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陳致下意識地丟鍋握刀,抓住了刀柄上的小嫩手。 崔嫣瞪著他,目露兇光,卻有些外強中干,只將手拼命地往后縮。 “咳!你們在做什么?” 藏在暗處的貓妖終于忍不住跳出來,興奮地瞪著他們。 陳致:“……”這種命案現場,還要問什么做什么?就是作案??! 但他就是欣賞貓妖這種時時留下忽悠余地的高尚作風。 陳致一手抓著崔嫣的手,一手撫摸那顆僵硬的小腦袋,微笑道:“我看廚房里調料不全,怕隨意烤出來的rou不夠美味,平白浪費了上好的食材,所以,讓他先割一塊我的大腿rou下來,試做一下?!?/br> …… 還有這cao作? 貓妖驚呆了。 崔嫣也震驚得無以復加。 兩人幾乎要羞死在陳致的無私奉獻中。 陳致大義凜然地拍了拍崔嫣的腦袋:“來,割吧?!?/br> 崔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手中刀微微顫抖。 大腿rou跟著抖動,陳致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安慰道:“鎮定點,試菜而已,不需要齒輪狀的花邊?!闭f著,握著崔嫣的手,淡定地從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一塊rou下來。 貓妖看著他手上鮮血淋漓的rou,心下發虛。 明明是個隨手就能打趴下的凡人,為何總令自己心生恐懼? 陳致將rou放在砧板上,隨手脫下外袍子,綁在傷口上,遮住很快復原如初的傷口,到水缸邊凈手?;貋頃r,崔嫣和貓妖還天打雷劈了似的站著。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彼查_崔嫣,開始放油。 貓妖回神,堂而皇之地坐下。 崔嫣退到陳致旁邊,想打下手,但見陳致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大腿rou放入鍋里,終是過不了心里那關,扶著桌子干嘔起來。 陳致下手極快,沒多久,鍋里就冒出熱騰騰的香氣。 貓妖吃過不少rou,頭一回聞到比魚rou還誘人的香氣,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當妖怪這么久,他的確沒吃過人,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不能吃的。 陳致將紅燒rou從鍋里盛出,送到貓妖面前:“請品嘗?!?/br> 香氣至近前,越發濃郁,醇如美酒,聞之微醺。 貓妖的鼻翼飛快地動了兩下,胃里生出前所有為的饑渴感,唾液不斷從舌下分泌,幾乎要流淌出來。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用筷子割下三分之一的rou來,丟至門外。 立刻有虎躍出,將rou舔至口中,囫圇吞棗般地咽了下去。吃完片刻,四肢一軟,匍匐在地,竟露陶醉之態。 貓妖警惕地喝道:“你在rou中加了什么?” 陳致不慌不忙地說:“您再看?!闭Z罷,倒在地上老虎一躍而起,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炯炯的雙目看向裝rou的盤子,露出渴求之意。 陳致得意道:“我早就說過,我做的rou神仙難嘗。這畜生頭回吃到如此美味,怕是情難自禁了?!?/br> 貓妖見老虎并無大礙,放下心來,夾起余rou塞入口中,竟入口即化,仿如瓊漿玉液,一時呆了,半晌才道:“你說的‘和骨爛’也這么好吃?” 陳致微笑:“比這個更好吃?!?/br> “當真?” “當真?!?/br> “好,真是好手藝……”語未盡,貓妖呼痛倒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哎喲,你,痛,你在rou里……加了什么?” 陳致無辜地攤手:“什么都沒加?!比f邪不侵的大功德圓滿金身是所有妖魔的克星。普通的人與野獸吃了是大補,而妖修魔修吃了便是大毒。 “不可能,我,我的妖力……”貓妖面色慘白。普通的毒藥他并不怕,頂多拉個肚子,當清理腸胃了,可妖力消散非同小可,尤其是妖丹也有破裂之相!“你到底放了什么?你,你是誰!” 陳致笑瞇瞇地說:“一個鄉巴佬?!?/br> 貓妖痛得不及深思他言下之意,十指漸漸縮短,露出了貓爪,光滑的面孔也長出了根根細毛,眼見著就要恢復原形,一直躲在一邊的崔嫣猝不及防地沖出來,將手中刀送入他的腹中。 刀上還殘留著陳致大腿的血跡,此時便是那雪上加霜的催命丸,頃刻便要了貓妖的性命。 洞口的老虎怒吼一聲,立時獸群聚集,將路口團團圍住。 