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星河說冤枉,絕對沒有,“和手底下人生情,我又不是個傻子?!?/br> 可這些話卻字字都誅太子爺的心,他對底下人生情了,他是個絕頂的大傻子。不過他很快又調整了心態,有權有勢者叫體下,怎么能算傻呢。他心安理得了,背著手彎著腰問:“星啊,今兒累壞了?” 他慈眉善目,星河卻品咂出了隱約的不懷好意。她往后縮了縮,遲疑道:“是……是啊?!?/br> “累了我給你按按吧,反正這里沒外人?!?/br> 外間侍立的德全一聽,慌忙擺手把人都遣出去了。這會兒不走,回頭可真做不成人啦。 星河雷劈了似的,瞠大眼睛,看著太子殷情地騰出了南炕,讓她趴下。 她說不,“您別這樣,我肝兒都顫了。您到底要干什么,往后不和千戶一塊兒吃飯了還不成嗎?” 太子笑而不語,請千戶們吃飯其實不是多大的事兒,他連樓越亭那樣的青梅竹馬都能解決,幾個小小的千戶,量他們也沒那膽子挖墻腳。他只是記掛那天她在他胸前薅的那兩把,她都敢這么明目張膽上手了,他討點兒利錢回來,怎么了? “我會打五花拳,這回換我給你松筋骨,如何?” 星河被按住了,手腳劃拉,鬼哭狼嚎:“不成,我是姑娘!” “什么姑娘,發小跟前無男女?!碧佑X得她的坎肩有點礙事,“我替你脫了吧!” 不領情是不行的,星河反對無果,只得“半推半就”屈從了,顫聲道:“只按背后,前頭不行?!?/br> 太子的視線往下溜了半截,想起那年午后的一場奇遇,到現在殘留的暈眩還未消散。他說好,“只按后面?!币娝o張,皺著眉頭道,“硬得臘rou似的,還能松快嗎?” 這么好的主子,遇上三生有幸。細想想,就像他說的,除了那件事,別的差不多都干過了,就算他真想拿她練本事,她不也得認命嗎。于是破罐子破摔,舒舒坦坦趴好了,等著他來伺候。 太子精巧的手看著文弱,勁兒卻不小。一路從后脖子婉轉而下,邊摁還邊問她,“怎么樣?受用嗎?” 星河闔著眼,“受用得不成……”他一下勁兒,禁不住一聲長吟,“天爺……” 太子歡喜了,賣力氣的當口還不忘占點兒小便宜。脫了官袍的身子,是姑娘的身子,玲瓏、纖細、柳腰一捻。他問:“腰上酸痛么?在衙門里整天坐著,出去又得騎馬……” 她說:“別問啦,您想掐哪兒就掐哪兒吧?!庇谑悄鞘掷洗蟛豢蜌?,從腰上挪到了屁股上。 按壓的間隙,太子爺享受了一把絕佳的手感,抽空道:“明兒該下封后旨意了,你衙門里的事兒辦完了,甭管新皇后是誰,想轍把人拉攏過來?!?/br> 星河含含糊糊應了,“左昭儀大約是不成了,剩下不宜冊立的只有梁夫人……皇上總不至于專挑有兒子的立吧?!?/br> 太子一哂:“就算不立梁夫人,立了誰,老大和老三的心也不會死,咱們兄弟還得繼續較量下去?!?/br> 星河回頭問:“萬一皇上立了年輕的皇后,皇后再有孕,主子打算如何應對?” “一個同我差了二十二歲的皇子,不足為懼。再說憑你的本事,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br> 他聲線冷冽,不帶任何感情。殺人這種事兒,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他是存心想拉她下水,徐二馬是打頭陣的。星河聽了,沉默良久方道:“主子的意思我明白?!?/br> 堅冰忽然從他臉上消散了,他又換了個聲口:“這會兒連詔書都還沒頒呢,犯不著杞人憂天?!?/br> 一位皇后要成事,沒有三五年道行不成。在這皇子俱已成人,手上或多或少執掌朝政的時候,夾縫中生存,更是寸步難行。并不是每位皇后都有好結局,也不是每個皇子都有機會平安長大,即便憑借皇帝的寵愛盛極一時,待得皇帝老邁,刀也就架到脖子上了。 星河輕輕舒了口氣,翻過身來,枕在他腿上。因為有了早前的經驗,動作行云流水,配合得極其自然。想起那個樞密使,試探著問太子:“您和霍焰相熟嗎?南玉書今兒撂挑子了,讓我去會樞密使,我聽說這人不好打交道,怕回頭下不來臺,心里有些怕?!?/br> 他皺眉看她,“心里怕,就不該接這個差事。原本不是你的職權,你去捅那灰窩子干什么?至于霍焰這人,長輩、族親,僅此而已?!?/br> 她撼了他一下,“您和他有往來嗎?” “往來?”