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是我心中一直敬佩著憧憬著,卻又無能為力做到的一點——在先生眼里,眾生平等,沒有不同?!?/br> 荀游的話就如同一條道路上的標桿,指引著人們走向他所想的方向。仍然有人背地里暗罵,有人撇嘴不屑一顧,但有更多的人陷入了沉思與責問,或許因為時代的束縛他們不能看到更加遙遠的前景,但這無礙于他們思考,所謂的平等到底是什么。 何止是男女?貧富、貴賤——衡量一個人的指標是模糊的,但是卻又并非是固定不變的,泥腿子出身也有可能成為馬上將軍,窮酸秀才也會平步青云。便是寺廟里滿口佛經的和尚也不能保證自己佛心圓融,不帶任何偏見去看待世人,可扶蘇呢? 原本形象已經被定位成仙人的扶蘇,此時形象越發高大了,木舒看著那些評論都懷疑他們是在說自家大哥。 扶蘇如此作為,到底是源于什么暫且另說。木舒只知道如今江湖亦或者說是天下的風向已經在這些年的潛移默化之中逐漸改變了,這從自己暴漲的聲望值中可以看出來,雖說不知曉主角們如今過得怎樣,但是世人擇偶的標準已經微妙的朝著“有擔當”的方向發展了。 ——就如同她書中所說的那般,男子重性不重形,或許可以沒有絕好的容貌,沒有富裕的身家,但是絕不能沒有責任,沒有擔當。 人們從書籍中推測出來的“扶蘇”人氣遠超陸小鳳楚留香這樣曾經備受歡迎的“浪子”,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 嗯,如果以上,木舒雖然覺得羞恥以及哭笑不得,但也還能以一顆平常心安慰自己是扶蘇不是自己,淡定就好。那么等到接下來繼續往下翻看時,木舒卻登時從頭到腳,整個人列成了兩半。 “妾久聞先生美名,卻一直不得面見君顏,實為身平第一憾事。世人愚昧,嫉妒先生才華絕世,暗中編排先生面貌有暇,才不敢面現于眾,令妾惱怒不已。先生大才,已是世所罕有,容貌美丑又何必在意?且先生素心內斂,憐香惜玉之情,更是令妾心馳神往,如遇知音。若先生有意,可書信一封予妾身,相約一見,妾必梳云掠月,掃榻相迎?!?/br> 很正常很端莊的一封書信是不是?扶蘇成為國民男神之后,木舒也沒少收到這樣示愛的信箋,按理來說,是不會太過訝異的。 呵呵,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這人的落款是“石觀音”呢? #小jiejie,不約,我們就是不約。# 石觀音,明國江湖第一美人,是最美也是最可怕的女人。她喜愛各式各樣傲氣且出色的美男子,迷惑他們,折辱他們,用罌粟控制他們的神智,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奴仆,折斷他們的腰骨,讓他們卑微到塵埃里,然后棄如敝履,不屑一顧。對于木舒而言,石觀音是楚留香傳奇中的反派,一個美麗又扭曲的女人,她厭惡全天下的男子,宛如水仙花一般愛上了鏡中的自己,最后也因此而死。 其實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石觀音揚言要睡了扶蘇嘛,不就是把這條邀約布告天下了嘛,不就是整個江湖都在坐等好戲猜測扶蘇到底是美是丑最后會不會成為石觀音的入幕之賓嘛……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木舒決定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馬甲——哪怕是死也絕對不能掉馬! 這一次短暫的旅行,讓木舒看開了很多事情,也對許多遺憾釋懷了不少。以往掩蓋在明媚笑顏下似有若無的憂郁如今也消失無蹤,回了家,心里才真正有了依靠,哪怕仍然有所不舍,她也能懷著真誠的心意祝福那個囂張任性的小少爺能一輩子快樂下去。 她想了想,決定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寫一份有些遺憾的愛。 她將梨白和蕭卿第三世的故事大改,又加入了自己的人生,寫了一篇不長卻平淡而溫暖的故事——她想,三世的戀情落下了帷幕,下輩子,蕭卿還是會娶一個和他惺惺相惜的好女人,有一對兒女,過著沒有梨白但是卻幸福的人生。