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出來外面玩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木舒是真的挺想念哥哥們的,對于回家這件事情既期待又不舍。但是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命運,那些許少女的情愫便也被斬得一干二凈,意識到繼續相處下去或許會出現讓彼此為難的情況,就此分開反而是最好的選擇了。 不后悔,只是舍不得。 對于即將到來的分別,彼此都心知肚明,一時間竟有些無話可說。木舒垂眸想了想,覺得自己至少應該說聲謝謝來打破這樣尷尬的死局,但是還不等她開口,唐無樂就忽而掏出一個布帛包好的方形物體遞了過來,平靜地道:“給,拿著吧?!?/br> 木舒好奇地接過,禮貌地道了謝,便將布帛輕輕撥開,露出了一本讓她萬分眼熟的書。 木舒:“……”喲,真巧啊,又見面了。 那本前不久剛剛被她塞進出版社里的書宛如初生的嬰兒般乖巧地躺在她的手里,依舊是那份無處不細膩的精致美麗。心中雖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木舒也知道這是他人的一番好意,將書抱在懷里,彎眸笑道:“謝謝少爺,我很喜歡?!?/br> 唐無樂輕嗯一聲,也沒有提自己耗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在第一時間之內買到了扶蘇的書,只是眉頭微擰地看著那本書封面上的顱骨,有些不滿地道:“他又寫了什么古里古怪的東西了?怎么畫了這些東西?” 木舒裝傻充愣,只當沒聽到,又忍不住好奇地詢問道:“少爺也看過扶蘇的書吧?感覺如何呢?” 唐無樂瞅了她一眼,到底是沒說什么刻薄話,只是平淡地道:“尚可,比那些飄在天邊無人能懂的文人簡單明了,但也比那些與其說是文人倒不如說是以文字賣弄低俗的人要高雅。至少大部分人都讀得進去吧?!?/br> 這到底是一個江湖人的世界,文人墨客的孤芳自賞,雖是高潔,但終究只是形單影只,孑然而涼。 木舒頷首輕笑,世間這么多人看她寫的書,不斷猜測著她短短數年就揚名天下的緣由。有人大談特談她文章的內蘊深厚,有人不懂裝懂對她的文筆大夸特夸,有人隨波逐流覺得她想法新奇劍走偏鋒——但是到頭來,還是唐無樂道破了真相,不過是因為中庸罷了。 難得來一次明國,木舒饒有趣味地打算買一些土特產帶回家。唐無樂卻拎著她上街逛了一圈,木舒看中什么,他也不管好壞全部買下,活脫脫一副暴發戶紈绔子的模樣。木舒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有些開心。系統中存著扶蘇所有收入的她自然不擔心錢財問題,在藏劍山莊長大,也從未有人短過她花費分毫,但是別人對她好,她總是心存感激和喜悅的。 雖然彼此的交集源于陰差陽錯的意外,起始或許并不美好,但是每一寸快樂的記憶,她都會妥帖地保管到生命的盡頭。 乘船遠渡大川河,唐無樂見不得她窩在潮濕的船艙內發霉,將她硬生生拽到了船艙外吹風。帶著濕潤水汽的風撲在面上,有別于蘇杭一帶的溫暖和煦,但總是讓人想到海天一線的遙遠,格外高爽。木舒笑著站在甲板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著青翠欲滴的浮影,碧空如洗的天幕流云迤邐,似乎擰下來藍汪汪的水滴,全部都滴進了水里。 “真美啊?!蹦臼孑p聲地呢喃,她回首淺笑,溫和的眼眸也似蒙了紗簾,蘊著一縷輕煙,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里。 唐無樂微微垂眸凝視著她,黑眸幽深,沉靜而涼,他罕見的沒有跟她抬杠,唇角甚至勾出一縷清淺的弧度,淡淡道:“是啊?!?/br> ——真美呢。 船只??考磳⒌诌_岸邊的那個夜晚,唐無樂拽著她悄無聲息地躍到船艙上方,兩人一同欣賞這那天邊的圓月流淌下來的一湖清冷溫存的月光。唐無樂從包裹里取出狐裘將木舒裹了個嚴實,他將手摁在她的腦袋上,讓她不得不微微低頭,無法觀察他的神情。呼吸著濕冷的空氣,似乎連他的話語都染上了夜半時分的似夢似醒的微醺:“矮砸,若你能活很久很久,你會想做什么呢?” 