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恐怕她說的這些仵作也都看出來了,如果是現代真正的法醫過來,得出的結論可能更多,不過那恐怕都要靠尸解來完成了。比如說可以通過切開死者的肚子查看胃里食物的消化狀況或者膀胱內尿液的多少更精確的推斷出死亡時間。 但是在這個時代,恐怕尸解是件駭人聽聞的事,沒人會同意這么做的,所以即使真正的法醫到了這兒恐怕也施展不開,只能當個普通的仵作,從尸體表面特征去進行尸檢工作。 短短的幾句話卻把葛天一和仵作二人說愣住了。只有司馬濬還算比較鎮定,繡兒可是有“鬼手神醫”之稱的扁鵲仙子,看出這些又有何難?他唯一感到詫異的就只是景繡面對尸體的淡然,還有被冤枉后還能如此鎮定的欣賞。 葛天一想到懷中仵作剛才交給他的尸檢報告,和景繡所說一點不差。沒想到這二小姐竟然還有這等本事,這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 仵作更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這二小姐還真懂驗尸,他震驚中又帶著nongnong的好奇和疑惑。 “二小姐,你年紀輕輕尸檢水平就如此之高,不知道你師從何人?” 景繡明白他的心情,一如當初她得知司馬濬一直在服用一位醫術可能和她難分高下的大夫開的藥壓制住了毒性,她也很好奇很想見見那位大夫一樣。 她說的這些不過是書本上看來的皮毛,但在古人眼中可能已經極為了不得了。她的師傅就是書??! “這個……我以前聽扁鵲姑娘說起過一些尸檢方面的知識,所以就獻丑一試了,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老先生指教!”怕說出是從書上看來的這老先生再刨根究底問是什么書,景繡只得說謊了。 “哦?扁鵲姑娘……怪不得怪不得……”扁鵲之名西臨誰人不知,那可是天靈老人的弟子,出了名的“鬼手神醫”,哪怕將死人救活了他都不會驚訝,別提懂一些尸檢知識了。 “二小姐說的都對,小老兒和二小姐的看法是一致的?!必踝骺粗袄C贊賞地說道。 葛天一吩咐人將尸體先運回大理寺的停尸房,揮退了仵作及另外兩三個手下,屋里只剩下他和景繡以及司馬濬三人。 三人交換了對此事的看法,一致得出結論:有人殺了靜安借此陷害景繡。 但同時景繡又認為這很有可能是個一石二鳥之計,殺靜安滅口順便陷害她! 她沒有說出這個猜測,因為這件事涉及到她來靜安寺的目的,關系到南宮新月還有已故的良妃,在她沒有弄清楚一切的時候還不能說。 “葛大人為何會這么快就趕到這里?”景繡看著葛天一問道。 葛天一嘆了口氣,“距離此地十里外一處村莊里昨天上午也發生了一起兇殺案,本官接到報案連夜趕了過去,忙到清晨剛準備合眼休息靜安寺的小師傅就又報案說靜安師太遇害,本官就又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br> 景繡見他眼底果然黑眼圈明顯,很想讓他去休息會兒,但還是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惑。 “葛大人就不覺得奇怪嗎?”就好像昨天那起兇殺案是為了專門引他過來一樣,目的就是為了今天能及時將他叫來。 葛天一深以為然地點頭,怎么會不覺得奇怪呢,簡直太過巧合了。 “那兇手為了陷害二小姐可是殺了兩條人命??!”葛天一氣憤地嘆息道。 景繡緘默不語,這兩條人命算是因她而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心里充滿了深深地負罪感。如果說靜安是因為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會被滅口,那另外一人完全是死的不明不白??!兇手何其殘忍簡直沒有人性! 司馬濬坐在她左側,看到她因氣憤和愧疚而緊緊握拳指節泛白的左手,心里微微抽痛,伸手過去用力地掰開她的手,然后手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握,傳遞給她安慰和力量。 景繡抬眼看他,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心里一陣感動,搖頭道:“我沒事!” “葛大人,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一定會全力配合!”看向葛天一,景繡語氣堅定的說道。 不管怎么樣,她不能讓那兩條人命白白死去,她一定要捉出幕后兇手!這件事也讓她更加確信十幾年前良妃之死必有蹊蹺! 葛天一煩躁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兩圈才道:“如今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叫凈圓的小師傅了?!背酥馑耆恢涝撊绾蜗率?。 “二小姐你可曾得罪過什么人?”葛天一猛的想到這一層,兇手既然是為了陷害景繡而殺人自然是景繡的仇人。也是他剛才一時煩躁,忽略了問。 景繡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她得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太子公主郡主那是數不勝數,更別提還有家里那兩只母老虎了??墒撬X得這事真跟這些人沒多大關系,直覺告訴她,這事就是因為她懷疑起良妃之死有蹊蹺才引起的。 葛天一見她神色也猜到了幾分,對于這二小姐和嫡母嫡姐不和,以及四公主的糾葛他也有所耳聞,更別提和太子的矛盾了。 一時間他看景繡的眼神也微微起了變化,似乎自從這二小姐回了相府,這整個平陽城發生的大事總跟她脫不了關系。