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是那次歲貢宴嗎?不勝酒力的割鹿侯,一杯接一杯地跟他拼酒。眼尾泛起桃花色,整個人軟綿綿地倒進沈樓的懷里,似哭似笑地問他:“他們都欺負我,你為什么不把我帶走?” 亦或是,更早的時候,只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打從在閑池第一次見到林信,他的目光便總是跟著那驕陽般肆意妄為的少年,沉迷而不自知。 “你呢?”沈樓耳尖微紅,忍不住反問他。林信這人狠起來六親不認,浪起來男女不分,從他倆認識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調戲他。所以他一直分不清,那究竟是喜愛,還是戲弄。 “肯定比你早,在你還不認得我的時候,便非你不可了?!绷中排踔驑堑哪?,甚是認真地說。 心尖微顫,那么一瞬間,沈樓幾乎要相信了這番鬼話。旋即覺出不對來,相識之前哪里來的非君不可,顯然是哄人的花言巧語。捏住林信的手壓到枕頭上,欠身吻住那惹人恨的嘴巴。 林信笑著由他吻,另一只手鉆進沈元帥的衣襟里亂摸,立時被沈樓喘息著抓住。 “別動?!鄙驑俏丝跉?,撐在他身上,克制著沒有再繼續。 “怎的,沒力氣了?”林信明知故問地挑釁他,“若是一路奔波力不從心,不如讓我來?!?/br> 沈樓氣得牙根癢,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還有傷?!?/br> 林信呲牙笑,伸腿勾住沈樓的腰,“哎呀,不要打那里,怪羞人的?!?/br> “……” 次日一早,營中不見了鐘無墨的身影。 “尋糧草去了?!鄙驑遣簧踉谝獾卣f,下令拔營,繼續急速行進。他給了那兄弟倆三千兵馬,叫他們去搶洛陽糧倉。 “你怎么,比先前還要著急了?”林信坐在旸谷劍上,跟著沈樓的馬向前飄,靈劍比馬匹平穩得多,不會扯到傷口。 “太子怕是忍不了我幾日了?!鄙驑禽p甩韁繩,躍上小土坡,沉清冷的聲音,借由浩瀚的靈力,傳到每一名將士耳中。 “前面就是陰山,溫石蘭的大軍便在山下。蠻人有巫術,名為噬靈,修士染之靈力盡失,凡人染之即刻斃命。噬靈珍貴,蠻人定會用來對付修士。爾等切記,如若染上,立時回轉,入營隔絕,等太師朱星離來醫治,切不可戀戰?!?/br> 上一世沒有抑制噬靈的方法,戰場上只能將染上的將士即刻殺死。以至于很多人染上了不敢說,造成了更大的傷亡。 將士們聽說染上了還有救,便不覺得有什么好怕的,齊齊應“是”。 林信看著沈樓穩定軍心的手段,微微挑眉,飄到沈樓耳邊輕聲說:“原來你也會說謊?!?/br> “孤沒有說謊?!鄙驑钦睙o比地說,他只是話說一半而已。 太子在等著鐘有玉傳旨的回音,不料卻等來了函谷關遇襲,洛陽糧倉被劫的消息,“誰干的?” “素……素國公?!?/br> 第81章 無衣(三) 太子根基尚淺, 四域國公他只信西域是忠心于他的。誰料想, 第一個公開叛亂的,竟然就是鐘有玉! “混賬!”太子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筆墨杯盞嘩啦啦碎了一地,“周亢!” “臣在?!痹镜挠笆绦l周亢,如今已經升為羽林軍副統領。因著meimei抬入東宮做妾妃, 整個家族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你帶兵去, 攔截鐘有玉, 扣下所有糧草, 將人給孤帶回京。若是抵抗不從, 格殺勿論!”太子咬牙切齒地說,拳頭攥得咯咯響。 劫掠關口糧倉,與謀逆無異。 “是!”周亢語調森冷地應道,窄短的額頭即便他低眉垂首, 也遮不住那雙兇光畢露的三白眼。 周亢領命而去,周良媛從后殿款款而來。今日沒有穿黑袍子, 只穿了一身普通的宮裝, 看起來比先前要溫婉一些。 “大巫傳來消息,割鹿侯就在沈樓的軍營里。