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梁虎點頭,還沒等說話,忽然感覺四周的空氣震蕩了一下。 平整的巖壁忽然被撕開了一道裂縫,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先是看了梁虎一眼,之后才將視線轉向魏子芩的方向:“難得有貴客上門,不準備先喝杯熱茶再回去嗎?” 第六十七章 迷陣轉換, 四周的山洞轉眼不見了蹤影,濃煙散去,眼前只剩下碧綠的湖水,一個低矮的亭子正浮在湖水中央,前面的青年似乎笑了一下,一面朝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芩子?”梁虎不安地回過頭。 “沒事,”魏子芩不著痕跡地望了望四周, 拉著梁虎朝湖心亭的方向走去,“等下跟在我身邊,記得盡量不要說話?!?/br> 梁虎連忙點了點頭, 用一只手捂住嘴巴,示意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 亭子不大,只放了一張圓桌和三個石凳,就在魏子芩坐下的瞬間, 周圍僅剩下的巖壁也都跟著消失不見,除了腳下的湖心亭外, 眼前只剩下望不到盡頭的湖水,似乎再找不到其他的退路。 “不用看了,這些水都是真的,勸二位一句, 如果不想出事的話,還是不要想著該怎么逃跑了?!币粔責岵钁{空出現在圓桌上面,冒著新鮮茶葉特有的清香,青年伸手將茶水滿上, 笑著推到兩人面前。 “所以呢,你拐彎抹角將我引過來,不會真的只是想請我喝茶吧?”魏子芩道,眼前的茶水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但一個陌生妖修遞給他的茶水,他可不敢亂喝。 也沒指望對方會真的與自己喝茶閑聊,青年搖了搖頭,索性直接了當道:“既然公子不愿閑聊,那多余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只要公子手上的素月環,倘若公子愿意,我馬上便可以放你二人離開?!?/br> 素月環? 魏子芩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才意識到這人指的,正是白珩先前送給他的那個手環。 關于對方為什么會花心思引自己過來,魏子芩其實想過很多種可能,他如今畢竟只是剛筑基不久的低階修士,身上應該并沒有什么值得對方覬覦的事物才對,能被對方看中的反而更有可能是如今與他相關的另外兩人,師父羅玉書,還有就是白珩。 只是為了一個手環,魏子芩確實完全沒有想到。 像是看出了魏子芩的疑惑,青年嘲諷一笑:“你不會以為你這手環上值錢的只有上面的那塊銀砂石吧,對,銀砂石能夠補充真氣,確實價格不菲沒錯,但比起下面的那只素月環,還是差得太遠了?!?/br> 什么意思,就是魏子芩原本以為最有用的銀砂石其實才是后鑲嵌上去的,整個手環最有價值的部分反而是它本身,根本與上面的銀砂石無關。 “天階上品的素月環,白仙君也真舍得讓你暴殄天物,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你根本不知道這手環該怎么使用,不如就讓給我好了,”青年道,“就像我剛才說的,只要你能將那手環給我,我馬上就放你們離開?!?/br> 梁虎不敢說話,只能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魏子芩挑眉,想說眼前的妖修確實聰明。 聰明,而且并不貪心,雖然如今抓了他作人質,但卻并沒想過要用他直接和白珩交換什么東西,而是僅僅只向他索要了此刻手上的一個高階法器。 可以說對方這樣的舉動,恰好正踩在了白珩的底線上面,又剛好不會惹得他真的發怒,再加上水族妖修原本就擅長逃跑和藏匿,只要魏子芩本身沒有受到損傷,單只是損失了一個法器,事后白珩真未必肯花時間去尋找一個根本不知躲藏在哪里的妖修。 不過…… 魏子芩看了眼桌上的茶杯,猜測拖延的時間已經足夠了,一把抓住身旁的梁虎,引動手中的陣法石。 嗡的一聲輕響。 天地翻轉,低矮的湖心亭瞬間粉碎,湖水退去,露出底下幾乎看不見盡頭的田地。 青年一下子站了起來,迷陣被破了嗎,不是,對方應該只是在他原本的迷陣里面又套了一層迷陣。 可還是不對,那人自從進到這里開始,他便一直緊盯著對方了,整個過程里對方應該都沒有時間布置上陣法石才對。 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年的臉上頓時一陣扭曲。 又落回了最初的山洞里面,梁虎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好友正手忙腳亂地幫自己解開纏在身上的藤蔓。 “這,這是已經逃出來了嗎?” “沒有,”魏子芩干脆道,“我剛才不過是用你身上的靈種暫時充當了一下陣法石,在他原本的迷陣里又加了一層迷陣罷了,維持不了多長時間?!?/br> 陣法石雖然被稱作陣法石,但其實并非所有的陣法石都是由靈石煉制而成的,玉石,寶石,包括少部分特殊材質的布料,其實都可以被煉制成陣法石。 