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醍醐灌頂 “我無法完成這個任務了?!?/br> 木舒不知曉自己是如何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句話的,帶著點心涼, 帶著點絕望。 她知曉自己最后一個任務不好完成, 否則這個名為“筆誅天下”的系列任務也不會被評定為“噩夢”級別的難度。她調查了這么多, 推測了這么多,將任務背后的大背景倒騰得清清楚楚, 卻沒想到最后卻敗在了最為淺顯卻也最為棘手的基礎要求之上。 倘若她早生十年,或許任務還有回轉的余地,只要柳夕不死, 再深的恩怨爭斗都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融化解。 但是柳夕死了, 就在柳葉兩家的心中劃下了不可彌補不可痊愈的傷疤, 就如同葉煒一夜慘白的雪發。捫心自問,倘若有朝一日她嫁了人卻一直沒有名分, 選擇了愛情卻cao勞半生, 兄長們又該是如何痛心疾首?而最終她還因為兩家相爭而失去了性命, 哪怕最初產生矛盾的緣由是為了天下大義, 但這其中根深蒂固的悲哀與傷痛,又要如何釋懷?如何原諒? ——就如同柳風骨與葉孟秋一般, 他們曾經共同謀劃天下大局, 將彼此引為知己, 如今卻也不再有任何往來了。 柳夕死后, 葉煒一度引為心神大慟而走火入魔, 是柳風骨為他疏導內力,助他重回武道之途的。柳風骨那樣心痛愛女的逝去,知曉其中恩怨源于己身, 對于葉煒不忍苛責,但是他耗費了半生的功力替葉煒打通了經脈,卻還是對葉煒這般說道:“你為了夕兒一夜白發,我知曉你心中有她,但是……藏劍與霸刀,日后還是不要再有往來了?!?/br> 他替葉煒打通經脈之事引得霸刀山莊諸多弟子不忿不解,但是木舒知曉,他只是在求一個心安。替葉煒恢復了武功,便是償還了葉孟秋的相助之情,從此恩怨兩消,形同陌路,是因為心中的悲戚無法淡卻,只能如此作為換來一個問心無愧。 ——破鏡重圓終有隙,碎玉復合仍見瑕,有形之物尚且如此,何況人心? “我根本做不到?!蹦臼娴恼Z氣堪稱平靜,唯有懊喪深埋心底,“你看,連柳風骨這個知曉事情前因后果的人,都無法除去內心的芥蒂,又何況是霸刀山莊中那些不明真相的弟子呢?寫這本書,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將柳夕的故事寫出來,但是陳年舊事再翻開是何等傷人的一件事情?我不管怎么描摹述說,都避不開一個最難以解決的問題——書中的人物有多好,遺憾就有多刻骨?!?/br> 渲染柳夕,無疑是要用一種積極的語調去描繪這個人物,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必須面對這個幾乎不可能避免的難題。 【宿主不要泄氣,你要相信自己,你也說過的,系統不可能會給予你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br> “……是啊……”木舒勾了勾嘴角,努力露出一個笑,喃喃自語道,“沒有觸碰不到的高度,只有不夠努力的人,我……” 木舒沮喪地將臉頰埋進了被褥里,一時間只覺得心灰意懶,心塞難言。倘若時間還能更長一點,她或許還能等待著一些未知的變數來改變眼下的困局,或者是寫更多的書,等待她的筆力與思想再次突破成長起來,達到足以完成這個任務的水準為止。 但是蛻變的過程必須要經歷漫長的等待,她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揮霍和浪費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很忙碌,為了寫書,為了任務。她知曉自己所擁有的時間不多,勢必要付出常人百倍的努力,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但沒想到掙扎到最后,時間還是有所不足。木舒雙目失焦地躺在床上,靈魂與驅殼似乎分裂成了兩部分,無處憑依,心生困苦。 “或許睡一覺會變好的吧?”木舒呢喃,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用食指扯開嘴角的弧度,傻兮兮地吐槽道,“冷靜點,不要慌,想想看,你前面的兩個智障任務都完成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世界的惡意都阻擋不了你了,還怕區區一個傻逼系統的任務?” 