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第四十一章 一見崔郎誤終生 “崔先生, 節哀順變?!?/br> 男人微微側頭:“你認識我?” “家父一直在找先生,我曾聽家父形容過先生的相貌?!?/br> “你的父親……” 葉青微淺淺一笑:“家父乃葉明鑒?!?/br> 崔令一愣, 立即回身:“你是澄娘和阿明的女兒,我記得你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彼抗馊岷? 像是溫水一般無聲地潤入人的心田。 葉青微也愣住了, 她真不知道“葉青微”這個名字是出自他的手。 崔令俯下身, 接過她手中的傘,傘面朝她的頭頂傾斜, 溫和笑道:“拾翠微雨時, 踏春佳期近, 你出生在春花爛漫, 春雨如絲的時候?!?/br> 拾翠微雨時,踏春佳期近。葉青微這個名字就是來源于此嗎? “走吧?!彼皇痔嶂站茐?,一手替葉青微打著傘, 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淋濕了。 葉青微后撤一步道:“不必特意照顧我?!?/br> 崔令溫和一笑:“并不是特意照顧, 若不是怕酒被淋濕了,我甚至不準備打傘?!?/br> 葉青微與他對峙,卻被那雙真誠又溫柔的眸子打敗。 “你父親若不是有要事,不會這樣急著來尋我,你我快去找他吧?!?/br> 葉青微點頭。 兩人共打一把傘朝著石橋的方向走去。 葉青微摸了摸耳垂,奇怪了,她好像忘記了什么, 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你也不必這么見外,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贝蘖畲鬼鴾\笑, 眼尾有淺淺的皺紋,卻絲毫不減他滿身的風華,那是一種過盡千帆后的溫柔淡然,好像只要有他在身邊,他就能為你扛下所有苦難。 “你小小的一團,我真怕將你碰碎了,我當時還特別驚訝地說:小孩子都這么軟嗎?你娘大笑起來說:從未見過我如此好笑的樣子,便決定叫你阿軟?!?/br> “阿軟……”無論是大名還是小名都有如此溫暖的記憶嗎? 也許是她的神情泄露了什么端倪,崔令笑道:“你若喜歡,我還是喚你阿軟好了,你可以喚我崔叔?!?/br> 葉青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低聲道:“小叔叔?” 他笑了笑,一副“隨你開心”的模樣。 兩人走了一會兒,崔令在一家酒館前停下了腳,酒館的老板是個風姿綽約的女人,那女人見崔令進門,便將紗衣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帶著金鐲子的皓腕。 “老板娘,酒壇還你?!贝蘖顚⒕茐旁诠衽_上。 老板娘嬌聲道:“郎君每年都要來我這里買酒,你我好歹也相識多年,你卻對我仍舊如此多禮,你可讓我的心難受的很?!?/br> 她捂著豐滿的胸口,紅唇微張,一副暗示什么的模樣。 崔令避開視線,溫聲道:“酒壇已還,我告辭了?!?/br> “郎君,你可真真是個冤家,難道我不說破你就不曉得嗎?”她說著就要去抓崔令的手,崔令卻極快地躲開,她又要往崔令身上撲,崔令腳尖一轉,身形一晃,整個人已經站在了門口。 老板娘捂著差點閃到的腰直喘氣,胸前的兩團動如脫兔,只可惜崔令閉著雙眼,根本不看,他拱手道:“抱歉了,在下已有拙荊?!?/br> 老板娘恨恨道:“可你家那位已經死了多少年了,你一個男人家里每個知冷知熱的可怎么好?”她越說越氣,看著崔令那張瓊花仙草般的美顏,忍不住道:“我到底哪點不如你家那死婆娘了?!?/br> 崔令不欲與之糾纏,轉身便走。 老板娘氣得撓桌,她自恃美艷,裙下之臣無數,還從未被如此無視過,她彎下腰脫下自己的繡鞋,直直朝他砸了過去,怒罵:“死人!活該你一輩子孤寡!” 崔令不慌不忙地一側身,躲過了風sao老板娘的“暗器”,他朝葉青微招了招手:“阿軟,這邊?!?/br> 葉青微瞄了一眼那老板娘,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一會兒,葉青微捂住嘴輕聲笑了起來。 崔令側身望向她,目光柔和,耐心地等待她的開口,黑色的傘面投下來的陰影落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卻恍惚為他蒙上了一層輕紗,輕紗上隱隱有流光劃過。 “小叔叔你真是油潑不進,剛剛那女老板都那樣說了,你難道沒有一絲心動?” 也許是他的面容和他的神情太柔和了,與他相處一段時間就忍不住將他當成了友人,說話也不在顧及什么。 崔令笑了笑:“她每年都要上演這么一出,不過是覺得我對她不如旁人對她那樣親熱,心里不平罷了?!?/br> “你每年都要去她家買酒?” 崔令笑了起來,眼睛微微彎起,釀出醉人的溫柔:“是啊,因為她喜歡他們家的酒,但是,以后怕是不能再來了?!?/br> “以酒灑河是有什么講究嗎?” 崔令低聲道:“只是給人的念想罷了?!?/br> “對了,我見河畔的柳樹上都掛著小木牌,木牌上都有一個名字,小叔叔有注意到嗎?” 崔令點頭:“這我是知道的,可這鎮子里的人都說不出這片柳樹的來歷,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種在這里了?!?/br> 雨漸漸變小,天空重新放晴,夏日的雨就是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崔令收攏起雨傘,抖落傘上的雨水。 