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愿大家都能與思念的人相逢! ☆、人間四月天(四) 近來,各大媒體的火力都在集中報道y縣的抗震救災行動,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社會各界紛紛伸出援手。演藝界的明星們也在組織各類的義演和捐款活動。 【烈風】素素,捐一百萬可以嗎? 【r素】可以啊,你決定,為什么問我? 【烈風】因為我的錢就是你的錢,花錢必須經過你同意。 【r素】{哼哼}聽你這么說,我好像一夜暴富了。 【烈風】一夜當然不夠,我們會有很多個美好的夜晚…… 冉云素勾著嘴角在這邊同烈風短信傳情,抬頭瞥見沙發上對著新聞發呆的穆瑾又有些不忍心。她走過去,從茶幾上拿起穆瑾的手機塞給她,“擔心的話,就給他打個電話聊幾句啊,你看現在都過了一周了,不會再有大規模的余震了?!?/br> “昨晚打過一次了,都凌晨一點了還在手術,根本沒空好好聊天。這種地震災害嘛,傷者大都是骨rou傷,骨外的醫生算是最忙碌的了,同事的朋友圈里發了,說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秦烈崢這種帶隊的主任肯定還要身先士卒,我都懷疑他根本不睡覺的?!?/br> 穆瑾擺弄著手機,在通訊錄里扣扣抹抹也沒撥號出去,“如果他有空的時候,我還是寧愿他去瞇一眼也好,就不打電話占用他休息時間了。 其實現在讓我擔心的不是余震,這會兒正好是夏季,炎熱潮濕,災區的各種污染和疾病都正流行,他們這些人又休息不充分,免疫力普遍下降,院訊上說,昨天剛剛有個血液科的護士染上了bt呼吸綜合癥,被緊急送回來治療了?!?/br> 聽到這個名詞,冉云素也皺了下眉,“那個傳染病,是不是網上說的那么嚴重呢?我看到中科院那個專家說,這種bt感染者的死亡率還挺高的,百分之二十幾?” 穆瑾點點頭,“送回來的那個護士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里,病危通知都下過兩次了,想想就害怕?!?/br> 冉云素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攬著她的肩膀,她的心里也很擔心秦烈崢,“穆穆,他不會有事的,醫療隊不是雙周輪換的嗎?現在他都已經熬過一半了,再有一星期就可以回來了,很快的。你先想好怎么表白,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做陪練?;蛘?,我畫個秦教授的畫像給你練習表白?” 穆瑾扯了個難看的笑容,將頭靠進冉云素懷里。 其實這些天,每次上下班經過醫院大廳的時候,穆瑾都會站在一排排醫生的照片前,對著秦烈崢的照片在心里跟他說幾句話。 “秦烈崢,平平安安地回來哦,我已經攢足體力打算追你了?!?/br> “教授,我大概被你弄出受害人綜合癥來了,這幾天沒有你罵我,實在不習慣誒,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松?!?/br> “那個葉映姝到底和你之間有過什么樣的故事呢?你肯定不會告訴我對不對,可惜素素也不清楚,等你回來跟我敞開心扉吧,我這個人呢,很大方的,絕不計較你的過去?!?/br> “表白的草稿我都準備好了,是按照論文摘要的要求寫的,你覺得我要不要準備英文版呢?其實我很想直接撲倒你算了,但又對自己的體力沒什么自信?!?/br> …… 下班之后,穆瑾也會經常跑到天臺,站在秦烈崢站過的位置發呆。 “你這么喜歡站在這里,究竟看到的風景是什么呢?和我看到的一樣嗎?這樣黑漆馬虎的視野,適合想念一個人嗎?我居然站在這里想你,是不是很自虐啊?!?/br> “秦烈崢,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不會狠狠拒絕我啊,幸好被你罵習慣了。我想如果被你拒絕,我應該也不會太難過,大不了收拾舊山河,重頭再來!” 她覺得自己像個亢奮型精神病患者,一會兒充滿希望,一會兒又莫名失落。 就這樣一天天煎熬地數著,居然也慢慢數到醫援隊輪換的日子了。 穆瑾本來當天輪休的,為了留在院里列隊歡迎英雄歸來,特意跟同事調了班,還自費訂了一束鮮花,逼著花店老板保證必須午飯前送到。 經過護士站的時候,杜姍姍神秘兮兮地叫住她,“穆醫生,你今天要去相親嗎?打扮這么漂亮?” “相個屁——”話一出口,自覺和今天的淑女小香風打扮有點兒不符,尷尬地咳咳了兩聲,“我這不是對凱旋英雄表達尊敬嘛!” 杜姍姍撇嘴一笑,“你是不是半個月沒挨罵,有點兒皮癢了?”真是一針見血。 “別胡說,我哪有那么自虐?”