木舒微微愣怔,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總是太過于奢侈的,比起“假如”和“想做什么”,她更愿意去思考“我能做什么”。但是唐無樂的問話悄無聲息地輕叩了一扇門扉,打開之后是花團錦簇的世界,那是屬于上輩子的她最天真也最幼稚的憧憬。 木舒咽聲無語,片刻的沉默后,她才閉著眼睛輕輕地笑出了聲:“我啊——” “倘若我能活很久很久,我定然要去爬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去品嘗最美味的食物,去看最美好的風景,去愛最好的人?!?/br> ——倘若我能活很久很久,或許會有一天,我能鼓起勇氣,對你說“我愛你”呢? 船只??苛舜a頭,唐無樂卻反悔似的背著她避開了焦急等待的藏劍弟子,帶著她一路繞到了九溪十八澗。他牽著她的手在鐘靈毓秀的山水間漫步,或許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或許已經言語盡了無話可說。 直到他們已經隱約可以看到藏劍山莊的建筑,唐無樂才停下了腳步,偏首朝她看來。 木舒松開他的手,微微抬頭望著他,等著他說話。誰料他沉默良久,卻是展開手,給了她一個擁抱。 淬不及防之下的親昵讓木舒在愣怔之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輕輕摁在她的后腦勺上,將她固定在胸膛前,動作堪稱溫柔。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氣息,不像大哥那樣有著雅致的冷梅香,沒有什么味道,卻很干凈。他的懷抱是溫暖的,是令人安心的,甚至是和哥哥們的懷抱不一樣的,讓她心悸,也讓她舌根微微泛著酸澀的苦。 “矮砸?!彼穆曇魩е唤z低沉的晦澀,卻失了往日里的漫不經心,流露出幾分沉靜與認真,“你可能不那么認真聽,但我說完,你得記著——七年后你若還活著,便隨我去唐家堡可好?” “想爬山,我帶你去;想吃什么,我買給你;想看什么風景,我都陪著你——我會成為最好的人,會愛著你?!?/br> 木舒的眼淚奪眶而出。 總有人給你一份對未來的期翼,并盼望著你能活下去。 電光火石的剎那,她微微抬起手,幾乎要忍不住回抱住他。但是理智在最后一刻險險懸崖勒馬,她恨不得砍自己一刀讓自己清醒一點,眷戀溫暖是人的本性,貪婪與渴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面對這個對你這么好的人,你又于心何忍呢? 長痛不如短痛,你又何必將他拖入泥沼,讓他陪你掙扎,只為了在最后的歲月里汲取他人的溫暖呢? 木舒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一縷即將消融在風中的青煙,縹緲無依:“少爺,別等了?!?/br> “我愿你有一個溫柔美麗的妻子?!?/br> “我愿你們能長相廝守,白頭不離?!?/br> 第四十四章 風云驟起 木舒的歸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讓人措手不及。 雖然收到了唐門的來信,這幾日一直都有弟子在碼頭或各處落腳點等待接應, 但是誰也不能確定木舒真正歸來的時期。在這樣表面平靜內力暗潮洶涌的等待里, 不可抑制地浮現了焦躁的氣息。而木舒就是在這種時候, 帶著微笑邁進了藏劍山莊里。 被幾個抹著眼淚哇哇大哭著撲上來的孩子團團圍住時,木舒輕輕摁了摁因苦悶而疼痛的心口, 突然便覺得釋然了。她如往日一般露出燦爛的笑容,彎腰挨個抱了抱他們,蹲下身溫柔地拭去一個小男孩臉上的淚珠, 空蕩的心也被充盈了什么溫暖而甜蜜的事物, 恍若救贖。 “別哭了, 我回來了?!彼χp輕刮了刮小男孩秀氣的鼻梁,輕輕地道, “對不起, 讓你們擔心了?!?/br> 幾個孩子都不過五六歲的年紀, 算是木舒看著長大的。他們或許對最近發生的事情懵懂無知, 但是他們知道那個一直溫柔笑著的七莊主被人帶走了,是否平安更是無從得知。在大人們浮躁不安的影響下, 害怕逐漸變成了惶恐, 此時見到了木舒, 便一口氣地發xiele出來。 聽聞傳訊便撇下所有事務趕來的葉暉遠遠地就看到少女清瘦的背影, 她回頭看來, 在一瞬間的詫異后便流露出了歡喜的神情。