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他是半妖哪有什么祖宗,這里供奉的大約也不是人類……” 穆戎也覺著此處很是詭異,飄到里頭瞧了瞧,卻發現這里居然只有一個陳舊的牌位,案上的香爐早已生銹,明顯是多年不曾有人拜祭過了。國師會特意修建這座祠堂,想來過去對供奉之人還是挺在意的,也不知是慢慢將人忘了還是發生了什么讓他不再到來,或許從此處能找出這神秘半妖的來歷。 想到這里,穆戎便現了形,伸手將牌位上的灰塵一抹,只看見了兩個歪歪扭扭宛如初習字的孩童刻出的大字,可就是這樣的兩個字,卻是瞬間讓他神色一變,再說不出話來。 他背對著看不清神情,鬼魂只覺這人突然就不說話了很是奇怪,還以為是看見了什么駭人聽聞的名字,忙問:“怎么了?他供的是誰?” 回頭瞥了他一眼,穆戎不動聲色地將牌位放了回去,只道:“沒什么,只是在外面飄久了有些頭暈,這名字倒是沒見過?!?/br> “畢竟都不知道幾百年了,我看那國師只怕自己都忘了這是誰?!?/br> 穆戎近日確實身子虛弱,對這話鬼魂也不疑有他,隨意回了一句便只嘆道,“我看你還是多調養些時候吧,這樣下去容翌早晚得給你供牌位了?!?/br> 瞧著他這無所謂的神色,穆戎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好似隨意地問:“鬼兄,你多久沒收到過祭品了?” “月朝哪有人拜祭我啊,我死后收到的第一份祭品就是你燒給我的那副丑畫?!?/br> 鬼魂死時正被月朝皇子嫉恨,王城中的人不掘他墳已經算好的了,哪有燒紙錢的功夫。嘴上雖嫌棄得緊,其實不論是穆戎燒的話本子還是容翌順手燒的紙人紙錢,他都在陰靈囊里收得好好的。 鬼其實沒什么吃穿用度的需求,祭品所代表的不過是還有人記掛著他們,月下鬼魂形單影只地在月見林困了幾百年,穆戎燒東西給他的時候,心里著實高興了好一陣。這也是他愿意待在這二人身邊的真正原因,只有在這里,他才能真切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孤魂野鬼了。 當然,這些話他是絕不會告訴穆戎的,如今也是沒好氣地抱怨道:“你這小氣鬼,整日就會把奇怪的本子扔給我,難道就不能燒些好東西嗎?” 許是在地府同鬼相處慣了,穆戎對他也有種同類間的親昵,只不過比起和容小boss的抱團取暖,他們之間更多的還是損友氣氛,此時也不例外,輕笑著就從善如流道:“好啊,回去我就燒一套四書五經給你?!?/br> “別!我寧可看容汐的話本子也絕不讀書!” 哀嚎著認輸,對于每次和穆戎抬杠都贏不了的事實,鬼兄自己只有一個解釋,“算了,不得不承認,論無恥還是你比較強?!?/br> “不必自謙,你我臉皮從來都是伯仲之間?!?/br> 一如既往地打趣著飄了出去,穆戎沒再提及那牌位,鬼魂便也就忘了這回事,依舊頗具興致地在國師府四處搜索,仿佛許久沒在外界閑逛,很享受這樣無拘無束的時間。 只是瞧著他那樣子,穆戎心中卻是沉重了起來。那牌位上的名字若是換了世間任何人只怕都認不出來是誰,唯有他知道對方的身份。 人死后便與活著的一切斷了聯系,因此在地府,鬼魂之間從不會報出真名,就連鬼差們也僅以姓氏相稱,全然不會提起在人間的經歷。 厲鬼都很忌諱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因此穆戎從不對人自稱前世姓名,與鬼魂也只以鬼兄稱呼。如今,整個北辰大概只有他知道鬼兄活著時的名字。 樂殷,幾百年前被月朝迫害至死的絕世天才,也是那牌位所供奉之人。 第五十二章 容翌這幾日忙得連穆戎都來不及見上幾面的結果就是只用數天時間, 各州軍隊便在王城外集結, 只等一聲令下,三十萬大軍便可奔赴戰場。糧草備齊, 兵甲上身, 今日滿朝文武皆在城墻之下, 等著新皇于城門祭天, 以壯出征聲勢。 