嘴上否認,眉毛梢兒都快跟著語氣飛起來了,“昨天剛得到通知,我是第三期,再挨半個月罵,他想罵就得等下半年了——” “我那天聽到徐主任跟周醫生聊天,說是秦主任臨行前安排好的,前兩期不許你去?!?/br> “嗯?”穆瑾眼角上揚,“為啥?” “好像是說,你正在準備一篇投《柳葉刀》的論文,關鍵時期,所以要保存實力先讓別人上?!?/br> 穆瑾若有所思,《柳葉刀》的論文確有其事,但那是她協助秦烈崢做的一個項目,而且早已接近尾聲,這兩天她完成最后的校對就可以寄出去了,目前除了等通知并沒有什么后續工作要做。 “喔——”穆瑾含混答應,秦教授這么重視這篇論文,看來晚上她得再重新回去校一遍,明天發給他看看沒問題就寄出。 * 午飯時間臨近,同事們紛紛奔赴食堂,出門診的醫生更是急迫,上午的號剛看完,下午開診的時間也就不遠了,去廁所、去食堂都靠一路小跑。 穆瑾站在人來人往的電梯間焦慮徘徊,花店老板說送貨小弟已經出門了。醫援隊的班車據說下午一上班就能抵達,要是趕不上的話,她的幾百大元就白花了,總不能等表白的時候給秦烈崢獻上一束向日葵吧。 電梯門一開,舉在半空的一大束向日葵撲撲簌簌地擠出來,穆瑾算是松了一口氣。小心地捧著花束往辦公室里臨時安置,真是含嘴里怕化了,頂頭上怕嚇了,擱哪兒都不安心。 待到接了通知讓有空的醫生去樓下集合時,穆瑾捧著大束張牙舞爪的花朵就第一個沖下樓去。 醫援隊的班車緩緩駛近,穆瑾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蹦炸裂了,怎么比參加高考還緊張啊。她捧著大束向日葵站在隊伍里格外顯眼,連秦院長都免不了多看了她幾眼。 車門一開,大家激烈鼓掌,第一期醫援隊的同事一個接一個緩緩從車里走出來,接受鮮花和擁抱。還有幾位沒有隨車回來的,因為曾經密切接觸過bt感染者被暫時隔離觀察。 穆瑾縮在向日葵后面,感覺自己有點兒近鄉情怯地慫了起來,下車的人越來越多,唯獨還沒見秦烈崢,這個家伙總是干什么都酷酷的壓軸出場。 然后,最后一個人從車里走出來,心臟已經蹦到嗓子眼兒的穆瑾就眼睜睜地看著車門緩緩閉合,班車駛離主樓廣場朝停車場遠去。她又認真地掃了一遍站在主樓前合影留念的醫援隊,確認里面沒有秦烈崢。 什么情況?她掏出手機仔細又看了一遍院訊里的消息,被隔離的醫務人員里沒有秦烈崢啊。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發了會兒呆,再一抬頭,主樓廣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經過她身邊的人都跟看傻瓜似的不吝贈送好奇目光。 穆瑾也顧不上矜持了,隨手拉住一個走在最后的醫援隊同事批頭就問,“秦主任呢?怎么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那人對穆瑾也不熟,看她胸牌知道是骨外的同事,“你不知道嗎?那邊有幾個骨外收治的重傷員,其中一個還是什么領導的孩子,生死一線的,怕換了醫生不了解情況,秦主任就臨時決定多留幾天?!?/br> “我靠!”穆瑾這種藐視權貴的憤青毫不掩飾心中怒意,臟話飆出,“哦,那個,不是,謝謝你,我知道了——” 向日葵被提在手里,以頭搶地,無比沮喪。 穆瑾覺得這次演習相當不成功,自己用力過猛,結果只是一拳揮在了空氣里。 多幾天就多幾天好了,反正這些天也都過來了,不差這兩天。穆瑾收拾心情,重整舊山河。 只是這向日葵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時候,她回到辦公室,小心翼翼地征用了同事的一個花瓶把花養起來,還學網上說的方法,在水里丟了一片阿司匹林。 晚上回到宿舍,穆瑾仔細地將《柳葉刀》那片論文校對了兩遍,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放過,才按照投稿要求發送出去。隨后她編輯了一條短消息發給秦烈崢,告訴他論文發出去了,還順便問了下他哪天回來。 不發消息還好,自從消息發出去,她就開始神經兮兮地等回信,兩分鐘看一次手機,音量調到最大還是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錯過提示音。 “我的天啊,戀愛的感覺實在太折磨人了,再這么下去我可能也要變態了——”一顆二十七歲還沒有真正戀愛過的老心,就這么淪陷了。 ☆、人間四月天(五) “素素,我現在尼斯機場,明天下午到鯨市?!币环N并不適合預告久別重逢的嚴肅語氣。 冉云素舉著電話看了眼穆瑾,臉上難掩驚訝,“烈風,你是說你要回來了?不是還沒拍完嗎?” “我哥出事了,”聽筒里傳來重重呼吸音,“我姐剛給我打過電話,他在災區感染了bt病毒,急性呼吸衰竭,救援機應該剛剛從y縣起飛。