他緩緩搖頭,“遇上了先國禮后家禮,循規蹈矩的,沒什么往來不往來。我倒聽說霍青鸞曾經試圖攏絡他,被他拒之門外了。這人在邊陲任過十四年鎮軍將軍,幾次征戰出生入死,有把硬骨頭。對我來說,只要他立場中正,就沒有刻意親近的必要。中正的人,我向來是容得下的?!币槐谡f,一壁凝視她,輕柔地撫了撫她鬢邊的絨發。 這話似乎是有意說給她聽的,星河心里明白,諂媚地說:“左昭儀不能封后,臣有功勞吧?” 他嗯了聲,鼻音里帶著嘲訕的味道,“你宿家功不可沒,我這里都記下了?!?/br> 話不由衷,她嘟囔了下。抬起手來盤弄指甲,細細揣摩著:“十四年金戈鐵馬,回來什么都看穿了……那樞密使多大年紀?” 太子道:“左不過三十七八,霍家武將十二歲從軍,回京時二十七,執掌樞密院十年,差不多就是這樣年紀?!?/br> 她底氣分明不足了,“比我哥哥還大,年紀和閱歷都夠了,又是武將出身……我去問話,人家拿哪只眼睛瞧我呢?!?/br> “雞眼吧,不能更大了?!?/br> 星河愣住了,等反應過來,狠狠敲了他一下,又氣又臊,“您說什么呢您!” 看看,她就是這么沒大沒小,尊卑不分的。太子白挨了打,蹙眉道:“你算算,你都打了我多少回了,我不找你算賬,你還來勁了?!?/br> 她掙扎著坐起來,“誰讓您說話沒溜,臣是堂堂的錦衣使,二品官員,他敢小瞧我?” 也是的,這人連太子都敢打,還有什么是她畏懼的?太子掏了掏耳朵,“別沖我大呼小叫,有句話我要囑咐你,霍焰是皇親,且對朝廷立有汗馬功勞,別說他和曹瞻的案子沒牽扯,就是有,上頭留中不發1也極有可能。你別瞧人家擋了你哥子升官的道兒,就想扳倒他,你且沒那個道行,別叫人給收拾了?!?/br> 星河被他一眼看破,頗為難堪,小聲囁嚅著:“我在您眼里就是個裹亂的積年,心氣兒高,心思又歹毒,除了臉盤兒長得漂亮,就沒別的長處了?!?/br> 這話聽著不是明損暗夸是什么?太子笑起來,“你這臉盤兒長得好看嗎?哪里好看,我怎么沒瞧出來?” 星河不死心,湊過去說:“您瞧真周了,要不是我長得好看,您這么待見我?宮里好看的女人多了,可像我這樣又好看又有頭腦的不多?!?/br> 那張大臉一氣兒擱在他面前,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他細端詳了半天,“你這兩只眼睛隔著一片海啊,鴿子都飛不過去?!?/br> 她一聽又不樂意了,蹬腿說:“我是杏核眼,眼睛大,眼距能不寬嗎。難道兩只眼睛湊到一塊兒才好看,又不是螞螂!而且我娘說了,我這樣的人氣量大,好相處?!?/br> 好相處……這話說給鬼聽吧!太子爺瞥了她一眼,“東宮上下,只有那個耗子爪和你好,其他人哪個見了你不是嚇得三魂七魄不歸位的?行啦,別給自己貼金了?!?/br> 話是這么說,心里卻悄悄地,一波接著一波地悸動起來。 星河啊,長得確實很美。小時候是那種圓潤的、四外透著可愛的模樣,兩只大眼睛,一張小嘴。兩個小髻子上掛著赤紅的流蘇,一晃腦袋,耳墜共流蘇齊飛,沒人能抗拒得了那種工細和伶俐。后來長大了,底子好,準錯不了,越長越秀致,不是那種通貨式的美,是放在美人堆兒里,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出挑。照太子的話說,選秀挑秀女,她這樣的不是皇后也得是貴妃。太子呢,對美色并不十分上心,只是他喜歡的女人,恰好長成了這樣,跟撿了漏似的。其實就算她相貌平平,他也是非她不可,情分在他來說占了大頭,雖然她有她的小心思,但他快樂和不快樂時她都伴著他,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嘴硬,哪怕心里認定了,也不愿意說句暖心的話。姑娘靠哄,可惜他從來不明白。他還端著他的架子,人家自夸,他不愿意順嘴應承,這就讓星河覺得鬧心了。 她從炕上跳下來,光著腳跑到了銅鏡前。寢殿里有一面巨大的全身鏡,磨得極亮,幾個宮人天天的擦拭,向來一塵不染。她站在跟前照,往左一扭,往右一扭,要臉有臉,要身腰有身腰,太子該不是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