兵士以在各條官道列出陣勢等候出發, 如今城外位于前列的皆是各軍統領,清一色的玄鐵鎧甲整齊數列,唯有統帥容翌銀甲黑袍位于眾將之前,象征北辰的北斗玄旗于風中獵獵作響, 明明入眼之處皆是人潮,卻是連一聲咳嗽也不聞。 萬眾矚目之下,新帝終于登上城樓。這是她第一次身著冕服, 背繡星辰,肩紋日月,就連冕冠的玉珠都是如此沉重,唯有昂首挺直脊梁才可支撐。和夢中不一樣, 她的身邊不再有仙人可以依靠, 必須用自己的能力去征服臣子,但是,比起夢里的纏綿情意,現在的她眼里唯有江山。就在看見將士們的這一瞬間,她決定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 此刻, 不談陰謀,不談私情,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定要帶領自己的臣民走向空前盛世。 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睜開鳳眸,運起元氣,對著滿軍玄甲沉重開口:“諸君,就在昨日朕收到了邊關文書。南州一役之后,先皇病危,大皇子圖謀篡位,我國內亂之際,洪邵賊子趁虛而入已拿下南方四州,如今唯有三千殘軍在酌州苦苦堅守。酌州是我國最后一道關卡,此后疆土盡是平原,一旦淪陷,南方五州連成一脈,洪邵國便可站穩腳步,到時北辰江山任人宰割,就連王城也是岌岌可危?!?/br> 她的語氣平穩,雖只是陳訴利弊,下方軍士卻已是怒目而睜,尤其是被武勝帶回的邊關守軍更是深以為恥,幾乎將手掌掐出血來。說到邊境慘狀,她的聲音亦是悲憤了起來, “連日來,南州、厲州、柘州接連被屠,汀州更是淪為敵方陣地,南方已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幾百年前,我北辰被月朝視作蠻夷,是我們的祖先不甘凍死在雪原,用無數性命將這片肥沃的土地搶了過來。昔日月朝統領天下,我國不過是邊疆部族,尚且生死相搏反敗為勝,如今我們已是大荒之首,卻要任人宰割了嗎?” 洪邵國此次不收俘虜不要降臣,分明是圖著亡國滅種來的,因此北辰滿朝上下一心,以新帝為首全力抗爭,此時站在城樓之上,梓歸更是神情激昂,絕不容許半分退讓, “這樣屈辱之事,朕不允許,北辰先烈不允許,你們的列祖列宗也絕不允許!這一仗我們必須要打!而且要贏!朕只是個女人,朕站在這里便是要昭告天下,就算他們用盡手段成功謀害我國皇室,北辰也絕不會就此倒下!我北辰皇室就算只剩下一個公主,這公主也要成為女皇,同我北辰江山共存亡!” 梓歸的身份近日一直令眾臣頗有微詞,然而她的聰明之處便是能夠抓出時機將劣勢化作優勢,將一切罪孽都歸于敵國,引導所有人的仇恨都傾瀉于戰場,見下方將士已是熱血沸騰,她適時拋出獎罰之語, “朕在此許諾,此戰只要取勝,諸位從洪邵國得到的一切財物盡歸己身,朕還要為你們加官進爵,讓你們享萬世尊榮!若是天不利我此戰敗退,朕一不稱臣二不納貢,就在此地帶著滿朝文武返本歸元,以身殉國!我們的王城,就算在自己手中灰飛煙滅,也絕不許他國染指!” 鼓舞軍心不止需要榮譽,實際利益也是必不可少,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的男兒豪情足以讓她的軍隊發揮出最強的戰斗力。這已經是她作為皇帝能做到的極限,接下來便看容翌如何運用這一只已被點燃的軍隊,稍稍平復片刻情緒,她捧起祭天之酒一飲而盡,大聲喝道: “朕對諸位只有一個請求,請你們拿出所有力量去打這一仗。請諸位讓那些覬覦我們領土子民的小人清楚地認識到,所有試圖征服北辰之人都要對北辰俯首稱臣,所有試圖毀滅北辰之人都會被我國錚錚鐵騎碾成灰燼,天地浩蕩,山河永享,君臨大荒,唯我北辰!” 