我要登機了,到巴黎中轉的時候再跟你聯系?!?/br> 穆瑾看著冉云素,預感到事情和秦烈崢有關,屏著呼吸等她開口。 “烈風說,秦教授被感染了,急性……呼吸衰竭,救援的直升機已經從y縣起飛了……穆穆,他回來鯨市就會沒事的對吧?” 她聲音很輕,穆瑾還是被她驚了一跳,惶惶地收拾背包就要走,“素素,我要去醫院,他一定會回醫院的,那個臨時停機坪就在頂樓,我們之前還在那聊過天,你說得對,他回來就沒事了——” 冉云素一路陪著她去了醫院,暮色四合中兩個人爬上頂樓的天臺。 遠遠看見停機坪上駐立著好些人,移動平床和全副武裝的隔離防護服,雪白得讓人心驚。 蒼茫月色下,末世如臨大敵的冷寂感。 她們想走近,被人遠遠給攔下來,冉云素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秦院長,頓時心里一沉。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向來避嫌的秦院長是不會如此關注兒子的狀況的。 夜幕中,螺旋槳攪起的獵獵風聲由遠及近,一架印有紅十字標識的白色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停機坪上,攪起的濁浪撲面而來,濃重得令人窒息。 穆瑾掙扎上前,冉云素緊緊抱住她,“穆穆,冷靜下,你這樣沒有防護是不能靠近的?!?/br> 艙門打開,她們只能遠遠地看著一個人被擔架從里面抬了出來,隨即被移動平床飛快推走。 穆瑾轉身朝樓下跑,她知道通往隔離病區的通道,在那里說不定可以看到他一眼。 一路飛奔到通道岔路口,眼前一陣白色颶風呼嘯而過,穆瑾看到躺在移動平床上的秦烈崢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不知是對方移動得太快,還是她自己先模糊了視線,那匆忙一瞥顯得竟然有些不真實。 跑在他旁邊的醫生們舉著吊瓶,扶著氧氣枕……這一幕她太熟悉了,幾乎每天都在醫院上演,秦烈崢也無數次參與其中,但他安靜躺著的畫面在她眼里是那么違和,這個處處強大的男人是不可能倒下的。 身后,秦烈巖也被同事攙扶著趕過來,挺著六個月的孕肚,哭得泣不成聲。 搶救的隊伍飛奔過去,后面秦院長和尹主任并著幾位醫院的領導和專家疾步走過來,也都是武裝到牙齒的防護措施。秦院長腳步一頓,指著秦烈巖大聲呵斥,“你!誰讓你來的,回去!” “我哥怎么樣了?”秦烈巖掙扎著要沖過來。 穆瑾轉身抱住了她,“別耽誤搶救,他不會有事的?!鼻亓規r在她懷里哭到癱軟,兩個人抱在一起貼著墻壁滑坐到地上。 冉云素這會兒才腳步踉蹌地趕到,對旁邊驚嚇過度的小醫生說,“別愣著,快把秦醫生扶起來,她還有身孕,先送她去休息?!?/br> 四個人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說不清是誰攙扶了誰。 穆瑾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把臉埋在臂彎里,自言自語地說,“今天早上,向日葵的花瓣落了一桌子,真不是好兆頭。素素,你說,他該不會等不到我的表白了吧?” 冉云素去握她的手,啟動直升機救援,這種場面在人民醫院一年能見幾次?安慰人的話早就被飛速旋轉的螺旋槳打散了,隨風飄散,沒有半點重量和著落。 隔離病區的走廊深處傳來一陣慟哭,“笑笑啊,我的笑笑啊——”女人凄厲的哭聲刺得耳膜生疼,周遭還有若干啜泣的伴音。穆瑾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身子縮成蝸牛狀。 那個前些天感染了bt的提前回來的小護士走了,醫生們的盡力搶救終究還是沒能戰勝死神,她零落一地的青春隨風飄散,與那些愛她的家人從此天人永隔。 冉云素的心揪得緊緊的,深夜,烈風從巴黎機場給她打電話,急救室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烈風默在聽筒里的呼吸聲吹得她一顆心臟生生疼起來。 接近天明,秦院長終于從急救室走出來,穆瑾掛著眼淚垂立在那,不敢問。 冉云素走上前去,“秦院長,教授他……” 秦頌面露疲態,“暫時在icu觀察,你們熬了一夜,回去休息吧——”他的目光從穆瑾身上掃過,一言未發。 * 晚飯的時候,秦烈風趕來醫院,接到了秦烈崢的第一張病危通知,他咬著唇在上面簽了字。 病人的肺片顯示大片暗影,部分肺組織感染并纖維化,胸腔積水,呼吸窘迫…… 每一個詞都看得人心驚rou跳,身為醫生的秦家人和穆瑾自不用說,那上面任何一項都能輕易奪走一個人的生命,說是命懸一線都顯得有些樂觀了。 “素素,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