而梨白會斬斷情絲,重回世外,這一次,她除了領悟道法自然,還懂了紅塵離合悲歡,真正做到了道心圓滿,仙途可期。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少了一個人就停止轉動,時間會將傷口治愈,會將回憶碾成砂礫,唯有幸福的記憶會在記憶的長河中璀璨光明。 木舒想,如果早夭是她無可挽回的遺憾與痛苦,那么她希望自己的人生沒有遺憾,能成為更多人回憶中的光明。 因為靈感突來而一夜未睡,但木舒的精神卻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在天邊第一縷晨光微現之時,她打開了窗,讓那一縷溫柔的晨曦潑灑進自己的屋內。放在桌子上的手稿似乎也染上了陽光般的暖意,沁著淡淡的墨香。 “就叫《暖沙》吧?!?/br> ——被陽光曬暖的沙,哪怕從指間流瀉而下,握不住,卻仍然能將溫意留在你的掌心吶。 第四十六章 寤寐思之 唐門弟子如往常一般,訓練的訓練, 出任務的出任務, 風平浪靜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等到他們骨子里的不安分影子蠢蠢欲動, 仿佛鉆滿了虱子般癢而難受之時,便紛紛地開始尋找起不對勁的源頭了。然而想來想去, 最近似乎沒有什么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歲月靜好——二小姐唐小婉歸堡待嫁,傳聞中身受重傷的逆斬堂堂主唐無樂也平安歸來, 霸刀山莊也不再錙銖必較地抓住舊事不放, 日子平靜安穩得簡直讓人想養老, 真是讓人渾身不得勁。 唐家堡的弟子們左思右想,不得所以然, 直到一人拳頭往掌心一敲, 一語道破了天機:“我們小霸王怎么沒繼續鬧騰了?” 眾人這才幡然醒悟, 是啊, 那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小霸王怎么突然就消停了呢?感覺怪不習慣的。 熟知內情的逆斬堂弟子眼見時機正好, 立刻扯開嘴皮子口花花地造謠:“你們不知道???小少爺他這次出去, 本是要去找葉凡那瓜娃子麻煩的咧, 可是一個不小心馬前失蹄!但也因禍得福了啊, 遇見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如今正茶不思飯不想,打算改邪歸正從良了咧!” 唐門弟子板著冰冷正直的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趁著唐無樂不在拼命搞事, 自己給堂主腦補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傾世之戀。除了沒有將藏劍七莊主的身份暴露出來以外,早就將木舒的性格特點給扒得一干二凈,成功造謠。 唐門弟子雖然都挺霸道護短的,但是若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基本都非常樂意袖手旁觀且幸災樂禍的。更何況唐無樂平日里沒少得罪人,雖說不至于到相看兩厭的程度,但唐無樂一旦倒霉,起碼一半以上唐家堡的弟子都會鼓掌叫好。 “哈哈哈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沒想到小少爺居然栽到這么一個妹兒的手里!” “不對啊,小霸王不是說過天下女子都不如堡里的姑娘美麗,細腰冷艷大長腿嗎?” “滾,你信他口花花瞎吹水!真稀罕平日里演武場上還能把俺妹兒當木樁打?也不想想他那脾性兒,平日里最要緊誰?” “說的也是啊,不過這回……唉,再熱乎都要涼咧?!?/br> 想起曾經在唐門里流傳的消息,唐門弟子便是不喜唐無樂,心中都多少有幾分同情。如今唐小婉歸堡待嫁,卻對唐無樂避而不見,那向來打不退攆不走的好哥兒唐無樂居然也沒再上趕著討人嫌。好東西還是一件又一件地往妹兒的嫁妝堆里送,生怕她嫁出去過得不好似的,但也沒有如最初那樣對葉凡喊打喊殺,恨不得幫自家妹兒招贅,將她一輩子留在唐家堡。 