腦中倏地冒出“紅顏禍水”四個字,不禁搖頭,這女子長的太美果真不是好事,古人誠不我欺??! 景繡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才喚回葛天一的思緒。 葛天一對著他們拱手道:“下官一夜未睡想去歇息片刻,這事有些復雜,可能要委屈濬王殿下和二小姐暫時留在寺內了!” “葛大人即使不說本王也會留下來的,有人膽敢陷害繡兒本王怎會袖手旁觀,在兇手捉到之前本王不會離開的!”司馬濬堅定又淡漠地說道。 景繡也點頭道:“葛大人累了去休息便是,需要用到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一定義不容辭!” 葛天一目光曖昧地在他們二人臉上走了一遭,直看的景繡臉色微紅他才轉開視線走了出去。 景繡和司馬濬也跟著走了出去,門口的一眾尼姑全都雙眼紅腫眼含期待地看向葛天一,葛天一卻只是擺了擺手說案件還要進一步審理,就讓手下帶著景繡回了她的院子“關押”了起來。并讓尼姑們散了,自己找了間禪房睡覺去了。 來到景繡主仆居住的院子,葛天一派來的官兵識趣地守在了院門,他們看的出來葛天一對景繡的態度不像是對待兇手的態度,而且景繡是丞相之女身邊又跟著濬王,他們說什么也不敢得罪她。 “要不要睡會兒?”回到景繡的禪房司馬濬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問道。 景繡笑著搖頭道:“不用,我不困,出了這樣的事就是困也睡不著的?!?/br> 司馬濬伸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眼神堅定聲音輕柔地說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想!” 原本滿肚子話的青霜青銅還有蔣遷以及扶桑孫嬤嬤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聽著外面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景繡臉色微紅地拉下司馬濬放在眉間的大手拉著他坐了下去。 臉色嚴肅地看著他,“我有話跟你說!” 頓了頓才道:“我覺得有必要暗中監視兩個人?!?/br> “什么人?” “六姨娘,哦,當然還包括她的兩個丫鬟,至于另一個……”景繡猶豫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司馬濬見她如此神色,莫名地又想起昨日在馬車上她說隔墻有耳的事,心里有了一絲猜測,“另一個是阿遷或桑姨?” 景繡詫異于他的聰明和敏銳,點頭道:“是桑姨?!币娝冻霾唤獾纳袂?,她解釋道:“實不相瞞,我來靜安寺并不只是祈福那么簡單,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br> 司馬濬沉吟道:“就是因為這件事靜安師太才會遭到殺害?” “不錯,靜安師太可能是知情人,我猜測背后之人怕她向我泄露了什么所以才會殺了她順便又嫁禍給我?!?/br> “可是這一切怎么會跟桑姨有關系?”他雖然不知道她口中那事到底是什么,但顯然是他們西臨的事,桑姨除了多年前和母妃來過幾次祥云寺根本沒到過西臨的其他地方,而且桑姨此次來西臨距離上次已經有十年之久,她口中的事怎會和桑姨扯上聯系? 再者桑姨是個心善之人,怎么會做出殺人的事?而且如果說十里外那處村子中的命案的兇手和殺害靜安師太的兇手是同一人的話,就更不可能是桑姨了,因為桑姨昨天可是一天都跟他們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在來這兒的路上??! 景繡看到他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也能猜到他心中大概的想法,開口解釋自己如此懷疑的理由,說道:“我向景天嵐提出要來靜安寺的時候,他的反應很奇怪,好像并不想讓我來,隨后見我堅持就以不放心我獨自出門為由提出讓二姨娘跟我同來……之后又是我從未見過的六姨娘……我猜這六姨娘應該是來監視我的?!?/br> “我懷疑桑姨是因為她主動提出來要跟我一起過來,我知道你可能會說因為出了太子一事,桑姨只是不放心我才要跟我同行。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桑姨要來靜安寺有別的目的!” 聽了她這一大段話,司馬濬心里對她來靜安寺的目的更加好奇了,但是還是忍住沒有問。 “桑姨不會殺人!”他無比篤定地說道。 她十年前還幫著你母妃殺我呢!景繡在心里反駁道。沉默了會兒抿唇道:“昨日我去會見靜安師太的時候讓青霜盯著六姨娘主仆三人了,到我回來這主仆三人一直老老實實在屋子睡覺?!?/br> 司馬濬擰眉:“所以,你覺得一定是桑姨?” ------題外話------ 昨天竟然520,單身的人永遠這么后知后覺…… ☆、第114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景繡見他對扶桑深信不疑維護至極的樣子心里莫名地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黯然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桑姨或許以前來過靜安寺,可能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眲偛拍敲凑f只不過想試探一下扶桑在他心目中的位子而已。 司馬濬蹙眉,他不知道她的這種懷疑從何而來,幾乎是無根無據。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要相信她,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我會讓阿遷留意桑姨的!” 