見她高興,心情跟著愉悅,從容著神色靠在她身旁道了句:“你說過的,我都記得?!?/br>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總有些不一樣的滋味,人聲鼎沸呢,沈嫣微紅著臉沒作聲。 站在后面的孔令晟:“……” 盡管他聽不見皇上和皇后說了什么可光看娘娘的表情他就知道肯定是什么親密之言他終于明白在松鶴樓里時為什么進包房時皇后娘娘神情不太對和這是一模一樣他回家之后一定要將看到的忘干凈否則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沒錯,都不帶停頓的。 正當孔令晟意識神游時,耳畔傳來了皇后娘娘的聲音,夢的回神,皇后娘娘正善笑看他:“孔大人怎么不去試試,楊勉大師的畫很值得一藏?!?/br> 孔令晟抬起頭,皇后娘娘說話時皇上也看過來了,他即刻端正了臉色:“這次的彩頭是榮昌世子出的,我與他相熟,若是去了,別人會覺得有舞弊嫌疑?!?/br> “花燈上的字謎怕是連榮昌世子都不清楚,不過你說的也對?!鄙蜴烫徇^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應的,坐在不遠處比他們低一些的榮昌世子忽然轉過頭來。 先是看到了皇上,再是看到了皇后,繼而視線落到了孔令晟這兒,露了個驚恐的神色。 他看到了什么! 榮昌世子坐不安穩了,皇上何時來的,來了多久了。 虧的他機靈,不動聲色吩咐了身旁人幾句后,從看到底下繞上來,繞到了孔令晟的身旁,低聲行了個禮。 沈嫣看著他們倆在那兒咬耳朵就想笑,若再加上黎大學士家的公子,就是當初書堂內的帶頭欺負人的三個。 紀凜沒在意他們:“餓不餓?今晚沒有宵禁?!?/br> 沒有宵禁,巷子內的攤子就不會收,但若兩次出來都是他陪她,有些過意不去,想了下后道:“這次換一處?!?/br> 紀凜沒有問去哪里,她說好的便是好的。 這樣的畫面到了孔令晟和昌榮世子的眼中,又是一陣驚恐,不過孔令晟這會兒心情適從多了,多個人知道,在同一條船上了,一個人也不寂寞。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蹦抡艹墒栈亓艘暰€,心有余悸,元宵燈會是熱鬧,來看的人也很多,但沒包括皇上和皇后娘娘啊,而且是這樣便裝出行,見著了也得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