被宿主吐槽得體無完膚的系統覺得自家宿主簡直有毒,方才擔心她會一蹶不振的自己果真是傻逼沒有錯了。 木舒翻來覆去,最后居然心大地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在靜謐而又絕美的星河中漫步,流淌過的水將將浸潤到她的膝蓋,水里倒映著繁星,融著夜色,別有種驚心動魄般浩瀚的美麗。她能感覺到水流摩挲撫過腳踝與小腿的溫柔力度,卻無法感知這星夜河水的溫度,就好似一個過于真實的虛幻夢境一般。 掬一捧河水,就好似掬起了一捧被包容在夜色中的星光,這種奇幻的體驗讓木舒感到十分的新鮮,以至于有些樂此不疲。但是此地的主人顯然不愿意她就這么玩鬧下去,木舒只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浮了起來,意識逐漸混沌。半夢半醒之間,有一股宛如水波般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了她的雙手,牽引著她在空中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什么。 那種感覺玄妙非常,涌上心頭的是仿佛從亙古時期傳承至今的古拙滄桑,每一次提筆都帶著山巒般的厚重,天下大道都融入了每一個橫豎撇捺。一筆畫出百里山川,一筆繪出江流河海,古往今來,那些變更與永恒的存在,凝在筆尖,化為水墨,道法天成。 ——寫了什么? 木舒還待細細回味那七竅通玄的豁然開朗之感,身體卻忽而猛然下墜,墜入了那星河流轉的夜幕天河之中。 睜開眼,她便看到了小橋流水的水鄉秀色,清可見底的溪水潺潺流淌如一曲吳儂軟語的小調,青石板,泥色瓦,苔痕鮮碧,秀如青芽蘸露翠愈濃。若說天府之國可稱壯麗,那杭州西湖的風景,單一“秀”字便可道盡矣。 木舒站在街頭有些茫然,空氣里熙熙攘攘地擁擠著稚子童語,少女的巧笑倩兮。忽而心有所感,回頭望去,卻只看見街邊一身穿青衫布衣的男子將一只簡陋的木釵放到了一位女子的手上。他墨發如水,身姿筆挺,只看背影,都只覺得清俊無雙,玉樹芝蘭。 女子身穿淺紫色長裙,容貌極美,眉黛如煙,唇秀紅艷。她眼波如水,柔而不弱,只是垂眸淺笑,挽在耳邊的鬢發如絲般纏綿。 男子與女子攜手離去,木舒微微瞇眼,只看見逐漸遠去的兩人十指相扣,略微用力交纏在一起的五指好似述說著此生不休。 ——可還是求不到想要的天長地久。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畫面,木舒卻覺得那樣的心痛,悲傷仿佛滅頂而來,無處不在。 她從夢中驚醒,剎那間重回世間,卻是一夢南柯般的滄海桑田。木舒恍若隔世,只覺得臉頰上是涼刺刺的疼痛,一抬手卻是抹得一手未干的淚水。她坐起身,回想著星河之上玄奧通達的感覺,以及最簡單的畫面所傳遞的最淳樸的悲傷,心有感悟,且受益匪淺。 “簡直像是被醍醐灌頂了一樣?!蹦臼嬗行┟H坏爻读顺蹲约喝犴樀暮诎l,摁了摁呆毛,露出了慣來常用的兔基斯懵逼臉。 木舒戳開系統面板,想詢問一下是不是系統更新了什么全新的功能,類似入夢感悟這樣神奇的應用。結果打開系統面板一看,木舒就因為自己淺下去一大筆的聲望值而震驚了,她買過這么多的道具加起來都不夠這次感悟消耗的積分來得兇殘呢! 【可是宿主,系統并沒有入夢的能力啊,積分為何會減少,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肯到y覺得自己簡直委屈死了。 木舒覺得自己這回是當真心如刀割了,這大出血可不是rou痛二字能形容的,簡直能讓人分分鐘暈厥過去啊。木舒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淚流滿面地安慰自己雖然夢境模模糊糊的,但是其中得到的感悟足以堪稱物超所值,關是參悟那種玄奧的道法,足夠她獲益終生。 想通透了,便也放開了,反正積分還能賺,提高自我能力的機會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雖然不知曉自己的積分是如何丟失的,但是倘若重來一次,木舒再怎么猶豫不決,最終也還是會選擇用積分交換這次機緣的。 木舒定了定神,頹廢與懊喪一掃而空,眉眼愈加堅毅了起來。她翻身下床,披頭散發地小跑到自己桌子邊,將自己的感悟記錄下來。 她仍然是不知曉該如何書寫這本書的,但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在她的腦海中流轉不去,只能用紙筆記錄下一些散碎的片段。 