之所以是阿遷而不是青銅青霜是因為青銅青霜對桑姨的感情太深,在他們心中桑姨幾乎是半個母親,讓他們去監視桑姨恐怕少不了一番解釋,說不定還會激起他們對繡兒的不滿。 景繡一掃剛才的不舒服,心中暖暖的,看著他真摯的說道:“謝謝!” “我出去一下,你累了就先休息會兒,醒了我們去見見那個凈圓?!?/br> 看著她眼底的黑眼圈,司馬濬有些心疼,通過今天這事他算是看出來她口中“不能說的事情”可能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危險,所以不管怎么樣他都要陪著她。 “嗯!” 景繡點頭,如今唯一的線索就是凈圓,如果不是葛天一太累她現在就想請示他讓她去見見凈圓。 司馬濬出了房間讓蔣遷盯著扶桑,然后又讓青霜去盯著隔壁院子的林秋水三人。 林秋水會功夫,就連身邊的丫鬟也都是高手,他之前讓蔣遷查過她的身份,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沒什么特別。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奇怪,就算繡兒不說他也會讓人盯著她的。 “王爺,我們這是去哪兒?”青銅不解地跟著司馬濬出了靜安寺,小姐如今還是嫌犯被人關押著不得自由,王爺他能放心就這樣離開? 兩人牽的都是從官兵那兒借來的馬兒,濬王的面子借兩匹馬簡直輕而易舉的事。 司馬濬上了馬,舉著馬鞭指著東方,“從這里一直走就能看到那個村莊,本王想親自過去看看!” 或許能發現什么線索也不一定,騎馬一刻鐘就能到,回來還能陪繡兒一起去探那凈圓的底。 青銅之前守在靜安的禪房外將屋內的談話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馬也跳上了馬。 主仆二人頂著如火的太陽揚起馬鞭直往東方而去,馬蹄濺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飛舞,所過之處一片朦朧。 到了之后青銅找人詢問了一下村子的基本情況,該村名喚桃花村,村子里只有六七十戶人家二百多人口,昨天的命案發生在村頭一戶姓王的家中。 司馬濬和青銅來到王家,周身沉浸在一股濃重的悲傷氛圍之中,青銅在搖搖欲墜的院門上敲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了門,開門的是一位憔悴不堪頭發散亂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你們是……”沙啞的聲音含淚的眼眸無不顯示著女人剛剛哭泣過。 “大姐,我們是葛大人的手下,有些事想來問問你?!鼻嚆~收起身上冷厲的氣息溫聲說道。 女人打量著他們,屋里傳來孩子的哭聲,她轉頭往屋里去,也沒有關上門,青銅想這應該就是同意讓他們進去了。 兩人踏足院內,院子小的可憐但很整潔,家用工具都一一整齊地擺放在墻角。只有兩間小茅草屋,年久失修,看著讓人忍不住擔心一場大暴雨都禁不住。 女人坐在床上抱著幾個月大的孩子含淚哄著,腳下還站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看著瘦骨嶙峋怪讓人心疼的。見到生人膽怯地往墻角縮,不敢看他們。 女人哄睡了孩子,又將小男孩支到隔壁房間才看向他們。也不要他們問,就一邊抽泣著一邊說了起來。 她的相公名喚王才,今年已經五十了,平時游手好閑慣了,吃喝嫖賭樣樣都來,也經常和人發生口角動手,所以她覺得這次王才死應該是他又得罪了什么人被報復了。 前天夜里王才并沒回來,因為這是常有的事她也沒怎么在意。結果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剛打開房門就看到王才一身是血的躺在院子里。 她跑過去怎么拍他叫他都不醒,摸了摸鼻息哪還有氣?雖然對這個相公有諸多不滿,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個男人還是她兩個孩子的爹,她頓時慟哭起來。很快就驚動了村里其他人,大家都涌到她家來,見他們孤兒寡母的,就有人熱心跑去平陽城報了官。 “事情就是這樣的,知道的民婦都跟葛大人說了,天氣太熱尸體放不住,家里窮也辦不起喪禮,相公的尸體民婦已經請村長帶人去埋了?!?/br> 司馬濬和青銅走出王家,臨行前青銅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女人,“大姐,給孩子們買點好吃的?!?/br> 女人猶豫著最后還是伸手接了過去,王才雖然不著調但好歹也是家里的唯一勞動力,如今人死了,這個家里窮的連飯都吃不起了,這一錠銀子無異于雪中送碳。 來到隔壁屋,一個同樣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正抱著剛才的小男孩無聲地流著淚,滿是補丁的衣裳和略顯得黝黑粗糙的雙手無不顯示著女人的日子過得很是貧苦。 “吶,這是剛才那兩個人留下的?!?/br> 婦人怯怯地接了銀子,緊緊地抱著小男孩渾身充滿了警惕,仿佛周圍有什么危險一樣。 嘴角一勾,女人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的井邊,抬手伸向耳后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從井口扔了進去。 司馬濬和青銅一路問人,騎著馬很快就到了村外后山的墳地。一眼就看到了七八個男子聚集在一處,看樣子尸體還沒來得及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