當然,將靈種做成陣法石,還是魏子芩最近才開始嘗試的事情,做出來的成品也并不多,之前也只是為了謹慎起見,才會在鎏金閣時將其中一枚靈種放到梁虎身上,沒想到如今真的用上了。 什么陣法石,什么迷陣,梁虎聽得半懂不懂,正忍不住有些迷糊的時候,就見好友忽然將自己的一只手拉了過去,“可能有點疼,你忍一下?!?/br> 然后梁虎就感覺自己的掌心被對方割開,鮮血涌出,落在了剛剛解開的藤蔓上面,瞬間將原本碧綠的藤蔓染成了血紅。被染紅的藤蔓不斷扭曲伸長,不一會兒便糾結成了一團,轉眼化作了一個人形的模樣。 “啊,我,這是……”梁虎張著嘴巴,連手上的疼痛都忘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著魏子芩的動作,他都要懷疑自己此刻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對,那個藤蔓化成的人形不是別人,正是梁虎自己。 “屏住呼吸,一個字都不許說?!卑褞讐K陣法石塞到梁虎手里,直接將他推到了角落里面,幾乎就在魏子芩話音剛落的瞬間,另一個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魏公子,做人不能太過小氣,只是一個手環罷了,寒月宮什么好東西沒有,只要你想要,我相信白仙君定然能為你找到更多的來,你又何必強撐著與我在這里浪費時間?!?/br> 青年從撕開的巖壁里走了出來,原本褐色的雙眼已經漸漸被染成了漆黑的顏色。 “是,正如你現在所想,我的確是不敢傷了你沒錯,可不代表我不敢傷了其他人……” 潮水撲來,直接將魏子芩此刻身邊的那個梁虎卷了過去。 “這是什么!”就在青年將梁虎抓住的瞬間,原本縮在一起的藤蔓突然炸開,一下子撐破了外面的偽裝,轉眼間將青年牢牢包裹在了里面。 “快,把我剛剛給你的陣法石放到對面去?!?/br> 真正的梁虎躲在角落里,瞪著眼睛,有那么一會兒甚至連呼吸都忘了,聽見魏子芩的聲音頓時不敢再猶豫,幾乎連滾帶爬地繞過不斷掙扎的青年,將手里的幾塊陣法石都放在了地上。 靈氣震蕩,幾塊陣法石被一齊引動,原本已經快要從藤蔓里掙脫出來的青年拼死掙動了一下,終于再沒有了聲響。 魏子芩深吸口氣。 縛妖陣,前世時唯一有辦法壓制龍骨怨氣的陣法。 龍骨怨氣可以讓妖修性情大變,修為暴漲,但同時也會大量消耗妖族本身的真氣,一旦怨氣被壓制,被怨氣所控制的妖族自然也就再沒有力氣行動了。 不過以筑基巔峰使用地階以上的陣法,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芩子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見好友臉色不對,梁虎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來。 “沒事,”魏子芩搖了搖頭,勉強撐著巖壁,將依舊還是翠鳥模樣沒有醒來的鳳丹從懷里拿了出來,連同最后幾塊防御用的陣法石一起遞給梁虎,“不過我可能沒辦法現在就帶你離開了……你拿著這個到旁邊去,最好躲得遠一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馬上就要結丹了?!?/br> 姝河村內。 “什么叫人不見了,你們里面修為最高的都快要到化神了,怎么連一個大活人都看不??!” 陳司遠急得團團亂轉,這才幾日的工夫,他不過是回了趟寒月宮,怎么人就忽然不見了。 跪在地上的下屬連頭都不敢抬,好半天才有一人小心開口道:“陳殿主有所不知,確實并非是屬下等疏忽大意,實在是之前君上也吩咐過了,不能過分打擾到魏公子的生活,故而我們雖然一直跟在后面,但也不敢跟得太近,再加上魏公子看起來明顯應該是與那孩子認識的,我們也沒有想到,那孩子居然會是個高階妖修……” 幾個屬下也很委屈。妖修最麻煩的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傳承秘法,還有羽族妖修反溯期修為倒退什么的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誰能想到要去防備一個修為才不過煉氣期的妖族幼崽,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孩子已經帶著魏子芩不知道傳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呵,”陳司遠心累得不行,已經不想再多說什么了,“行了,也不用在這里廢話了,等君上閉關結束之后,你們自己過去和他解釋吧?!?/br> “找到了?!?/br> 就在幾人已經快要絕望的時候,屋里忽然傳出蘇蕪的聲音,陳司遠眼睛一亮,連忙推門沖了進去。 “已經找到了嗎,在什么地方?” “離這里不遠,就在村外的姝河底下,應該是被困在了某個迷陣里面……那個迷陣倒是好辦,只是,”蘇蕪眉頭緊皺,將手從水鏡里收了回來,“只是魏公子的狀況,似乎看起來有些古怪?!?/br> “什么意思?”陳司遠心底一跳。 