如今雖然疼寵依舊,但是似乎也放棄了自己在唐小婉心中的地位一般,該對妹兒好的仍然半點不差,卻也沒再往自家妹兒眼前湊了。 “他這樣倒還好些,好歹還知冷知痛,瞧他以往那樣兒,真讓人懷疑他腦殼子有問題?!备茻o樂一同長大的無字輩弟子倒是有些無所謂,慫了慫肩膀道,“到底是寵了這么多年的妹兒,八成他如今也鬧心得緊?!?/br> 唐無樂現在的確鬧心得緊。 倒不是為了唐小婉——跟木舒相處的時間雖短,卻也讓他看明白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許是那人豁達的心態影響了他,唐無樂也學著放下自己的執念。妹兒既然不喜歡他,不喜歡唐家堡,那作為兄長也總要圓了她的夢。讓她離開這個在她心里充滿黑暗和血腥的家,讓她走到陽光底下,去江南水鄉,聽自己喜愛的流水小調,觀自己心心念念的文人風雅。 其實唐無樂心里一直清楚,唐小婉與其說是深愛葉凡而不顧一切地與他私奔,倒不如說,她是在纏負枷鎖逐漸絕望之時看到了一線的光亮,所以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抓住。否則當年不過垂髻年華的兩個孩童何來的情愛可言?他這個妹兒啊,的確不適合生存在唐家。 她心太善,太過柔軟,他們將她保護得太好,所以當她直面唐家背地里的黑暗,才會如此抗拒,如此如此的無法原諒。 看開了之后,雖然對于自己也被meimei歸類為“殘忍”的那一類人而心有郁郁,但是他也不曾后悔踏上這條黑暗的道途。他是唐家的少爺,是唐門的弟子,成為殺手,染滿血腥,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責任,他不可能為了唐小婉而放棄,那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送她離開,離開這個對她而言血腥而黑暗的牢籠,離開這個讓她良善的內心無法接受的唐門,也離開他這個早已雙手染血的兄長。 面對唐小婉,唐無樂已是心如止水,再無波瀾——他鬧心的原因,另有其他。 他依舊一身浮夸靡麗的服飾,甚至更加夸張地將紅牡丹繡了金線,金紅相配還帶綠葉,簡直是讓人辣椒水潑了眼睛。他牽著自家大黃漫不經心地在街上走著,身邊跟了兩個一看就面容猥瑣的狗腿子,所過之處神魔皆退,遠出數丈。但凡有點姿色的姑娘紛紛以袖掩面,轉身而逃,唯恐小霸王看上自己;但凡自戀一點覺得自己不比小霸王容貌差的男子,紛紛掏出面具戴上,免得一會被瘋狗死咬不放。 身邊的兩個狗腿子奴顏媚骨,笑得臉皮子都要皺起來了,不停地指點著道:“少爺!您看!那位姑娘身量高挑窈窕,姿色不差??!” 唐無樂隨意地瞥了一眼,冷哼道:“長這么高是要撐房梁嗎?你什么見鬼的眼光?” 狗腿子擦了擦冷汗,立時改口彌補道:“是是是,哪里比得上少爺慧眼識珠?那您看!那位姑娘媚眼如絲,可不美哉?” 唐無樂瞅了一眼就忍不住暴躁,怒道:“又細又長跟斜眼兒似的,看人就像蔑視,你當少爺我能受得了這個氣???!” 狗腿子嚇得腿都軟了,另一位狗腿子慌忙道:“可不是?我看那位姑娘不錯,瓊鼻櫻唇,臉似峨眉月,看著跟天仙下凡似的?!?/br> 唐無樂滿含不耐,這回看都沒看,就叱道:“峨眉月?!這下巴尖得是要拿來當暗器戳死人不成?閉嘴,再吵讓大黃咬你們!” 狗腿子:“……qaq”怎么這樣?您不是向來最喜歡細腰長腿小臉冷艷的美人了嗎? 唐無樂暴躁得想打人,卻見街道一側的書樓里竟堵滿了人,便是他這么一個惡名昭彰的小霸王靠近,那里圍著的人居然都沒有注意到。倒是有人不小心掃來一眼,頓時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卻還是硬著頭皮地杵在原地不肯挪步。 會出現這種場面,想都不用想就只有一個原因,唐無樂暗贊終于有事可搞,當即帥氣地打了個響指,一揮手道:“把書給我包了!” 然后動作嫻熟地放大黃趕人,狗腿子插隊砸錢強搶,端的是好一副霸王的模樣。最后在眾人敢怒不敢言的注視里接過狗腿子奉上來的一捆書,滿意的發現果然是扶蘇的新作。完事后還要朝著眾人丟過去一個傲慢不屑的眼神,拉來一片仇恨,揮一揮衣袖,瀟灑地走了。 