語氣輕而柔軟地喚了一聲“二哥”,便揚起大大的笑臉,展開手朝他跑來。 抱住最小的meimei時, 便是葉暉見慣了世事無常,經歷過這般滄桑,也險些忍不住熱淚盈眶。 ——天知道,在小妹失蹤的那天開始,他便一直害怕,這一聲輕喚會成為永恒的遺憾。 他幾乎止不住喉中酸楚的哽咽,只能用微微顫抖的手輕撫她細軟的黑發,心痛地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木舒輕輕一笑,乖巧地揚揚腦袋,用后腦勺蹭他的手,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葉暉的肩膀:“二哥,我很想你們啊,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吶。父親還好嗎?三哥和小侄女見面了嗎?五哥和五嫂找到了嗎?我失蹤的消息有沒有……” 她一肚子的問話,葉暉卻越聽越難過,不由得打斷她的話,輕聲哄道:“好了好了,小大人似的,別cao心這么多了,你三哥五哥都還好,父親也沒事,就是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累了嗎?先回房休息一下?二哥讓人準備些吃的給你?” 木舒牽著葉暉的手,看著這虎背熊腰身量高大的男子微微彎著腰,神情擔憂地望著自己,她忽而就覺得有些許的愧疚。說實話,這一段旅途雖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又的確是開心的——在家人擔憂著自己的時候,這讓木舒覺得愧疚不已。 “我沒事啦,二哥帶我去看看父親和哥哥們吧,五哥已經回來了嗎?”木舒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明媚而輕快,她揚起的笑臉就如同早春三月的暖陽,透著沁人心扉的暖,“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注意身體???父親沒有經常在睡覺前喝茶吧?都說過很多次了,這樣晚上會睡不著覺的!還有大哥,要經常出去走走啦!山花開得多美???二哥!你說是不是?” 軟糯清甜的撒嬌仿佛鳥雀,嘰嘰喳喳的響個不停,但卻如同拂面而來的春風,輕柔地拭去心上的陰霾。 葉暉忍不住地笑了,這是數月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看著幼妹透著紅暈的臉頰,仿佛從她手中接過了一份簡單的快樂一般模樣:“就你老是瞎cao心,跟個小管家婆似的,父親愛喝濃茶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老是管著,父親又何曾忤你的意了?” 一路笑鬧著朝后院走去,還沒走進后院,便看見葉英一身金衣輕甲,快步走來,竟是失了些許宛如沉靜的從容。 聽到他們的笑鬧聲,葉英腳步一頓。他抬首望來,清俊秀逸的面上仍舊是往日里平淡寧和的神情,唯有微蹙的眉宇,能看出幾分情緒不寧。木舒霎時噤聲止語,葉英竟仿佛不確定了一般地偏了偏首,側耳細聽,輕聲地道:“小妹?” 木舒聲音微咽,險些沒哭出聲來——她從未想到,她泰山崩于面前亦不變色的大哥,居然會有懷疑自己聽錯的那一天。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角,宛如一顆小炮彈一般朝著葉英撲去,揚高了聲音仿佛這樣就能打碎一切迷霧般的幻境:“大哥!我回來了!” 聽到清晰的腳步聲,葉英微微愣怔,卻還是半蹲而下,將那小小的少女納入自己的懷抱里。仿佛要印證自己的猜測一般,他抬起手,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她的眉眼,微蹙的眉間,是清淺到細不可察的哀慟與擔憂。 可是萬般思緒,萬般動容之意,最終還是被他壓回了心底。葉英抬手摸了摸少女的發頂,感覺到她宛如小動物般親昵的回蹭,心也不可抑制地柔軟了下來。太多想說的話沉淀于心,最終,卻只是溫聲地詢問了一句無意義的話語:“回來了?” “嗯……”木舒垂頭,細聲細氣地軟語道,“我想你們了……” 在哥哥們看不見的地方經歷了一場無言的掙扎和煎熬,最終不得不親手推開自己眷戀的美好,但是木舒卻并未流露出分寸的悲傷。