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夢枝,你到底要做什么?”祁望蹙緊眉。 “帶我上屋頂。你不是想殺三爺,我也想,今晚就有機會?!?/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有沒想我? ☆、情動 “夢枝, 你把話說明白, 是何機會能殺海神三爺?”祁望的聲音在夜色中猶如一縷煙塵。 曲夢枝不記得有多久沒聽他叫自己的名字,一聲“夢枝”勾起無數陳年舊事, 縈繞于懷久未能散。她苦笑道:“祁望,多謝你還記著我的名?!?/br> 夜色叫她的眼眸越發朦朧,只有那聲苦笑, 清晰得讓人心頭發酸。 祁望想說些什么, 只是張張嘴,到底又沉默了。 “半丈節正日的祭典在海神廟的海壇上,三爺親自主持大祭, 所以他會在這日寅時從明王殿悄然趕往海神廟,為大祭作準備。全年之中,只有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殺他,亦或見到他本人?!鼻鷫糁κ掌鸢? 正色道。 “寅時?”祁望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鼻鷫糁D開眼,“你若信我就扶我上屋頂。那條小巷是去海神廟的必經之路, 我們伏在上面,就能看清一切?!?/br> “就算這是真的, 但三爺身邊高手眾多,單憑我一人之力, 如何殺得了他?”祁望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就算再恨, 他也沒蠢到拿命去搏一個人頭。 曲夢枝半嘲道:“放心,不止你一人。會有人把他身邊的高手引走,若是運氣夠好,甚至無需你親自出手?!?/br> 見他依舊沉默,她又道:“怎么?連我都信不過了?” 祁望目光一閃,不再言語,只伸手托住她的手臂,稍一施力便帶著她一起飛上了屋頂,貓腰伏下。 ———— 夜色中一輛黑青馬車從明王殿的側門悄然駛出。馬車不大,套著三匹馬,車身車轂皆為精鐵所鑄,四角垂著三層塔鈴,車壁上雕琢著螭蛟云浪,左右各有一窗,以白紗罩之,車里透出亮光,在窗上印出朦朧人影。 確是海神三爺的馬車。 馬車車輪與馬蹄上均裝有避震之物,如此沉重的馬車碾過石路,竟沒發出半點聲音,遠遠望去,就像個鬼影悄然行于夜巷之間。 馬車速度看著不快,然而轉眼就駛出天街,逼近祁望與曲夢枝所伏之處。 祁望已然望見那輛馬車。 他的心懸起,且莫說殺了三爺,哪怕能在此處看到三爺的真面目,對他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若車里坐的真是三爺,那確實會是難得的機會??裳矍暗鸟R車除了車夫之外,外面竟無一名護衛,又著實透著詭異。 曲夢枝忽按上他的手背,輕道:“祁望,怕死嗎?” “怕?!逼钔劬Χ⒅平鸟R車,回答得毫無猶豫。 “我不怕?!鼻鷫糁\笑,聲音與氣息繞過他耳畔。 祁望倏爾將手抽回,只道:“你不會死。一會若真要動手,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別露面,回去繼續做你的曲夫人?!?/br> 曲夢枝咬咬唇,還待再說,卻聽祁望又道:“別說話,馬車過來了?!?/br> 馬車已經駛到他們所伏宅子前的小巷里,薄薄的馬車影子跟著車晃動著,祁望目光越發冷凝,只聞得一聲輕微的劍刃嗡鳴,小巷旁的宅子里忽然躍出數名黑衣人。 “吁——”車夫勒停馬兒,馬兒揚起前蹄發出“嘶”的叫聲,馬車跟著急停。 “三爺,有埋伏?!