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冉云素啞然。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二) 制作人、導演、《秦》劇主創一干人等在花田娛樂的會議室里端坐,音響里播放的是烈風作曲的音樂demo。 曲子開篇是一段悠揚杳遠的小提琴獨奏,寂靜中透著絕望的哀傷,而后鋼琴清冽婉轉的聲音加入,力度漸進,兩種經典樂器配合默契,哀婉憂傷,柔腸百轉中是絮絮低語的如泣如訴。 高潮部分,加入了沉斂鏗鏘的大提琴,緊湊的節奏表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果敢和勇往直前,如風動層林,熾烈地撥動心弦。 結尾處,重新回歸小提琴和鋼琴的完美組合,悠揚中透著希冀的微光,仿佛云端遨游般輕盈。 長度為4分37秒的樣帶播放結束,大家還沉浸在樂曲營造出來的氣氛和情緒中,一時難以自拔。 方恪帶頭鼓起了掌,緊接著會議室里噼里啪啦的掌聲響起來一片,“烈風,不愧是當年余梁音老師看中的人,這段樂曲非常契合咱們的劇情。秦易誠就像是小提琴,晏雯就像是鋼琴,琴瑟和鳴,非常感人!你這曲子叫什么名字?” 烈風想了下說,“叫‘等風來’?!?/br> “這名字不錯!”音樂總監常為從椅子里挺了挺脊背,“劇中的男主角就像折翼之人,無論怎么努力都沒辦法重新飛起來,女主就是他的那陣風,等來了,人生也就成就了新高度!我們找個婉約派的詞作者來給這曲子填個詞怎么樣?然后直接就可以做片頭曲了啊——” 方恪笑笑,“常老師啊,填詞還用找人嗎?你看我的男主角對劇情理解這么透徹,不光演技一流,連作曲都這么意境貼切,干脆這詞也讓他一塊兒填了算了!” “那行,就這么定了!”常為撓了撓下頜的胡子,“這曲子回頭我找團隊好好編曲,絕對能出個驚艷的效果。完成了發給后期團隊,就按照這個剪片頭就可以了?!?/br> 方恪掃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大家都辛苦辛苦,我們這劇已經定檔在了情人節開播,正好趁著烈風的生日好好宣傳下?!?/br> 烈風蹙眉,生在這天也真是夠走運的了,次次都要給工作占據,女朋友都沒時間陪。不過……如果把女朋友變成老婆,那是不是又多了個結婚紀念日可以慶祝。這么一想,他臉上又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來。 唐姿玟坐在席尾,今天的例會她算是趕上了摸進來旁聽的,卻沒想到被烈風的這一曲bgm戳心戳肺地惹了個淚盈于睫。 “我好像又看到了七年前那個音樂才子回歸了——”她的視線粘在烈風臉上,崇拜得旁若無人。 烈風垂頭不走心地笑了笑,無奈地舔了舔嘴唇。 * “小冉,你還記得自己有多少個月沒有驚艷的作品流入市場了嗎?”persephone在指尖燃了一支香煙,“這個行業倒是和娛樂圈有點兒類似,你寂靜太久,別人就會忘掉你?!?/br> 她優雅地側身靠在沙發上,將煙灰撣進水晶煙灰缸里,縹緲上升的煙霧給人無形的壓迫感。 見冉云素不做聲,她繼續道,“秦烈風女朋友這個標簽,已經讓你忘記自己是誰了嗎?如果你不再是你自己,那他憑什么會一直愛著你,你想過自己對他的價值在哪里嗎?” “我并不是他囤積的一件貨物,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用價格來衡量?!边@種老套的臺詞拿來派用場雖然順手,但多少顯得有些蒼白,冉云素抿住嘴唇不想多說。 “感情能不能用價格來衡量,這個問題只有出錢的那一方才有資格回答?!?/br> persephone深深吸了一口氣,“傻孩子啊,當年我也像你這么以為,然而事實狠狠地給了我一耳光。你早晚會懂,這世上沒有什么你來我往不是交易,你必須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才能留住對方給你提供你想要的?!?/br> 徹頭徹尾的商人思維,冉云素迎上她的目光,“那你和我的生父呢?他是誰?你又為什么生下我,是打算跟他交換什么嗎?你又為什么拋棄我,是因為我根本不具備交換那樣你想要的東西的價值嗎?” persephone的臉色有瞬間漲紅,煙灰抖落到指縫中,不過她懂得很好地控制情緒,只幾秒鐘便恢復平靜,“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們都沒有繼續糾纏的必要。但作為你的生母,我有必要把我血淚換來的生活經驗教給你,我不想看到你走我的老路?!?