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即便是先生,這樣說也未免有些過分了?!?/br> “這就維護上了?你等著她哪天害死你們兩個!”目先生憤憤不平地摸了摸自己的黑色眼罩,氣得一下將青竹杖投擲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葉青微:你口口聲聲妖物妖物的,是我對你做了什么嗎? 目先生:住嘴! ☆、第四十章 男要俏,一身皂 葉明鑒一行人朝著河邊走去, 王子尚憑著自己一身女裝往葉青微身邊靠去,就好像兩人真的是關系要好的主仆似的。 盧況走在后面看了一會兒, 突然道:“郎君,雖然是夫人要一個人留在車里, 可未免讓人擔心, 不如讓兩位婢女陪著夫人吧?!?/br> 葉明鑒猛然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后來才點頭,催促道:“尚娘、如娘, 你們先回馬車?!?/br> 王子尚一僵, 頓時瞪著盧況, 以手作刀狀在脖子上比量了幾下, 盧況移開視線,裝作看不見,卻偏偏又對上了鄭如琢的雙眼, 兩人對視片刻, 鄭如琢明白了什么,他一把拖過王子尚就往馬車方向走。 “喂,等等,我還沒跟阿軟告別?!?/br> “一會兒就能見到了?!?/br> “鄭如琢你!我鞋、鞋掉了?!?/br> “先拿著好了?!?/br> 王子尚就這么掙扎著被鄭如琢拖走了。 葉明鑒又回過頭,在崔灝身邊低語幾句,崔灝點了點頭。 “我也同去吧?!贝捭驹诖逓磉叺?。 葉明鑒點了點頭。 剩下的幾人走到河邊,葉明鑒讓他們沿著河堤尋找崔令, 一個時辰后在河上拱橋那里集合,幾個人答應的好好的, 結果,葉青微一動,他們全都跟在了她的屁股后面。 葉青微回頭,疑惑地看著這一大群人。 “本宮……咳,小、小的是看小娘子一個人有些擔心?!崩瞰暱目慕O絆地用著自己不熟悉的自稱。 李行儀沒有發言,只是盯著葉青微,就像是可憐的大狗熊,一副沒頭腦的模樣。 盧況突然道:“那我換條路走吧,我去對面?!彼f著從河堤柳樹下穿過,卻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咚”的一聲敲上了腦門。 他狐疑地抬起頭,抓住那個物什,口中道:“這是什么,上面寫著葉……葉青微!” 剩下幾人也立刻沖上前去看,掛在柳枝上的木牌子果然寫的是“葉青微”這三個字,也不知道在這里掛了多久了,風吹雨打的木牌子開始腐爛,上面用朱砂描繪的名字也開始斑駁。 “我記得好像說留君鎮的柳樹有特別的講究,在柳樹上掛的牌子也都是死人的名字?!崩铉朐秸f越小聲。 李珪一把搶過盧況手中的牌子扔到一邊,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可能是同名同姓了,真是晦氣,等本宮回宮后一定讓人來將這個鎮子的柳樹全都挖掉?!?/br> 葉青微的手指纏上柳枝兒,歪頭笑道:“挖掉什么也太可惜了,這些柳樹可能是某些人的全部寄托和思念,雍……嗯,阿昭……哥,你說呢?” 李昭被她突如其來的親密稱呼嚇到了,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抓了好幾次都沒抓住近在咫尺的木牌。 “嗯?!彼氖种笓崦^那幾個字,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阿軟,”李珪突然湊到她的身邊,“我也比你大啊?!蹦愣紱]有叫過我阿珪哥,做人不能這么偏心。 葉青微露出一抹壞笑,聲音也嚴厲了幾分:“阿珪,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可只是我們家的小廝?!闭f著,她學著李珪和崔澹通常的傲慢樣子抬了抬下巴。 崔澹面色古怪,李珪卻是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倒不是因為他感覺到了折辱,而是在她尊他卑飛地位相差下,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李珉小心地看著李珪的神色,生怕他因此怪罪葉青微,誰料李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慢慢地彎下腰,帶著恭敬和小心道:“是的,小娘子?!?/br> 這簡直太奇怪了。 正巧李昭在此時自言自語道:“這木牌上的字跡為何……” “為何什么?這字跡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嗎?”李珉扭頭,卻發現葉青微正站在自己身側,只要他稍稍低頭似乎就能夠吻上她的發旋兒,她抬頭看向他,透過葉片的陽光灑在她的水眸中,像是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他的嗓子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干渴。 “嗯?”她不解地望向他。 李昭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葉青微“哦”了一聲,從他身邊走開了,然而,他的身體卻更加古怪了,似乎被她偷走了什么,整個身子都開始倦怠起來。 “你們有帶水嗎?” 幾人搖頭。 李昭甩了甩摸過木牌的手,低聲道:“算了?!?/br> 他還是覺得渴,不僅僅是嗓子,還是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在渴。 李昭負著手走了幾步,才想起剛剛被葉青微打斷的思路,他是覺得柳樹木牌的自己像出自他的手筆,可是他從來沒有寫過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又回憶了一遍遇到葉青微之后的生活,嗯,他的確沒有寫過。 “你們看,這個木牌也是一樣的名字?!北R況開口道。 