崔嫣拔刀,貓妖腹部傷口處,妖丹若隱若現。陳致心中一動,彎腰將妖丹挖出,順手塞入腰帶里,又牽起崔嫣的手在水缸里洗了洗:“你如今有何打算?” 崔嫣不答反問:“你腿上的傷要不要緊?”說著便要脫他綁在腿上的外袍。 陳致慌忙躲開他的手。常言道“三歲看老”,崔嫣愛拿刀捅人和脫人衣服的毛病都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我無事。你還沒說你的打算?!?/br> 崔嫣想了想說:“我外祖父家在云南……” 陳致截斷他的話:“等等,你不是說你是太原太守之子嗎?” 崔嫣面色一黯:“我母親死后,父親便娶了填房,兩人的女兒只比我小四歲?!?/br> 陳致:“……”好端端的拐賣案怎么又牽扯到了宅斗? 崔嫣看他按著太陽xue,關切道:“你怎么了?” “頭疼,別說話?!?/br> “要不要坐下來?” “……我現在想跪下來?!?/br> 崔嫣一臉懵懂。 陳致深吸口氣,對他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圓頭大耳、英姿勃發、骨骼清奇、面如滿月,實乃帝王之相?!?/br> 崔嫣說:“你先前說的是‘天庭飽滿、雄姿異貌、骨骼清奇、唇紅齒白、面色光潤’?!?/br> …… 陳致覺得他說得更對,但是臺不能坍:“人的相貌是一直在變化的。三歲和三十歲的人能長得一樣嗎?半天過去,你的臉又成長了!” 崔嫣依舊是關愛的小眼神。 陳致干咳一聲道:“總之,我先送你回家。不用怕你爹,區區一個太原太守算什么!你是要當皇帝的人!” 崔嫣拽著他的衣角:“我能不能跟著你?” 陳致對他脫衣服的事很有陰影,不著痕跡地將衣角搶回來:“不能?!?/br> 崔嫣背過身,低著腦袋不說話了,小小的背影充滿了“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的蕭瑟感,讓陳致很想撒幾片枯葉烘托一下氛圍。 “咳,我先帶你出去吧?!标愔屡呐乃男∧X袋,崔嫣一回頭,他就見縫插針地捏了一把胖乎乎的小臉蛋。 崔嫣立刻說:“你帶著我,我的臉天天給你捏?!?/br> 陳致摩挲著意猶未盡的手指,口是心非地說:“我不是很想捏?!?/br> 崔嫣沒有戳穿他的謊言:“我可以天天給你捏肩捶腿?!?/br> 未來的皇帝天天給他捏肩捶腿……??!果然是很美好的畫面! 陳致努力扯平上揚的嘴角,假裝無動于衷:“我身強體健,不需要這么腐敗的享受!” “我……” 崔嫣還想努力,就被陳致一把抱起顛了顛,嘀咕道:“貓妖每天給你吃草嗎?一點rou都不長?!?/br> 崔嫣說:“差不多?!?/br> 陳致感慨:“還好你才八九歲,回家補一補,很快就能補回來?!?/br> 崔嫣沉默了會兒說:“我十二歲了?!?/br> “……”陳致說:“我突然想起,我就是十二歲開始長個的?!?/br> 崔嫣半天沒接話。 陳致回頭,就見他一臉“自己將成為一個矮子”的悲愴感。 陳致:“……”捏他、捏他、捏死他! 隨口一個“定”,就破解了門口的“虎視眈眈陣”,陳致帶著崔嫣揚長而去。 剛出虎xue,崔嫣就開始整幺蛾子,東南西北地胡亂指方向,就是不肯回家。陳致沒辦法,只好漫山遍野地找土地廟,好不容易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就被趕來的皆無抓個正著。 “你干嘛把我丟到池子里?” “你干嘛跳到回溯池里?” “你跑來什么鬼地方?” “你躲在什么鬼地方?” “我等你等得魚尾紋都成蜘蛛網了!” “我找你找得腳都磨成扁平足了!” …… 雞同鴨講半天,兩人總算發泄完久別重逢的喜悅心情,謙虛地表示讓對方先說。 最后身為上司的皆無贏了:“不說減俸?!?/br> 陳致心中暗罵“千古上司一鳥樣”,將自己掉下回溯池后的經歷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皆無說:“回溯池里有個拉環,我原本打算拎著你在那里蕩著秋千躲一會兒,誰知你掙扎著跳了下去?!焙Φ盟⒖叹吞顺鋈?! 陳致說:“你承認手滑我是會原諒你的?!?/br> 皆無說:“近日‘黃天衙’經營慘淡,有意削減開支……” “……”陳致捏了下大腿,忍辱負重地說,“可能我剛好脖子癢,所以動了下?!?/br> 皆無見好就收:“那我們回去吧?!?/br> 陳致抱著一言不發、側耳傾聽的崔嫣:“他怎么辦?” 皆無揚眉:“這么快孩子都生了?” “他是崔嫣?!?/br> 皆無沉默半晌:“所以他命運被改寫是你的鍋?” 雖然陳致意識到了這種可能,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們的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