唐無樂揮退了狗腿子,提著書隨便選了一間酒樓就走了進去,大大咧咧地往廳堂里一坐,拆開封紙拿了一本書出來就開始翻。 酒樓里的客人們原本看見唐無樂進來就滿頭大汗的準備離開,但是此時一看對方這模樣,立刻松了口氣重新坐下來。整個唐家堡的人都知道小霸王唐無樂無惡不作,唯有扶蘇出新書時才能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看書,好生安歇一下午。 食客們安心了下來,重新拿起筷子,感慨著扶蘇不愧是扶蘇,世間能做到此事的也唯他一人了吧。 #男神之光普照蒼生。# 唐無樂拿到書的第一時間就有點嫌棄,因為這次的封面居然黃澄澄的讓人一眼就能想到藏劍山莊。封面也越發古怪了,上次那白骨生花的畫作已經讓唐無樂覺得扶蘇此人想法詭異,但手里的這本書更加神奇——只有一只手,骨節分明,修長好看,讓人忍不住想象手的主人是何等的俊美風流。那只手松松的握著,似乎想握住什么,又似乎在用力的挽留未果之后無可奈何的松手。 手指的間隙漏下來一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似折射陽光的沙子,溫暖明亮,映照得整個封面都是亮澄澄的黃。 唐無樂翻開書,故事的開頭就用簡單而流暢的文字描寫了一男一女,女子名為沙,男子名為柳。奇特的是,與扶蘇以往筆下鮮活得宛如栩栩如生般的人物不同,這本書并沒有描寫沙和柳的容貌、性情、家世以及過去的經歷,只有對話和動作,連心里描寫都沒有。扶蘇沒有在這本書中融入自己任何的看法亦或者是感情,就仿佛是單獨在寫一個故事一樣,細水長流。 早已有豐富閱讀經驗的唐無樂知曉,扶蘇的書不看到最后,你永遠都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 與其說這是一本話本,不如說這是一些散碎的片段,像是一個人提筆書寫自己的回憶一般,參差不齊,沒什么結構,也不知曉事情的先后順序是什么。但是每一個故事都很有趣,每一個故事讀很溫暖——沙和柳這兩個人物仿佛被刻意模糊化了一般,只能從對話和一些細小的動作描寫去揣測他們的性格,明明是最平淡無奇的小事,甚至只是寫他們去路邊攤吃一碗陽春面,但莫名就讓人的心泡進了溫泉里。 那種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舒展開來的暖意,心臟微微顫抖著,唇角卻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直到大半本書過去,都只能勉強看出沙是一個溫暖又好脾氣的姑娘,柳是一個嘴硬心軟卻體貼的男子。明明故事沒有鮮明的承轉啟合,沒有石破天驚而來的震撼與驚艷,但是看著他們一同賞花,一同在屋檐下聽雨,一同牽著手在灑滿余輝的街道上走過,看書的人就仿佛一點點被扯進了這個故事里,眼里心底,洋溢的都是滿滿的幸福和暖意。 唐無樂看入了神,他想,扶蘇寫了這么多書,他可能最喜歡手里的這一本了——仿佛親身經歷著那種神魂俱顫的甜蜜。 然而故事,在后半本書中漸漸有了改變。 沙和柳之間的相處似是友人也似是愛人,唐無樂執拗地將他們定義為愛人——雖然二人之間沒有任何親昵,但是他相信這兩個人在一起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墒菨u漸的,沙的身影漸漸淡了,她和柳的談話開始出現了幾聲咳嗽聲,隨著故事的推進,仿佛成了柳的獨角戲。 最后,沙徹底消失在了故事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話語——“欸!你把手伸出來啊,海邊的沙子握在手里,好暖啊?!?/br> 沙不見了,柳的生活卻在繼續。他重回前半本書里提到過的地方,一個人觀賞花的美麗,一個人在屋檐下聽雨,一個人在夕陽下漫步,最后一個人自言自語——仿佛是要說給看書的人聽,他笑著說沙最喜歡這里的鮮花,最喜歡這家店的餛飩,最喜歡這里的風景。 故事漸漸落下了終局,柳去了沙最后出現的海邊,拾了一捧沙,可用力一握,它們就從指間流走了。 