一介柔弱女子尚能全力而戰誓死不退,此處全是自幼參軍的青壯將士如何會弱了聲勢,當即就齊齊拔出武器,腳踏故土劍指蒼穹,聲浪排山倒海而來,響徹天地, “君臨大荒,唯我北辰!” “君臨大荒,唯我北辰!” “君臨大荒,唯我北辰!” 這樣的聲勢縱是歷來冷漠的穆戎瞧著也是有些熱血沸騰,在這眾人被新皇深深吸引的時刻,唯有他的視線停在陣前的容翌身上。這樣滿是豪情的場景,若是過去的容翌只怕早已恨不得即刻出征上陣殺敵,可現在的他雖也有著些許激動,卻穩重地完成了所有祭天儀式,唯有拿出虎符號令三軍時眼中充滿了誓死一戰的毅然決意。 經歷了如此多的波折,曾經的少年終于長大了,他再不會輕易被人影響情緒,學會了堅持自己步調去完成目標??粗@樣的容翌,穆戎心中有些感慨,鬼兄和北辰國師的關系他尚未調查清楚,也不知何時才能想出法子為容翌報仇。這樣的容小boss的確威風無限,只有他知道,現在的容翌遠沒有初見時快樂。 穆戎此次輪回唯一所求便是回到最初的安生日子,所有擋在這條路上的絆腳石他都會悉數粉碎,為了完成這個愿望,看來對國師的調查倒是不得不借助一些鬼差之力了。 萬軍之中穆戎眼中唯有容翌一人,樂殷卻是看得熱鬧,此時也只嘆道: “我真不懂容翌為什么不想做皇帝,多威風啊?!?/br> 穆戎行事自然問過容翌意見,若是他想,這個厲鬼定會全力助他登基,誰知那時容翌連話都還沒聽完就斷然拒絕。鬼魂現在想想都覺著可惜,誰知穆戎卻是了然地笑了笑,只道:“你別看他一副故作偉岸的樣子,其實很怕冷的,皇位那樣冰冷的位置,跑都來不及,怎會愿意坐上去?” 這世上唯有早就將容小boss的所有資料熟讀于心的穆戎能準確猜出他的心思,樂殷此時聽了只覺荒繆,心道那么厲害的容翌還會怕冷?只當穆戎這是日常嘲諷諸人,便斜眼道:“你這個開春了還披著個狐裘的人好意思說別人?” 容翌記性極好,說過的話絕不會忘記,昔日二人淪落青州唯有靠典當了穆戎狐裘過活,如今一回王城,他便命人將此物尋了回來,還定制了幾套新的一并送到穆府。穆戎念他有心,這些時日便挨個換著穿,果然暖和得緊,如今也絲毫不在意鬼兄的諷刺,只摸了摸光滑皮毛輕聲道:“正因為我們都怕冷,才喜歡靠在一起互相取暖?!?/br> 穆戎自逼宮那日便聲稱要絕了容翌的斷袖之路,可鬼魂瞧著這兩人最近卻是越發好了,如今見他這神情更覺此人果然是在忽悠自己,當即就疑惑道:“這就是你最近老念叨的相依為給?” 樂殷其實也不知道這詞是什么意思,只是每次這二人黏糊在一起后,穆戎回房就會念叨一番,他聽慣了也就順口說了出來。然而,這話落在穆戎耳里就是宛如驚雷一般,這幾日容翌忙得很,他剛剛還慶幸大家終于不再給里給氣了,如今聽了瞬間就沉著臉道:“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嗎?” 鬼魂心道你自己念叨的時候分明是日常帶笑的,現在怎么就不吉利了,當即就斜了一眼過去,順從他的意見道:“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話果然吉利得很,穆厲鬼咬牙:“給我個留你一命的理由?!?/br> 然而鬼兄早已無所畏懼,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道:“我已經死了?!?/br> “呵呵?!?/br>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穆戎的黑化程度,一見此狀,這人冷冷一笑便從袖子里掏出了張紙燒進陰靈囊,只道:“可以,這是你接下來的任務,好好去做?!?/br> 一看見那滿當當的行程表樂殷只覺自己變成了被綁在石磨上的驢子,立刻就試圖反抗:“如果我沒看錯,這上面好像沒有一刻休息時間!” 對此,穆戎只是給了他一個平淡的眼風,“死人是不需要休息的?!?/br> 這人的腦筋果然動得極快,然而從他拿出計劃書的行徑鬼兄已看破了其本質,“你從一開始就準備徹底利用我的吧!” 