葉青微看著他動作,突然道:“我能問小叔叔一個問題嗎?” “說吧?!?/br> 雨后卻沒有了風,濕漉漉的水汽壓在人身上,讓人感覺一陣莫名的潮熱。 崔令手一揚,從腰上抽出折扇,“啪”的一聲折扇打開,素白的扇面上是行書寫就的一個“花”字。黑色的袖擺一蕩,白色的扇面輕搖,一陣陣微風便朝葉青微扇了過來,她臉頰邊的碎發被他扇來的風拂起,像是山澗中的云霧。 葉青微眉眼彎彎,笑道:“小叔叔不必麻煩了?!?/br> 崔令笑了笑,像是照顧自己的女兒一樣,一手拎著傘,一手替她扇著扇子。 葉青微接著問:“小叔叔為什么會離開長安,不做博陵崔氏的家主呢?” “因為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彼麄壬矶?,擦過屋檐投下來的陽光映在他的睫毛上,讓他的睫毛像是撒了金粉的小扇子。 葉青微凝視著這樣的崔令,恍惚間記起了一些過往:她在宮中宴會上,也曾聽一些貴族女眷說起這為“花癡”崔令,她們都為之嘆惋,甚至在有些年輕的貴女說起現在樣貌正好的郎君時,年紀稍大的女眷便會忍不住嘆息:“你們是沒有見到真正好的,若是你們見了當年的崔家瓊花,才會明白什么叫驚艷?!?/br> 有些人只要一朝相見便會驚艷了你所有的時光,讓你以后的人生都會充滿了這個人的影子,一見崔郎誤終生,如是而已。 兩人在拱橋上站了一會兒,遠遠地便聽到葉明鑒的呼喚:“阿令!” 崔令回眸,含笑迎了上去,葉明鑒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葉明鑒似乎想要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崔令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聲道:“無妨,我就在這里,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說?!?/br> 葉明鑒嘆息一聲,仔細看了看他的形貌:“我剛聽說你身上發生的事情,節哀?!?/br> 崔令垂下眸,搖了搖頭。 “走吧,澄娘也想要見見你?!?/br> 兩人又寒暄幾句,葉青微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依稀聽到兩人的談話聲:“……若是沒有你,也就沒有我和澄娘的今天了……” 崔令打斷了葉明鑒的話:“不是說好了,不再提起這事兒?我一直以為我做家主毫無貢獻,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成就了一樁姻緣?!?/br> 不一會兒,崔灝和崔泫各自拎了一壇酒回來,葉青微仔細觀察了一下,酒壇封泥上的印記是出自那風sao老板娘的酒館。 崔令微愣:“這是……” “這是我的一些心意?!?/br> 崔令雙眸中的憂郁溫柔更盛,他點點頭,低聲道:“容姜一定會體會到你這番心意的?!?/br> 崔令與葉明鑒兩人各捧了一壇酒倒進了河水中,河水挾裹著美酒流向黃泉。 兩人對視一眼,擁有相同的秘密和默契。 葉明鑒吩咐崔灝等在這里,等人齊了再回馬車,隨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崔令去見澄娘了。 葉青微想要跟上去,剛走了兩步,卻見盧況腋下夾著兩把傘匆匆趕來,盧況額頭上滿是汗,眉毛緊皺在一起,等看到葉青微,他才驟然松了一口氣,腳步也慢了下來。 葉青微敲了敲額頭,她這才記起來,自己好像不小心將他忘掉了。 “盧郎何事如此匆忙?”崔灝不解道。 盧況搖了搖頭,并未將葉青微失約的事情說出來,他將一把傘遞給葉青微,無奈道:“下次好歹告訴我一聲?!?/br> 葉青微雙手微微合攏,抵在鼻前,一臉愧疚地凝望著他:“對不起,我看到了崔令就想要帶他去找爹?!?/br> 盧況搖了搖頭,拂了拂被汗水濕透的發絲,低聲道:“沒事,你沒事就好?!?/br> 葉青微咬了一下唇,越發愧疚了。 盧況連忙搖手:“我沒關系,真的沒關系?!?/br> 他笑道:“多走走也有益于身體,不知道崔先生在何處?” “他們去馬車那里了,我們也去吧?” 崔灝溫和道:“那就我一個人在這里等著,你們把崔泫也帶過去?!彼f著便拍了拍崔泫的后背,崔泫抬頭看了兄長一眼,慢慢磨蹭到了葉青微的身邊。 崔泫這副怯弱的模樣當真是穿起龍袍也不像太子,與葉青微熟悉的那個狗皮膏藥似的崔泫也大相徑庭。 三人走在路上,盧況突然開口問道:“崔令長相如何?” 葉青微眨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崔泫也抬起頭,盯著盧況。 “你不該是會注意相貌的人???” 盧況輕咳了一聲,風輕云淡道:“十幾年前,崔令可是長安中的風云人物,是每個世家貴女都想要與之攀親的存在,我的幾個姑姑至今還對他念念不忘?!?/br> “原來是這樣?!?/br> 盧況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扭頭道:“那阿軟又以為怎樣?” 葉青微兩眼彎彎:“我還以為阿況你是因為某個娘子才這么關注崔令的外貌的?!?/br> 盧況捏緊拳頭,口氣更淡了:“沒有這回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盧況:你就這么說出來,我不要面子??! 葉青微:面子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