她甚至在釋然的遺憾中淺淺地微笑,握住兄長的手,感覺到安心的同時,也如此鮮明且快樂的活著。 ——永遠不要去祈求光,要自己發光,自己照亮黑暗。 聽說三哥和四哥外出尋找她而尚未歸莊,葉暉讓人去傳了口訊,便跟小妹說了一下山莊里的情況——葉凡被葉英一頓教訓之后便閉了關,倘若能自己想開,武功便能更進一步;唐小婉已經被藏劍弟子送回了唐門,如今已是待嫁之身,只等葉凡出關之后便結秦晉之好;木舒失蹤的消息被掩蓋的很好,一則是因為她鮮少出莊無人識,二則是唐國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江湖人再無心搭理兒女情長。 “雁門關玄甲軍守軍統帥薛直力戰而死,玄甲軍破陣營分崩離析,雁門關落入安祿山之手?!?/br> “圣上聽信讒言,定罪薛直。薛直副帥長孫忘情率領舊部,成立玄甲蒼云?!?/br> 這些涉及朝政的事情,葉暉大多數是不會跟木舒提的,但是這件事委實令人憾然,葉暉也就不自覺地感嘆了幾句。然而“安祿山”之名一出,木舒就整個人陷入了懵逼的狀態。她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綜武俠的世界里,歷史應當都已經化為了浮云,因此即便知道“唐國”便是歷史上的“唐朝”,也并沒有過多在意。此時淬不及防之下踩了地雷,木舒覺得自己簡直連腦子都沒有了。 安祿山,史思明,她歷史再怎么不好,也聽說過“安史之亂”四字啊。 #穿越這么久才發現自己生活在亂世啊。# #感覺已經蠢得沒有我了。# 之后和家人一起吃過晚飯,木舒笑著將自己買的禮物都擺出來,她甚至還給不少相熟的藏劍弟子也買了禮物。被換了一身金燦燦的裝束顯得格外英氣逼人的小侄女給摁住了肩膀好一頓關心,跟小侄女和多多聊了幾句,就被自家大哥趕去休息了。 木舒保持著迷之淡定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撲到柔軟的被褥里就是一陣亂滾,滿心都是撒丫子狂奔的羊駝。 安史之亂是唐朝由盛轉衰的重大歷史事件,始于安祿山與史思明的野心勃勃,也源于唐玄宗的昏庸無能——對的就是那個睡了自己兒媳的皇帝,捧出了一個“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楊貴妃,也捧出了排斥忠良霍亂朝政的李林甫與楊國忠。玄宗怠惰朝政,jian臣當道,內有亂政之憂,外有強敵窺伺,曾經盛極一時的唐朝在他的手中敗落,甚至江山差點易主,何其可悲? 雖說安史之亂爆發是公元755年,也就是天寶十四年,十年之后,她早就死了,哪里管得了之后的洪水滔天? 但是,她此世的家人又該如何是好?他們又如何在亂世之中安身立命?便是戰火不會涉及藏劍山莊,以兄長們的品性,也不可能坐視不管。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雖是以失敗告終,但是其帶來的后果何等的嚴重?它摧毀了唐朝盛世篤實的基底,形成了藩鎮割據的局面。 木舒鬧心地咬著嘴唇,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清楚綜武俠會給這段歷史帶來什么樣的改變,這改變是好是壞,也無從得知。 而她能做些什么呢?除了自己知道的歷史,她也只會……寫話本罷了。 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木舒干脆起了身,為了不驚擾侍女,便也沒有點燈,徑自打開了系統。下一秒她就被那數量可怕的讀者來信給驚到了,出版社浮現出各個售賣地點上的情況,“脫銷”兩個字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地圖,讓木舒一時茫然。 “發生了什么?難道我這次捅了馬蜂窩了?”以往扶蘇的書籍雖然受歡迎,但是也絕沒有出現這樣可怕的場面。木舒有些焦心地翻開系統頁面,看著上面跌宕起伏但是總體來說數值暴漲的聲望值,不禁有幾分心驚rou跳地問道。 【?!獩]有哦,宿主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主線任務,成功掀起了輿論,任務獎勵已存入系統~!】