只可惜如今世道除了斷袖狀態的容小boss誰也沒法讓穆戎進入緊張狀態,此時這人也是用誠懇的話語一招制敵,“是的,謝謝你給了我實施的理由?!?/br> 默默看著這人比城墻還厚的面皮,鬼魂只能郁悶地接受了現實,再一次在心中扼腕,明明知道論心黑程度大家天差地別,他為什么每次還要嘴賤地去撩撥這個小氣又記仇的厲鬼呢! 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他堅信這人這樣壓榨鬼魂某天一定會被容翌真的壓在榻上三天下不來床!哼,到那時他一定祝這兩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容小boss你鬧緋聞的對象剛好是整個大荒最攻的男女主角,有沒有很榮幸? 容翌:我到底要怎么壓倒他? 作者:別說話,吻他! 容翌(正直臉):可他還沒答應和我交往。 作者(一臉血):難怪你在古代活到十九歲還是處男。 第五十三章 北辰疆土被劃為十八州, 其中南方五州同洪邵國接壤, 百年前二國瓜分月朝之后便多有戰事,可誰也奈何不了誰, 唯有對峙百年。如今, 這平衡終被打破, 誰若勝了此役便是真正大荒新一代的君主, 因此洪邵也是舉國之力支持前線, 短短半月便連奪北辰四州,只等著攻下酌州徹底打開北辰門戶。 “田慶收,圣文帝駕崩,你們北辰已經完了, 還不速速開了城門回家種田去!” 酌州被困已有三日,今日城外的敵軍依舊在大聲宣告著王城噩耗。酌州刺史田慶收原是農民出身,論詩書才學遠不及書院交出的正規人才, 只因對釀酒一道頗為精通又懂些經商手段便被派遣到了北辰酒鄉酌州。酌州本非邊關防線,城墻亦是年久失修,所幸武勝退兵時尚有三千兵勇不肯奉命,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留在了酌州誓死相抗, 這才讓這原本只是用來經商的城市得以存活了下來。 只是, 三天過去,沒有守城器具的他們靠火油弓箭抵御了敵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這三千兵士只余下八百人,眼看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田慶收雖然不是軍師之才,卻也知道酌州乃南方水路樞紐, 洪邵國內遍布江河,一旦被他們連通水路,數萬船隊馳流而下,后方的平原地區便是狼入虎口。因此,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帶領城內軍民殊死抵抗,好在昔日種田時的力氣還在,扛著鋤頭倒也打死了幾名敵兵,得了個種田刺史的笑名。 雖是如此,他也知自己恐怕挨不過今日了,眼看城外敵兵揚長而去,眼中盡是擔憂。這情勢已是明朗,不止是他,身邊護衛亦是不安道:“田大人,他們日日在外散播謠言,城內人心惶惶,這樣下去咱們很難守下去啊?!?/br> 田慶收也是在官場上混過的,武家突然接手邊防時他已看出問題,待到原本守將被貶到各處鄉鎮,他便知道王城中只怕是出事的。酌州的通訊早已被敵軍切斷,他不知圣上駕崩的消息是真是假,可不論如何,他都只能對下屬呵斥道:“這不過是敵人的蠱惑之語,圣上正當壯年又有從圣高手貼身保護怎會駕崩,容小將軍已回到王城很快就會前來救援,誰敢談論此事立刻斬了!” 從城墻望去,敵軍已將酌州團團圍住,當真找不到任何出路,一旦城破,這座他住了二十年的城池定也是同其它州府一般被屠個干凈。田慶收知道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可他一個文官又能如何,這三日他時時刻刻都在痛恨退去的武勝。 你不是取代容老將軍的新生天才嗎?只不過是輸了一次為什么就這么夾著尾巴逃回去了?莫說容老將軍,就算是容小將軍十八歲駐守南州時,北辰也不曾有過這被人兵臨城下的屈辱之事! 