避嚪蚧仡^朝車里吼了句,手已從座下抽出長刀。 車窗印出的人影動了動,只道:“想法子沖出去?!?/br> “沖不出去,路上都是蒺藜,馬車過不去?!避嚪蛞贿厬?,一邊揮刀格擋旁邊揮來的刀光。 黑衣人約有十個,齊涌向馬車。海神三爺冷哼一聲,按下車上機關,馬車車窗一黑,有鐵片落下,擋水擋火擋箭,車廂四周更有機關弓/弩孔露出,“咻咻”幾聲射出無數箭矢,靠得近的黑衣人來不及逃離,被射成篩子。 曲夢枝咬緊唇,忍不住拽著祁望的衣袖。祁望轉頭見她臉色煞白,低語:“別看了?!?/br> 她只是搖頭:“我想親眼看他死?!?/br> 機關箭矢始終有限,箭勢漸漸弱下,黑衣人還剩一半,而殺三爺的入口只有一個,黑衣人便齊往車夫處殺去。車夫武功高強,以一敵五竟還能支撐許久,只是身上已添許多傷處。 眼見情勢越發危急,突然間宅中又有一批黑衣人涌現,直奔馬車。祁望居高臨下看得清楚,第一批只是試探,第二批才是真格。如果沒有援兵,海神三爺必死無疑。 “來得好?!?/br> 他正思忖著,忽聞車內傳來長笑,海神三爺聲音又起。 街巷的地面上竟憑空站起數人,祁望展眼而望,發現正是宴上所見的浪人。這些浪人來得離奇,身法更是古怪,竟將黑衣人殺得節節敗退。他素聞倭國有障眼秘術,名為“忍”,恐怕就是眼下這些浪人所施之法。 看來海神三爺早有安排,黑衣人的暗殺今晚不會得手。祁望按著曲夢枝的后腦,讓她低頭徹底貓下,只道:“回去吧,遲則生變?!?/br> “別急?!鼻鷫糁s毫無意外,又探出半張臉窺視底下情況。 祁望見她胸有成竹,只得按下性子瞧著。底下黑衣人雖眾,卻仍被浪人打得措手不及,已往外撤去。 “追,我要活口?!焙I袢隣斢职l令。 黑衣人撤得很快,線路像是早已安排好的,浪人們閃身追去,很快追遠。 “就是現在!祁望,現在殺他!”曲夢枝壓低的聲音忽然尖銳,雙眼透著亢奮。 浪人追遠,長巷中仍只一輛馬車,車夫已傷重倒地,若沒有別的護衛,他確可一試。祁望神色愈發凝重,冷靜里卻又透出與曲夢枝相同的亢奮來。 “你在這呆著別動?!彼芸熳鞒鰶Q斷,從胸口摸出黑巾將頭臉徹底包住,打算先下去一探究竟。 曲夢枝點點頭,祁望貓著腰起身,正要飛下屋頂,卻聞得一聲細微破空。 飛刃來襲,從他身前劃過,沒入夜色。 他被迫停步,驚疑地望著飛刃來的方向。 飛刃上沒有殺氣,只是警告。 有人從夜色里疾飛而來,祁望退后半步拉起曲夢枝,滿臉戒備,那人飛至他二人身前后只低罵了句:“你們兩想死嗎?還不給我趴下來!” 霍錦驍的聲音。 “你怎么來了?”祁望驚道。 “趴下再說!”霍錦驍點過青瓦,走到二人中間,狠狠將兩人拉下。 曲夢枝與祁望便一左一右趴在了她身邊,曲夢枝瞧了眼底下情況,顧不上理會霍錦驍為何突然出現,只向祁望道:“祁望,再不動手就遲了?!?/br> “不能動手!”霍錦驍低喝道。 “為什么?這機會有多難得你知道嗎?”曲夢枝急道。 “因為那馬車里坐的不是人!你們被騙了?!被翦\驍看了曲夢枝又看了祁望,雙手各抓著一人手臂,防止他們一個頭痛腦熱就沖下去。 “你說什么?”祁望與曲夢枝對視一眼,均感驚愕。車窗明明照出人影,也有聲音傳出,即便不是海神三爺本尊,也斷不可能不是人。 “那馬車里放的只是個機關傀儡人,車夫會腹語術。今晚這事從頭到尾就是個局,用來請君入甕,你們出去了必死無疑?!被翦\驍一邊解釋,一邊緊盯著馬車。 昨夜祁望接到紙卷時她就起了疑心,故而夜里并沒睡下,而是動轉《歸海經》,專注于外界動靜,果不其然叫她發現祁望半夜出去,她便悄然跟隨,就藏在離他們沒多遠的地方,發現了海神三爺的車子。 