他們又接著察看了好幾課樹木,上面所寫的都是“葉青微”。 “這執念可真夠深了,只可惜人死不能復生,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贝掊L搅颂侥九谱?,卻被李昭冷冰冰地注視著。 “干、干什么?”崔澹揚了揚下巴,作出與往常無二的驕傲神情。 李昭什么也沒有說,冷漠地轉過頭。 “我們還是分開走吧,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利于找人?!?/br> 李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青微道:“那你去哪個方向?” 崔澹撓了撓頭,不耐煩道:“干脆一些吧,阿軟姐,你想要跟誰一起走?” 每個人都抬起頭,用灼熱的視線注視著她。 葉青微將耳邊碎發撩到耳后,嫣然一笑道:“我想要一個人走?!?/br> 當、當然有這個選擇,沒毛病,只是諸位郎君都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蔫不語了。 “那你們再商量,我就先走了?!比~青微爽快地揮了揮手,就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將一肚子花花腸子的郎君們甩在了身后。 葉青微沒走多久,后面就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果然還是有人跟了上來。 她回頭望去,卻吃驚地發現來人既不是被她拒絕過的李珪,也不是對她格外好的李珉,更不是一見她就手足無措變成傻大個的李行儀,而是一直如同一陣煙霧,讓人覺察不到,卻又一直存在的盧況。 “居然是你跟在后面?!?/br> 盧況淡淡的笑著:“不是可以自己選方向嗎?那我選的就是這個方向,只是恰好與你同路而已?!?/br> “好吧好吧,大管家你就不用解釋了?!?/br> 盧況拂了拂衣擺,彎腰道:“小的伺候小娘子?!?/br> 葉青微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他看著她的笑顏,嘴角翹起,臉頰上浮現出兩朵小梨渦。 “還有一事我想要請問小娘子?!?/br> “何事?” “你剛剛為我講的故事,故事中他們帶著皇帝的尸體來這個鎮上,想必不僅僅是為了喚魂,更是為了栽柳求緣的吧?” 葉青微拂開攔路的柳枝,隨口道:“或許吧?!?/br> 盧況側頭看向她,輕輕拍了拍柳樹樹身:“只是不知道他們栽了多少棵?!?/br> 葉青微瞪大了眼睛,隨即失笑道:“你該不會認為故事說的是葉青微的故事吧?” 兩人對視著,他淡淡的眸色倒映在她的眸底,就像是清早的湖面升起的霧氣,霧氣遮蔽了她真實的神情。 “那都是我閑的無聊編出來的?!?/br> 盧況笑了笑:“好吧,真亦假,假亦真?!?/br> 兩人又沿著河邊往前走,天空轉瞬就被一片烏云遮住了,眼瞅著又要下雨,可兩人出來的時候都沒有帶傘,盧況左右看了看,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便匆匆跑開。 她見他跑到這條街拐角處的一家店面里,似乎要買幾把傘,葉青微往柳樹底下縮了縮,暗嘆自己好像一直在柳樹下躲雨,這豈非是注定要見鬼了? 一陣風從水面起,雨驟然而至,“噼里啪啦”地砸在柳葉上,不一會兒便一點點吞沒樹下干燥的范圍,洇濕的地面一點點蔓延到她的腳尖前。 葉青微哀嘆:自己恐怕又要換一件衣服了。 正在這時,清脆的木屐上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她雙手遮在頭頂,抬頭望去。 不遠處正走來一身穿黑衣,手執黑傘的男人,他光腳穿著一雙木屐,黑色的木屐底磕在積水的地面上,濺起一片水花,落在他白皙的腳背上。 她的視線順著他的衣擺向上爬去,落在他腰間別的一把折扇上,他一手舉著傘,一手拎著一壇酒,她的視線再往上,卻被一片黑乎乎的傘面遮住了。 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路過她,繼續向前走去。 葉青微回眸,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視她于無物的人。 那個原本要離開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腳步,又轉身來到了她的面前,木屐在她的眼前停下。 葉青微疑惑地看著這人,他卻在她面前緩緩蹲了下去,修長蒼白的手指朝她的鞋尖兒探去,葉青微下意識地回退一步,卻露出了鞋底下踩著的一朵朝顏花,紫色的花瓣被踩的皺皺巴巴,一只手將這朵花捻起。隨后這人站起身,黑色的傘面微微后撤,顯露出一張溫柔醉人的臉龐,他朝她緩緩一笑,又將傘面舉高,遞給了她。 葉青微緩緩接過傘,視線卻離不開他頭上,只見他披散著頭發,頭上卻戴著一個用各種野花編織成的花環,不免有幾分瘋癲好笑。 他將那朵被踩扁的朝顏花拋進河里,又在岸邊站了一會兒,才伸手將手中酒壇的封口打破,一揚手,酒壇里玫瑰色的美酒全都倒進了河水中,酒香隨風而散,酒水隨水而逝。 葉青微舉著傘走到他的身后,替他遮雨。 他恍若無覺,對著河水沉默片刻,摘下了頭上的花環,雙手捧著,也扔進了河水中。 黑衣、黑發、黑傘交織成一片壓抑而又悲傷的色彩。 常聽人說“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可若說黑衣俊俏,此人也可謂是其中翹楚了。但是,比起他容貌更為動人的是他的雙眼,那是一雙經歷了風霜、傷痛卻仍然溫柔的雙眸,而那眼中的憂郁,幾乎能使所有女人為他瘋狂。 當然,那其中并不包括葉青微,她只會屠別人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李珪:感覺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