想起過去總是騎著白馬來酌州買酒的少年容翌,他想,若是守在南州的還是容家,那是不戰到最后一兵一卒絕不會退卻的。 三夜未眠,他思維已是恍惚,靠在城墻上強撐著不倒下,忽地就聽護衛疑惑道:“大人,城外敵軍好像有些亂?” 是故作疑陣還是真出了變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強迫大腦清醒過來,就聞護衛驚喜地叫了起來:“是玄甲鐵騎!援軍到了!容小將軍來了!” “容小將軍來了?” 明明一直將這消息當作最后的救命稻草安撫民心,此時真聽到了他卻仿佛做夢一般,連忙探頭出去一看,果然遠處兩隊持盾騎兵呈雁形排開,騎兵內側是弓兵跟隨支援,伴隨最前方一點銀芒疾馳而過,敵軍包圍陣勢瞬間突破。容翌來得悄無聲息,敵軍倉皇迎擊卻被他沖了個七零八落,眨眼間這一股玄色浪潮已到了城門之外。 田慶收定睛一看,那城下身負銀甲箭箭奪敵性命的可不正是過去常來買酒的少年將軍,連忙就喝道:“開城門,快!” 酌州形勢危急,容翌命下屬帶領步兵繼續趕路,自己率了五千騎兵便連夜趕了來,如今雖已沖破敵軍包圍卻不可被包圍久戰,好在這酌州刺史還算有眼力,立即就將他們迎進了城。 酌州的情勢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一進城便發現所有守軍皆是身上帶傷,路邊百姓更是面容枯槁,見不出多少活人氣息,還未等他細細觀察,那官袍沾滿血污的刺史便激動地迎了過來,痛呼道: “容小將軍,我可總算等到你了!” 對著死守在城墻上的刺史容翌還是有幾分好感的,把人扶起來就問:“城內情況如何?” “彈盡糧絕,將軍若再不來,只怕真的就撐不住了!” 他的聲音凄厲,容翌聽了卻有些心驚,皺眉問:“酌州以釀酒聞名,應當存有不少糧食,怎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南方土地肥沃,酌州這些年一直自給自足,糧食儲備也不少,然而此時聽他一問,田慶收瞬間就悲切了起來,“洪邵人太狠了,竟在我們的水源和糧食中下了毒!莫說入腹,普通人只要接觸便會吐血不止,就連武者也無法化解這毒性。城中空有余糧卻根本無法食用,這是要我們看著米糧生生餓死??!” “這毒性聽著倒挺耳熟?!?/br> 這癥狀一說出一直化作鬼魂跟在容翌身邊的穆戎就忍不住現了身,立刻走到河邊查探了起來。 田慶收只覺眼一花身邊就多了個身披狐裘的少年公子,瞧著眉目生得極美,端的是個弱不勝風的模樣,可這神出鬼沒的身法絕非一般人所能擁有。他正感嘆著容小將軍身邊果然高手如云,卻見那少年竟伸手捧了河水要往嘴里送,連忙慌道:“大人,那水喝不得??!” 然而,那少年仿佛沒聽見一般,喉嚨一動便將水咽了下去,果然毒性發作猛地咳嗽了起來,鮮血自嘴角流淌而出。這癥狀田慶收見多了,一旦開始咳血就藥石無醫,此時生怕容翌身邊高手折損在了此處,立刻就大叫: “大夫!快去請大夫!” 他正慌張著卻見容翌一個箭步沖上去把人扶住,還沒開口那搖搖欲墜的少年卻是一臉淡然,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擦了擦嘴角就道:“果然是秋殺,不過藥力稀釋了許多。這里的水源已經不能用了,我們必須趕快收回城池轉移陣地?!?/br> 過去城里也有高手試圖用元氣化解這毒,可都無一例外咳血而亡,誰知這看似柔弱的少年流了點血竟就無事了,莫不是真能抵御此毒? 田慶收驚訝地打量著他,不敢置信道:“大人你沒事?” “吐了點血而已,早習慣了?!?/br> 秋家擅使毒,血脈之中也是百毒不侵,穆戎是秋月荻之子,就連原版的秋殺都能頂個十八年,更何況是這稀釋過的半吊子。此時他在意的是這毒只有秋家人能用,既然秋殺在此,秋佟想必是同洪邵國勾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