殿下不如以皇上的名義召他回來, 他可是圣女的兒子……唔……”話沒說完,周氏突然被太子掐住了脖子,頓時沒了聲息。整個人被他單手提起來,漸漸只剩下腳尖觸地,腿腳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休要將孤當傻子耍弄, 孤與你的大巫,不過是互惠互利,可不是他的信徒,更不是他的走卒!再來討嫌,孤先滅了蠻人!”封章冷眼看著她掙扎,一字一頓地說完,才甩手將面色青紫的周氏扔到地上。 “咳咳咳……”周氏伏在地上嗆咳不止,好半天才緩過來,斜眼看著太子的腳面,低頭掩住臉上的怨毒之色。 載著糧草的車馬走不快,眼看著還有一天行程就要趕上北域軍隊,卻得到了周亢即將趕來的消息。鐘有玉很是懊惱,“咱倆要是兩個人,便可以一個跟他周旋,一個帶著糧食跑了。如今,可真是不便?!?/br> 鐘無墨:“……” 鐘有玉:“你說句話呀,怎么又不說話了,以前怎么沒發現你話這么少?,F在瞧不見,你不說話我都找不到你?!?/br> 鐘無墨:“有辦法?!?/br> 帶著五百輕騎的周亢,很快追上了鐘有玉的隊伍,卻不見糧草,只鐘有玉一人和零星的幾十名將士在一起烤rou吃飯。 “呦,周統領,什么風把你吹來了?”鐘有玉穿著一身白衣,不甚風雅地席地而坐,瞧見周亢來也沒起身,舉著串了烤兔子的樹杈,用力撕扯了一口,“這個rou烤得老了?!?/br> “屬下奉太子令而來,還請素國公交出從洛陽劫掠的糧草,隨屬下回宮?!敝芸捍蛄藗€手勢,示意身后跟著的兩名羽林軍去找糧草。 大軍在外,現下京中兵力不足,太子只給了周亢不足十名修士,其余皆為凡人兵。而鐘有玉身邊,修士兵也寥寥無幾,誰也不能滅了誰。 互相打量一番,鐘有玉攬住周亢的肩膀,將人拉到一邊,竹筒倒豆子般喋喋不休道:“非是我愿意去劫掠糧倉,實乃被沈樓逼迫所致。你看我像是謀逆的人嗎?像嗎?顯然不像!我跟太子自幼親厚,我反誰也不會反他。這些親兵,都是北域的人,其中還有幾個高手,我是身不由己。既然周統領來了,剛好可以救我于水火。你瞧,那邊那條路,是糧草運走的方向,過會兒咱倆佯裝打一架,你把我捉走,咱們一道往那邊追糧草?!?/br> 說著,指了指西邊的路。 周亢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鐘有玉嘆氣,“好吧,實話告訴你,三千精兵分兩路,一路往東,一路往西,已然走了許久。這西邊的是真糧食,東邊的是假的。沈樓定的計策,是要我把你引到東邊去?!?/br> 周亢翻身上馬,“走?!?/br> “等我吃完?!辩娪杏癫痪o不慢地重新拿起兔子。 周亢刷拉一聲拔出靈劍,削斷了串rou的樹枝,“國公要吃,大可回京再吃?!?/br> “你敢沖我拔劍?”鐘有玉突然變了臉,拔出靈劍瞬間朝周亢撲過去。他靈力不及周亢,所以先發制人,直沖那雙三白眼刺去。 周亢仰身躲避,膝蓋著地以跪姿滑開丈許遠,翻身一躍而起,準備回擊。卻發現鐘有玉已經御劍向西奔逃,立時踩上靈劍追逐,飛了半晌才將人攔下。此刻,已然將他帶來的輕騎甩開很遠。 為防有詐,周亢制住鐘有玉之后,便在原地等著他的騎兵。押送糧草的有三千將士,不知有幾名修士。貿貿然獨自追上去,怕是會被靈劍戳成篩子,必須帶著他的兵將才好。 走走停停,鐘有玉一會兒要小解,一會兒要喝水,耽擱了不少時間。前去尋找糧草的兩名羽林軍回來,悄聲對周亢道:“有兩路,一路在西,一路在東?!?/br> 正說著,鐘有玉趁其不備,再次御劍奔逃。 “前面三十里便是糧草所在了,”報信的羽林軍說,“有上千人?!?/br> 周亢咬牙,夾緊馬肚子狠抽一鞭,帶著騎兵追著鐘有玉而去。 馬匹再快也趕不上靈劍,不多時便不見了鐘有玉的身影。繞過一座孤山,就瞧見了大隊人馬,正推著糧草行進。 一身黑衣的鐘無墨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看向來人。 “素國公!”周亢咬牙切齒地追上來。 