《歸海經》的功法一施展,她的目力聽力與觸感便強過常人數倍,馬車里坐的人沒有普通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說話時發聲的位置也有些微不同,她可以肯定車里并非真人。 “不可能!”曲夢枝難以置信。 “別說話,有人來了?!逼钔麛嗪鹊?。 只見對面屋上又悄然掠下一人,也是一身黑衣,頭臉皆蒙。他不像前兩波黑衣人那樣一出現便喊打喊殺,而是小心翼翼地提劍接近馬車,警惕地四下察望之后,他方輕跳上馬車,以劍挑開車門。 異/變陡生。 車里三支細長銳箭分三面飛出,此人避之不及,叫一支箭穿過肩頭。馬車車廂忽向外翻下,露出其間所放之物。 赫然便是個穿著衣服的機關傀儡。 此時機關已被觸動,傀儡與車上飛射出無數暗器,朝四面八方展開。 霍錦驍三人只聞得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曲夢枝已然色變。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去再說?!逼钔敊C立斷,也顧不上底下情況。這既是三爺布的局,他們若在這里被發現,恐再難脫身。 “那也要回得去!你自己往后看看?!被翦\驍沒好氣道。 祁望狐疑地轉頭,身后仍是漆黑夜色,只有遠處有隱約燈火,他本不解何意,只是略一思索,忽也變了神色。 海神三爺的伏兵不在街巷中,而是在三街六巷的外圍,他將整片區域都圍了起來。 他們很難逃出去。 霍錦驍她見他沉默,只得拉起兩人道:“別羅唆了,你們跟我來?!?/br> 外邊人雖然多,但憑她的眼力與目力,要想避過人逃出去還是可以的,只是…… 霍錦驍咬咬牙,將心里顧慮甩開,拉著兩人就往某個方向掠去。 三街之外果然被無數人馬圍起,火光明晃晃地照著肅殺街巷,只待一聲令下便要將這片區域內所有人都抓起,便是祁望也看得心驚。 霍錦驍將《歸海經》的功法催到極致,用盡全力感知周圍情況。人雖多,但一星半點的空隙總還是有的。借著夜色掩護,她耗盡全力將人帶出重圍。 才剛走出不遠,三人便聞得身后傳來聲音:“收網撈魚了,若遇抵抗,格殺勿論?!?/br> 天色將明。 ———— “砰——”房門被用力推開,祁望扶著曲夢枝進屋,霍錦驍隨后進來,將屋門閉緊。 曲夢枝不會武功,這一路上都是祁望施展輕功帶她。 屋里燭火燃起,照出三人均顯難看的臉色。祁望倒了杯茶遞予曲夢枝,曲夢枝捧來卻不飲,只望向霍錦驍,斟酌片刻忽問道:“景姑娘,今晚多謝你出手相救,夢枝感激不盡,不過夢枝有一事不明,還請姑娘解惑?!?/br> 霍錦驍背靠花格站著,聞言只道:“何事?!?/br> 語氣并不好。 “今晚之事機秘,我也是費盡心機才得來這消息,卻還是出了錯,不知姑娘從何得知車中所放只是傀儡?”曲夢枝道。 霍錦驍看了祁望,他沒出聲,也在等她答案。 “我修練的功法可增五感,哪怕離得遠,只要我傾盡全力,就能聽到他的呼吸和心跳。馬車里的人,根本沒有心跳呼吸,怎么可能是真人?這個答案,祁爺與曲夫人可滿意?” 她回答完這個問題又道:“祁爺還想問我為何跟著你吧?我見你收到消息神色不對,夜里留了心眼,聽到動靜才跟去的。先前你說三爺懷疑我們,我怕又出變故,沒想到你們是去刺殺三爺?!?/br> 這么大的事,祁望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要動手,若然事敗,牽連甚廣。 霍錦驍沒法不氣。 “你們沒問題了?那換我問你們,你與曲夫人為何要殺三爺?”她見兩人沉默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