柳夕和葉煒的故事,矛盾是雙向的。 事情的起因在于柳風骨與葉孟秋的謀劃,其他人便多是一葉障目,被瞞在鼓里,但是柳風骨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兒,葉孟秋又何嘗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三子頹唐悲戚,終身不娶?不過是因為人心偏頗,彼此之間才只能看見自己更在意的東西。 柳夕不得名分,葉煒亦流離在外有家不得歸;柳夕身懷六甲cao心勞力,葉煒經脈俱廢幾度崩潰;柳夕萬念俱灰引刀自刎,葉煒走火入魔青絲成雪——那些凄苦的日子是泡在蓮子苦水中的故事,風霜雪雨都是兩人一同度過的,能怪誰? 霸刀看到柳夕的苦楚,藏劍知曉葉煒的傷悲,但是葉煒和柳夕又何曾埋怨過對方半句? ——最后能對彼此說出口的不過只有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br> “對不起,最終要拋下你一個人了?!?/br> ——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柳夕自殺更像是一種常年郁結于心后病變的毒瘤,用現代的專業術語來解釋,便是抑郁癥的一種。當看到兄長和丈夫刀劍相對之時,柳夕感到了一種此生無望的悲哀,那是她苦苦煎熬了七年的堅持一瞬間崩潰的絕望。因為在那一瞬間,她意識到霸刀和藏劍的矛盾根深蒂固,再無回旋的余地,她和她的孩子不會得到藏劍的承認,她的兄長們也無法接受藏劍這個親家。 她看透了,了悟了,于是絕望了。 是怎樣的絕望才讓一個溫柔的母親自盡在自己孩子的面前?不管不顧,視死如歸? 最終拋下自己曾經愛得銘心刻骨的丈夫與孩子,不正是因為她對這樣可悲且看不見半絲曙光的未來感到了絕望嗎? 木舒深吸了一口氣,她筆墨凌亂地劃去了紙上的字,低低的呢喃道:“造孽啊……” ——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等不來柳葉兩家的和平共處,卻直到死去都不曾知曉,故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偽裝的騙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病已入骨 葉英是藏劍山莊中最先發現木舒表現不對勁的人。 無他,葉英知曉自家幼妹絕非等閑之輩, 又有著扶蘇先生這一重神秘尊崇的身份, 平日里有意無意之間也會更多的關注一些。如今距離木舒的桃李之年尚且還有一段時間, 但是在葉英看來,實在太過短暫也太過令人不安了。 當葉英發現江湖上關于扶蘇的傳聞再次暴漲, 而那《天下風云錄》中又先后多出了幾位堪稱傳奇的人物時,便發現了幼妹的異樣。燭龍殿事件之后,木舒的身體虧損極大, 盛神針告知她一定要精細地調養, 不得有失。是以藏劍中人也將她當做了奶娃娃, 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葉英知曉幼妹是有分寸的人,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不間斷地寫書, 定然也是心有不安的。 但是葉英不能直白地阻止木舒的行為, 雖然知曉幼妹向來乖巧, 對父兄的教誨向來言聽計從,但她本身也是個極有思慮與考量的人。就像扶蘇這個身份一樣, 倘若不是幼妹坦言相告, 或許他永遠不會知曉幼妹在背地里做了這么多驚世駭俗的事情。 葉英想了想, 去尋了葉煒, 兄弟二人商討了一番之后, 當天夜里,葉琦菲就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入住木舒的小院子了。 面對笑容燦爛宛如東升旭日的小侄女,木舒根本說不出半個“不”字。對于這個在幼年時期便飽經風霜苦難的小侄女, 隨著時間的流逝與年歲的增長,對昔年舊事挖掘得越深,木舒心里就越發愧疚。她尊敬自己此世的父親,卻也知曉葉孟秋乃至于整個葉家都對三哥一家有所虧欠,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三哥一家出事的時候木舒還是個將將會爬的奶娃子,但即便如此,木舒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如今算下來,穿越女替代她的那段歲月正好是柳夕自殺的時間段,倘若她的身份沒有被人取締,而她又知曉這個故事的劇情發展,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是不是她就能救柳夕一命了?