柳用一種欣然且溫柔的語調,仿佛在回應著沙的話,輕聲道:“……啊,是啊,真暖呢?!?/br> ——這不是沙和柳的故事,這僅僅只是柳的一生。 ——你走了,卻留下了太多溫暖的回憶。 唐無樂怔怔地看著書籍的最后一行字,突然覺得呼吸一滯,隨即撕心裂肺地抽痛了起來。 第四十七章 何傷寸心 唐無樂走進唐家堡逆斬堂大門的時候,手里扯著一張懸賞單。 唐門弟子無不好奇到底哪個不要命的招惹了唐無樂, 居然逼得他準備親自將人掛到堂里。眼看著唐無樂掏出針準備將單子釘到墻上了, 唐門弟子們紛紛圍上去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眾人饒有趣味地瞥了一眼, 卻紛紛炸開了鍋。 “格老子的!堂主你冷靜點!扶蘇不能掛上去??!唐門會被天下人罵死的!” “瓜娃子!腦子里生蛆了是不?作死不是這么作的,給長老們知道了, 一會兒要拿你去問話了!” “扶蘇怎么惹你了????不是稀罕他好多年了嗎?” 幾名弟子同時出手,七手八腳地往唐無樂身上按。唐無樂哪里能任由這群熊娃子制住自己?當下大怒就要反擊。長得矮的唐曉魚踩著游龍般的步伐滑了過來,一把拽住了唐無樂的腰帶, 逼得他不敢輕舉妄動, 才讓幾名弟子得了手。 直到唐無樂被子母連爪捆住, 幾名唐門弟子才蹲在他旁邊苦口婆心地道:“堂主啊,別想不開, 你一沖動就容易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你說你那么喜歡扶蘇的書, 要是把扶蘇干掉了, 以后怎么辦?再說了,扶蘇從不露面, 又是怎么惹你了?難道是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好看?唉堂主你聽我說, 雖然《暖沙》上的那只手大家都說是扶蘇的手, 也的確很標致啦, 但是不一定代表他臉長得好啊, 你說是不是?” 唐無樂神情冰冷,陰郁得幾乎要擰出水來了,一聽這話就咬牙道:“誰管他奶奶個熊的標致不標致?又不是跟勞資搶婆娘的勞資管他去死??!你們都給少爺滾!少爺我自己掛單自己接, 有你們啥子事???!” 然而唐無樂一說“婆娘”二字,整個逆斬堂頓時就沸騰了,蹲在他身邊的弟子也七嘴八舌的道:“聽說你回來之后就從良了?咋地?葉家妹紙就這么好?咱可聽說你現在不愛細腰長腿高個子的美人了,喜歡大眼圓臉矮個子的妹紙了?果然是栽了吧?!” “胡說!她臉哪里圓了?而且才幾歲?長那么高有個鳥用??!”唐無樂叱道,倒是沒反駁,承認就承認了,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這些天以來的碾轉反側,看誰都忍不住和那個矮砸比較,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總是想起她,這不是栽了又是什么? 眾人頓時哄笑,吹著口哨,道:“這才是唐門小霸王嘛!喜歡就別慫??!葉家的妹紙怎么了?拐咱們一個!咱們也拐他們一個咯!” “不對???既然不跟你搶婆娘,你掛扶蘇做什么?”有人戳了戳一邊掉在地上的懸賞單,“不會是人家妹紙因為喜歡扶蘇所以拒絕你了吧?我說,這事你想開點,天下這么大,喜歡他的男男女女那么多,反正鐵定是不能情緣的,吃吃醋咱就算了哈?!?/br> 唐無樂一聽“拒絕”兩字就面色不好,想到那本破書里面寫的東西,又怒道:“少爺我情緣遍地的時候你個瓜娃子還不知道在哪里玩球呢!給我滾!少爺懸賞他怎么了?寫的什么鬼玩意兒?!白坑少爺那么多錢,拿他人頭來補又怎地?!這有錯嗎?沒有!” 眾人又齊齊噴笑,揶揄道:“喲——因愛生恨啊這是!這么多年你還沒習慣嘛?他什么時候寫過皆大歡喜的故事了?” 唐無樂倒是冷了表情,帶著面具的俊顏似乎也染上了那銀色面具金屬般的冰冷,語氣淡淡地道:“你們又懂什么?” ——他憤怒的又豈是早已司空見慣的悲???真正刺了他心的是扶蘇將他心中最美的事物摔碎在他的面前。 扶蘇曾經說過,幸福是細水長流的脈脈溫情,而悲傷則是將美好撕碎的瞬間最凄艷的美麗,所以后者無可避免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