一把帶墨色劍穗的靈劍凌空飛來,擋在了周亢的面前,乃是鐘無墨的本命靈劍“硯兮”。 鐘無墨沉聲道:“何人?止步!” 周亢一驚,仔細看看馬上的人。鐘家兄弟生得一模一樣,但只要見過他倆的,都不會認錯,概因這兩人的性子相差太遠,從表情便能區分開。 “二公子,你怎么在此?”周亢環顧四周,草原上一馬平川,根本不見鐘有玉的影子。 “兄長令,回西域?!辩姛o墨生就一副討債臉,無論說什么都像是別人欠了他錢,理直氣壯。 周亢拔劍,挑開一輛馬車上的圍布,露出了一車帶著泥土的青草,顯然是這一路隨手拔的。咕嚕嚕,一顆石頭從青草堆里滾出來,掉在周亢的馬蹄邊。 上當了!東邊才是糧草,鐘有玉已經御劍往東去了。 周亢咬牙,掉頭就走。太子令讓他捉拿素國公,沒說要捉鐘無墨。當務之急,必須馬上追趕鐘有玉和糧草,否則他們就跑到沈樓的兵營去了。 幾百人馬跟著周亢掉頭,一路往東去。塵煙滾滾,不多時便消失在孤山之后。 鐘無墨收回靈劍,從馬兜里取出白色外衫重新穿好。草原風寒,穿厚一點節省靈力。將士們將覆蓋在車上的青草雜石盡數扔掉,露出內里白花花的糧食。 啟程,快速往陰山奔去。 “哈哈哈哈哈,那憨貨,等他追上東邊的車馬,黃花菜都涼了?!辩娪杏窨旎畹匦Φ?,從馬兜里取出自己的靈劍“琢兮”,重新掛到腰間。 鐘無墨沒應聲。 “我弟弟竟這般有勇有謀,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鐘有玉捏捏自己的臉。 鐘無墨拍開那只捏臉的手,讓他抓緊韁繩,“走了?!?/br> 兩只隊伍方向相反,周亢辛辛苦苦趕了半日的路,終于追上東邊的隊伍,卻依舊不見鐘有玉。所謂的“糧草”車上,盡是帶草皮的大塊泥土。 周亢氣急,點了所有的修士,躍上飛劍,“爾等隨我來!” “糟了,周亢追上來了!”離軍營不足二十里,眼瞧著勝利在望,卻見幾道靈光如離弦之箭飛沖而來。 鐘有玉拔劍,令糧草先行,自己與幾名修士留下應戰。 “太子有令,素國公謀逆,殺無赦!”周亢靈光熠熠的長劍兜頭劈來,顯然是被氣瘋了,再不給鐘有玉辯駁的機會。 鐘有玉左手持“琢兮”,右手持“硯兮”,兩劍交叉,穩穩抵住了周亢的劍。 離上次閑池圍獵不足一年,這么短的時間內,并不夠鐘家兄弟長進多少。少年人與武狀元的差距仍在,即便用雙劍,靈力還是一人的靈力,依舊不是周亢的對手。 “小墨,咱倆打不過他,我數一二三,咱們快跑?!?/br> “跑”字剛落地,鐘無墨已經接管了身體,跳上靈劍快速奔逃。 鐘有玉嚇了一跳,讓弟弟控制靈劍,自己則高聲大喊:“救命!” 一道耀眼的靈光自營中射出,巨箭的破空之聲如冬日北風,呼號著將周亢射了個對穿。周亢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要害,然而那箭太快太重,力碎鎖骨帶著他飛出十幾丈遠,牢牢釘在一處小土坡上。 與此同時,林信踩著旸谷劍飛馳而出,在周亢掙脫之前,揚起吞鉤彎刀,“咔嚓”一聲割斷了他的頭顱。 一切發生得太快,間不容瞬,等鐘家兄弟看清狀況,周亢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信甩掉彎刀上的血,死得這般利索,真是便宜這龜孫了。若不是戰事緊張,他定要廢了周亢的靈力,餓他三天,再把他扔到戰場上,好叫他償還上輩子封重所遭受的一切。 收刀入鞘,瞥了張大嘴的鐘有玉一眼,“真是沒用?!?/br> 沈楹楹手持?;」?,蹦跳著跑過來撿箭。她的大箭都是特質的,嵌有小塊鹿璃,不能丟棄。拔下箭,沖那合體的兄弟倆做鬼臉,“真是沒用?!?/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雙十一要買什么篇》 師父:朱砂,銀針,黃表紙 師伯:貓砂,貓糧,貓罐頭 樓樓:套套,刻刀,星湖石 信信:清闕抱枕,清闕立牌,樓信r18同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