是不是三哥一家就不會像如今這般天人永隔了? 木舒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內疚,她知曉這其中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作怪,她無需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畢竟曾經的她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主宰,如何能求得萬全之道?但是天災可恕,人禍難解,正是因為曾經有機會去挽回卻終成虛妄,才會如此讓人痛心。 “小姑姑都在想些什么呢?最近整個人都憔悴了?!比~琦菲伸出一根手指頭推開了木舒顰蹙的眉宇,笑容明媚中透著爽朗,如今她已經是一名優秀的藏劍弟子了。肩負大伯與父親給予的重任,但是葉琦菲并不是很懂得哄人開心這項絕活,只能抱著木舒的腰將她高高舉起,笑著道,“姑姑,看看你這段時間都瘦了多少了?我看葉知都能把你抱起來了?!?/br> 葉知是最近才開始習武的流風門下弟子,今年七歲,胖嘟嘟圓滾滾的模樣跟個白面團子似的特別可愛,性格也是很討喜的認真型。但是據說這個孩子天生神力,單手扛兩個木舒根本不是問題,以至于這個孩子聽信傳言特別較真看見木舒走出院子就一直跟在她后頭當個小尾巴,一個勁地試圖找機會扛一扛柔弱的小莊主,但是木舒怎么想都覺得這個不是自己太瘦小的原因。 “……琦菲,把我放下來吧?!蹦臼嫒滩蛔∥婺?,覺得自己心理年齡都快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被自家小侄女舉高高實在丟人,又不是年紀還小皮囊稚嫩可愛到自己看了都想捏的時候,好在葉琦菲也沒讓她為難窘迫,立刻就放她下來腳踏實地了。 被小侄女葉琦菲這么一鬧,木舒也感覺心中的郁氣散去了不少。著書人大多感情細膩,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思考的方式都與常人有所不同,這是上天的恩賜也是可悲的弊病,因為大多數時候內心的思慮與憂愁都不被人所理解,便會被套上“無病呻吟”的帽子。在文學尚未快餐化的年代里,多得是不為世人所理解而離群索居的著書人,所以木舒一直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 雖然她的思想與觀念或許也沒有人能理解與認同,但是她并不感到孤獨,也在通過自己的文字而逐漸改變著這個時代。 “琦菲,能跟我說說霸刀山莊的事情嗎?”木舒將之前便準備好的長命縷掛到葉琦菲的佩劍上,語氣平和地道,“琦菲和多多都是在霸刀山莊長大的吧?河朔柳家,北方名門,從魏晉時期傳承至今,也有三百余年的歲月了吧?” 葉琦菲來到藏劍山莊之后,便不曾在他人面前提起過霸刀山莊。因為她知曉藏劍與霸刀的恩怨擺在那里,雖然藏劍的弟子接受了她,待她友善,體貼她尷尬的身份而不曾在她面前說過半句柳夕亦或是霸刀的不是,但也不會有人想要打聽她在霸刀山莊的過往。整個藏劍山莊,只有父親和她的姑姑會詢問她關于霸刀山莊的事情,這讓葉琦菲感到了心安。 她很喜歡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佛的小姑姑,也聽說過一些關于小姑姑的事跡,她曾經因此而同情憐憫她的遭遇,卻又在之后醒悟過來那是沒有必要的。她的姑姑有著一份常人難以企及的氣度,在看待事情的角度上始終中肯而毫無偏頗,目光永遠清明理智,包容而寬和。 她活得坦蕩,行事大氣,卻又在支端末節的細微之處謹慎小心,張弛有度,極有手段,她來到藏劍山莊這么久,就不曾在下人的口中聽見半句有關自己的閑言碎語。不似在霸刀山莊,哪怕老婦人將她視作女兒般教養,也始終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視她為恥辱。 “霸刀山莊那邊風景也是極美的,只是與杭州水鄉之地的美各有不同?!币姽霉酶信d趣,葉琦菲便也將自己對霸刀山莊的印象與一些趣事娓娓道來,“黃河以北,背靠太平山,一波傾萬瀾,山川河海之壯麗迤邐,盡聚于此?!?/br> 如果說,藏劍是一塊玉,君子溫潤,華光內斂;那么霸刀便是一座山,巍峨料峭,風骨天成。 