向來毒舌的系統難得溫聲軟語地安慰了她一句,不知道是否是木舒的錯覺,總覺得它此時格外的歡欣,【詳細情況已錄入系統面板,請宿主自行查詢?!?/br> 木舒連忙翻開系統資料,一目十行地掃下,這才勉強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簡而言之,她這次的書出版之后,不僅僅是江湖炸了,可以說是整個天下一起炸了。 第四十五章 時光之沙 扶蘇的書向來滿含深意,這天下也不缺乏閑人去一點點挖掘和分析扶蘇的書籍, 是以扶蘇的書普經問世, 整個天下就炸開了鍋。 然后炸完之后, 各方勢力火速成型——開撕! 直男癌撕扶蘇指桑罵槐,罵他文中的女子不守婦道落得如此下場全是活該;女權主義者撕直男癌說扶蘇寫得好寫得妙寫得呱呱叫, 憑什么兩個人的過錯最終一人瀟灑一人要吞掉全部的苦果;而扶蘇的腦殘粉們則把另外兩方人全部一起撕了,說你們瞎逼逼個毛啊,我家大大寫的是生命的無奈世事的黑暗人心的莫測!寫了女子的凄苦寫了世事的不仁!你們這群膚淺的人別自己誤解還來侮辱我男神的文字! 各方跳腳的情況之下就是各種閱讀理解的誕生, 眾人不停地剖析扶蘇到底是懷著什么心態寫這本書的, 甚至一改往日的文風, 以靡麗到朽爛的文字勾勒出一種詭譎的凄艷。雖然一開始看書,早已習慣了扶蘇那宛如流水般清淡溫柔的讀者十分不能適應, 但是看完整本書后仍然是心里堵了砂石一般的哽咽, 和以往大氣磅礴的故事不同, 這個故事如同浸了墨水, 黑暗卻又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扒開光鮮亮麗的皮囊,露出內里的皚皚白骨, 如此妖冶可怕的艷色之花, 卻帶著令人窒息和欲罷不能的魅力。 而就在各方吵得不可開交之時, 稱得上扶蘇代言人的荀游站了出來, 發表了一番自己的見解:“先生乃我一言之師, 常常一句話就能讓我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但是事實上,作為弟子的我研讀先生的書數年有余, 很多時候也仍然覺得自己見識淺薄,不得先生真意?!?/br> “偶爾也會想,先生是否真的是那世外的謫仙,是否已經在人世間踱步了百年。先生的書總是在寫別人的故事,幾乎從未提及過自己,但是那種以局外人的目光看待塵世的透徹,那種豁達而包容的胸襟,常常令我自愧不如。先生到底看過多少浮世的悲歡,看過多少的滄海桑田,才能做到如今片言解語即可道盡塵世萬千的境界?這樣的先生,又與仙人何異?” 看到這里,木舒默默地咽下了一口血,內心的悲憤險些噴薄欲出。 #熊娃子,你聽說過有個東西叫做心靈雞湯嗎?# #你的口號根本就是“搞事!搞事??!搞事?。?!”吧!# 擱千年之后的世界里,心靈雞湯幾乎是隨手刷新一下網頁就能撈出大把大把,甚至大部分都非常有人生哲理性。這在現代人看來早已司空見慣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能隨口說上幾句的雞湯格言,落到了古代卻成了她“看盡滄海桑田早已修煉成仙”的證據。 木舒忍著掩面而逃的羞恥,堅強地繼續看了下去。 “先生的風格向來平淡如水,卻又韻味深藏,有些書籍看似大氣磅礴,但是其講述的道理卻極其的細膩。這次的故事雖說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卻也符合先生一貫的風格。以遺憾來襯托出美好,以犧牲來創造永恒,以悲傷來映照幸福,矛盾和沖突之間總是充滿了張力,先生就像是游走在二者邊緣的人,我想,先生的一生也如這白骨之花一般,或許哀傷,卻也艷麗?!?/br> 木舒沉默地繼續翻看,到底沒有再說些什么。 “家中幼妹嬌氣,受了委屈就朝先生訴苦,先生卻從未因此而不耐過。他會給家妹回信,告訴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子總是多有苦楚,她們不能向男子一樣堂堂正正的入學堂讀書,不能坦蕩大方地如男子一般決定自己的命運。這固然是因為男女天性的不同而造成的不公,但有的時候,這就像是不同人的一生,有人唾手可得卻不屑一顧,有人卻要為此苦苦煎熬,付出百倍的代價才能得償所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