蘇蕪回過頭,臉上帶著明顯的困惑:“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如今應該是要準備結丹了?!?/br> 結丹? 陳司遠頓時愣住,不是,這人距離上次筑基才過了多久,根本連一年都還不到吧,怎么這么快就又要結丹了。 第六十八章 似乎是正午時候, 大雪初停,烏云已經散去,到處都是耀眼的白。 宋文敏好像熱鍋螞蟻一樣在原地亂轉,直到快把自己轉暈了才終于回過頭來:“師兄,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總覺得寒月宮的人應該不會那么好說話才對,而且宗主臨行前也囑咐過了, 讓我們盡力就好……” “對啊,盡力就好,所以我們盡力來到這里了, ”魏子芩瞥了他一眼,聽見自己用不滿的語氣開口,“怎么,你不會是想要臨陣退縮吧?!?/br> 這是哪里。 魏子芩一下子回過神來, 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環境,隨著劇烈的眩暈散去, 仍有些模糊的記憶終于盡數回籠。 對了,他原本應該是在姝河村里,為了抓到在村子附近傷人的妖修,他先是找到鳳丹, 后來又和對方一起通過妖族秘法來到一個迷陣中央,鳳丹因為還處在反溯期,體力不支昏睡過去了,他最初本來是打算自己去找那名妖修的, 結果卻在半路上遇見了之前被抓到迷陣里的梁虎,便打算先將好友送出迷陣再說。 后來呢,魏子芩想,他似乎是已經成功抓到那名妖修了,卻也意外突破了修為的屏障,被迫在姝河河底結丹。 結丹……魏子芩忽然意識到,他如今應該是身處在結丹過程中的心魔幻境里了。 心魔幻境是修士在提升境界時除了劫雷之外,必須要經歷的心魔劫,幻境的內容有很多種,可能是過去最不愿記起的回憶,也可能是與真實記憶完全無關的虛構場景。 只是哪怕前世經歷過許多次心魔幻境,魏子芩也依舊覺得如今眼前的幻境有些古怪。 他能感覺到自己眼下應該是在自己的身體里面,卻偏偏無法自控,仿佛整個人都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只能在另一個“魏子芩”的控制下行動。 就在魏子芩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的宋文敏已經糾結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什么叫臨陣退縮啊,我是那個意思嗎,只是我覺得師兄能不能再好好考慮一下,玄光宗畢竟是第一次主持天門大比,還是萬事小心一些比較好?!?/br> 玄光宗,第一次主持天門大比,魏子芩努力提取對方話里的重點。 天門大比是修真界每隔十年一次的盛會,前世的時候玄光宗確實有主持過一次天門大比沒錯,甚至當時的魏子芩自己還上臺比試過,只是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一次的天門大比寒月宮的人應該并沒有參加才對。 不,更準確說,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魏子芩都從來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到過寒月宮的記憶。 ……所以眼前的幻境只是心魔結合過去的回憶,虛構出來的場景? “小心?小心有什么用,師弟可別忘了,玄光宗第一次主持天門大比,滄瀾派和真武宗都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我偏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笑不出……如果咱們這一回真的能請動了寒月宮的人,別的也就罷了,到時候滄瀾派掌門的臉色一定十分好看?!?/br> 魏子芩:“……” 先不管究竟是不是虛構出來的幻境,就這傲慢的語氣神情,真的和他前世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候還不覺得,如今再看,真有點不忍直視的感覺。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名穿著白色衣裙的侍女忽然憑空出現,朝著兩人的方向微微一福:“君上有請,還請二位真人到主殿一敘?!?/br> “君上?”宋文敏險些驚呼出聲,驚疑不定地與魏子芩對視了一眼,“你說的君上,指的可是白仙君嗎?” “正是,”侍女神色冷淡,也不解釋,只做了個請的手勢,“寒月宮主殿就在離這里不遠處,還請二位真人隨婢子過來吧?!?/br> 白仙君,白珩。 第二個問題……魏子芩想,前一世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來過寒月宮,當然也從來都沒有見過白珩。 姝河邊上。 陳司遠睜開雙眼,恍惚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怎么樣,沒出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