木舒支著下巴聽葉琦菲講自己的故事,霸刀山莊中的人和事,她點到即止,但是對于霸刀山莊的鍛冶之術與刀法,卻是多有言辭。世人只見藏劍風生水起,暗嘆霸刀日落西山,但誰又知曉其中的門道?葉琦菲說起了霸刀第九屆揚刀大會,因為在第八屆揚刀大會上無名刀出世而失了風頭,第九屆的揚刀大會自然也有人暗中冷嘲,道那出自柳靜海手中的“海天孤鴻”乏善可陳,并無可為人稱道之處。 “但不是這樣的,三舅性格沉靜一如其名,他的刀,自然也如其名,只可惜,少有人懂?!比~琦菲說起這事時亦有些難言的蕭瑟,她不明白為何世人會說霸刀已無鋒芒之利了,不過是將那外露的氣勢收斂為一片汪洋,雖風平浪靜,但仍深不見底,“霸刀行事多為雷厲風行,最初之所以以‘霸’字命名門派,也是代表著一種無往不利的姿態,門派中弟子也多是性情直爽,愛憎分明之人?!?/br> 葉琦菲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木舒一直在旁側安靜地傾聽,眉眼含笑,只覺得小侄女簡直是吃可愛多長大的。 葉琦菲和多多會離開霸刀山莊,一路南下,只為了千里尋父,可見她在霸刀山莊中的生活定然并非全然如意的。她約莫是在柳風骨的默認下離家的,但是在那之后霸刀山莊不曾派人來尋她,任由兩個尚未及笄的小女孩跋涉千里,平日里只怕雖然沒有輕視,但也漠然居多。柳夕身為霸刀山莊的四小姐,嫁給敵派之子居然還不得名分,霸刀山莊想必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吧。 對其父母的不滿牽連到了孩子的身上,但葉琦菲如今坐在她的身邊,卻還是能坦然中肯地為她描繪著霸刀山莊的所有。 ——至少,她這個當姑姑的也要為小侄女努力一次啊。 “我現在開始起草大綱,系統,幫我整理所有九天和三哥一家的資料?!蹦臼鎵旱土寺曇糨p輕地咳嗽著,雖然支開了侍女,但是也難免擔憂會被他人知曉,只能一再地壓抑自己的咳嗽聲,“情景模擬,幫我調出當初三哥他們居住的那條小巷?!?/br> 葉煒離家之后便與柳夕一同居住在一處租借的屋舍里,而木舒所要嘗試的,就是高度還原當初的場景。 誰說一定要濃墨重彩才足夠動人呢? 木舒抿唇,壓抑著喉嚨刺人的癢意,只覺得有千萬只螞蟻在喉嚨里爬,肺腑間宛如火燒。她站起身想要走到書桌前,卻忽而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襲來,她身形不穩,一頭栽倒,一片漆黑中只感覺到自己似乎磕到了桌腳。木舒一手扣著桌腳作為身體的支柱,一只手死死地捂緊了嘴巴。然而一撞之下,那胸腔間的窒悶與熾熱都在眨眼間化為了痛楚,再也無法壓抑住。 木舒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咳嗽的力度過大讓胸腔肺腑都感到了疼痛,木舒覺得胃部一陣翻涌,一股甜腥的鐵銹氣沖喉而出,手心頓時濕熱了一片。在暈厥過去之前,木舒隱約間聽見了葉琦菲的聲音,她來不及回頭看,只能怔怔地抬起雙手。 衣襟、袖擺、掌心——盡是鮮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數已至 木舒曾經把自己比喻作一個被扎漏氣的氣球,往氣球里面吹氣只能延緩氣球干癟的速度, 卻不能阻止氣球最終的宿命。那如今, 木舒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吹得鼓脹的氣球, 只要用針輕輕一扎,便會徹底爆裂成無數碎片。 醒來時, 咽喉與胸腔那股灼人的熾意已經消弭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浸入骨髓般的冷意,并不疼痛, 只是滯塞而又難熬。身體像是沒有上油的老朽機器, 仿佛每一個關節的轉動都能聽到吱呀作響的聲音。木舒伸出右手摸了摸左手的十指, 無甚知覺,觸手一片僵冷。 木舒沉默地挪開了手, 昏厥過去之前只記得自己沾了滿手的鮮血, 葉琦菲似乎在呼喊著她的名字, 也不知曉是否驚嚇到了那個孩子。想到這里, 木舒心中愈加茫然,失焦的雙目一點點地放空, 終于在那片清明之中流露出了些許的煩躁與無措。 ——怎么會這樣的呢?應該還有時間才對啊。 “系統, 這是怎么一回事?”木舒在心中輕聲地呼喚著, 她能咬牙面對一切的艱難險阻, 卻無法一頭霧水的面對未知。如今距離她桃李之年明明還有兩年有余的歲月, 為何她的身體會殘敗至此?竟似是到了茍延殘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