/br> “可惜我已經長大了,你現在教我什么都太晚了?!比皆扑仄鹕硐胱?。 persephone難掩激動地站起身,聲音里透著凜冽,“我的女兒,不應該是甘心被男人養著的小尤物,你這樣揮霍自己的才華,放任自己的青春,可對得起冉薇?” 冉云素的背影一僵,這個名字從她口中說出來,于她而言便顯得十分可笑且搓火?!爱斈昴惆盐襾G給她一走了之,可對得起冉薇?” 血親之間的尖芒相刺,彼此都被傷得鮮血淋漓。冉云素蹙眉回看她,“夫人,你來認回我這個女兒,就是為了對我的生活評頭論足、指手畫腳,并尋找一切機會羞辱我的嗎?” “我只是不希望你的世界里只有一個秦烈風,你的畫布上只有一個秦烈風!”persephone的指尖微微顫抖,聲音很輕卻難掩激動,“如果他是你的全世界,那有天他離開了,你可還有活路可走?” “他是出現在我生命里美麗的東西,為什么我不可以珍視他,為什么我不可以把他畫下來?!” 冉云素覺得自己的心尖也在顫抖,“從你丟下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經被全世界拋棄過,后來我又失去mama、失去了一條腿,二十六年,我一樣還不是活著走到現在!” roy見persephone抬手撫額,趕忙走過來,“夫人,您休息下,我送小姐回去?!?/br> “其實夫人在國外的時候也非常關心您和冉女士,她曾經很多次寄錢給冉女士,只可惜她都沒有收?!眗oy在后視鏡里覷著冉云素的表情。 她的臉偏向窗外,聲音淡淡地飄過來,“我mama她的感情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用錢來交換的……她和你們不一樣?!?/br> roy臉色一緊,頓時噤了聲。 * 冉云素繞了個彎兒,去醫院等穆瑾下班。大概全世界的孩子跟母親吵架都是這種兩敗俱傷的無力感,她的灰敗心情需要消化,這種事情閨蜜總比男朋友更給力。 “素素,這兩天正想去找你呢,陪我去選個禮物唄?!蹦妈篪B依人地靠過來,“你都給烈風送過什么禮物?說來聽聽……那個二十來萬的什么玉佩就不要提了,沒有參考價值?!?/br> “除了那個,就是我的畫了……參考價值?你打算送禮物給秦教授嗎?” 穆瑾嬌羞地點點頭,“十二月二十二日,他的生日?!?/br> “坦白講,我猜不出秦教授會喜歡什么東西……不然,你偷偷寫篇可以發《柳葉刀》的論文給他?” “看吧,他的確變態得有目共睹?!蹦妈街?,“一個爹媽生出來的孩子,人家烈風連生日都在情人節那么浪漫,可秦烈崢呢,居然在冬至這天出生,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數九寒天的開端,真有夠冷!” “那你就送點兒保暖的嘛,比如圍巾、手套……” 穆瑾茅塞頓開地眼睛一亮,“你說我織一條圍巾給他,會不會比較有心意啊,關鍵還不用太多錢,反正他不差錢的嘛?!?/br> 冉云素點點頭,掏出手機打開日歷,“數數還有多少天,你現學現賣地織圍巾,時間夠用嗎?” 穆瑾挽住她的胳膊,“走走走,現在就去買線,今晚回去在網上搜個視頻教程立馬開工!” “真后悔建議你送溫暖誒,先是陪你挑針選線,然后再幫你搜視頻選花樣,現在卻只能枯坐在這里看你掛著傻笑一針一針地情意綿綿……我本來是想約你吃大餐看電影的!”冉云素用叉子插起一塊切得一口大小的披薩送進穆瑾嘴里,然后再拿起自己的那塊百無聊賴地咬下一口。 后者毫不羞澀地享受著飯來張口的貼身服務,圍巾都開工寸許長了,還在前狼后虎地糾結著,“你說織圍巾會不會太老土呢?低成本制作會不會顯得太廉價?” “越是古老的方式就越感人啊,比如寫情書。還有,禮輕情意重,雖然材料成本的確不高,但人工成本很高啊,就你這速度,沒幾個通宵怕是搗鼓不完吧……我善意地提醒你,千萬不要漏針,否則還得拆回來重織……” “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會是什么反應?”戀愛中小女人患得患失的小心情。 “什么反應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他戴不戴,如果他戴了,就證明心里有你唄?!?/br> “那萬一他不戴呢?” “嗯……那有可能是心里有你,但表面上不愿意表現出來……”冉云素接著投喂她,“我賭一塊錢,如果他不肯戴,八成是因為你選的這個棗紅色太過悶sao了……” 穆瑾嗤笑,轉而又愁腸百結,“素素,你說我會不會是自作多情呢?他這個人除了生活方式變態了點兒,講真還是超級完美的,想睡他的姑娘真是不要太多哦,你覺得我哪里比較有競爭力???” 冉云素佯裝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你臉皮厚啊,秦教授那么高冷,打他主意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你機會很大?!?/br> “……” 作者有話要說: 穆小瑾:作者君,聽說秦教授的女粉越來越多,光靠臉皮厚有點兒不牢靠啊,趕緊給我加持點兒別的技能! 喵喵喵:不然給你制造個機會直接撲倒? 穆小瑾:會不會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喵喵喵:織圍巾很有技術含量嗎? 穆小瑾:抱拳,從明兒開始,我包包里隨時都戴著tt!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三) 秦烈崢的辦公室里,穆瑾剛剛匯報完常規病案的進展,覷著他的臉色正在糾結此刻算不算是個提出邀約的合適時機,就聽對方先開口了。 “你這幾天臉色很差,經常熬夜嗎?”他眉心一個結,理解為嗔怒顯得缺乏人情味,理解為關切又相當自作多情。 “哦……那個……就是上周定下來的那個開題報告……正在……忙……”麻蛋,結巴得太明顯了,沒出息的玩意,在心里扇自己倆大耳刮子。 秦烈崢眉結愈緊,“照你這一臉的刻苦程度,我好像不應該到現在連論文大綱都沒看到?!?/br> 不會吧,模樣很糟糕?穆瑾抬手摸了摸臉頰,又在眼袋處推了推,“查資料……查……資料……”猩紅圍巾此時正躺在她的辦公抽屜里,通體散發著悶sao的氣息,連她的面頰都給染紅了。 “你去忙吧——” 秦烈崢掏出鋼筆在幾份文件上簽字,恍然抬頭見穆瑾仍舊站在那里,“還有事?” “秦教授,你……今晚有空嗎?我……” “沒空?!彼芙^得干脆利落,問題是她的話還沒說完。 “今晚你既沒有手術也沒有特殊病患留觀,連院訊我都看過了,沒有需要你參加的會議或活動,為什么沒有空?” 他有些吃驚地抬眼看她,“我的生活又不僅僅是在醫院里,怎么不可以沒空?” “你的生活不僅僅是在醫院里,還會在哪里?”她步步緊逼,有些蠻不講理。 “不可理喻!”他果然給出一個精準定義,“沒事的話,馬上出去?!?/br> 穆瑾氣得雙拳緊握,“你在這等著!” 這語氣怎么像是要約架?原本不是要約會的么? 三分鐘后,穆瑾抱著一個扁方形禮品盒,啪嘰一聲拍在秦烈崢的辦公桌上,“祝你!生日快樂!”國仇家恨的語氣,像是要吃人。送出這句兇悍的祝福,她像坦克一樣從主任辦公室里開了出去,連門都沒幫他關。 走廊里看熱鬧的都不敢靠近,從沒見過穆醫生在秦主任面前如此血氣方剛過。 秦烈崢左右看了看面前的盒子,心里有那么一念詭異地閃過,什么東西?定.時.炸.彈?火.藥味都聞到了。 他提著盒蓋小心地打開來,抓起那猩紅柔軟的一團抖開,心里登時一震。這審美,和這手藝,還真不是一般地愁人。忽地,他覺得剛剛自己多少有些過分了,但還不至于到需要道歉的程度,頂多應該為那句生日快樂回一句“謝謝”。 秦烈崢一直在辦公室里磨蹭到九點多才出門,這個時間那傻丫頭應該早走了吧,他確信自己不想遇到她。存心想避開一個人,要么是煩,要么是怕,他顯然不是煩她,怕她?好像更沒道理,怕她什么…… 轉過走廊,感應燈亮起的同時,一個白影嗖地竄起來,得虧他心臟還算強健,不然很可能突然心源性猝死。 光源照射在那張因為熬夜顯出蒼白的臉上,滿是局促和不甘。 “秦烈崢,我想約你。定好的餐廳因為過了時間已經被取消了,不過現在已經過了高峰期,隨便找家店吃個飯應該不算難?!?/br> 秦烈崢呼出一口氣,福禍躲不過地認命了,“走吧,還是我來找地方,我可不想再得一次急性腸胃炎?!?/br> 穆瑾在黑歷史面前兩眼一閉,趕忙倒著小碎步追了上去。圍巾他沒有戴,再看他提包的尺寸,應該也沒有裝在包里。別說是戴上了,連隨身攜帶都不肯,一根小針嗖地刺進心窩里。 * 四合院門廊上沒有招牌,只見兩只紅燈籠掛在廊檐上,每只上面都帶著一個“崇”字。這地方有飯吃?穆瑾猶疑。 引他們進去的姑娘一臉歉意,“秦先生,很抱歉,準備得有些倉促?!?/br> “是我突然襲擊,”秦烈崢被她引著往最里的一間走去,“我們只有兩個人,簡單些就可以了?!?/br> 姑娘一走,穆瑾小心地蹭著實木椅子坐下,四周圍地打量,“這里是餐館?沒見營業執照啊,連大廳也沒有,該不會是黑店吧?”不過不得不承認,這黑店的裝潢品味不錯,下了血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