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路非常難走,從高到低,短短的幾十米,生生走了快十分鐘,風沙小了點,有間屋子在面前。 關躍一腳踹開門,把言蕭推進去,反身合上門。 屋子看起來不大,進深卻深,其實是個窯洞,因為天氣的緣故,光線很暗,黑黢黢的。 風聲小了,其他聲音就清楚起來,言蕭紅著左眼,扶著脖子,喉嚨里呼呼的響。 關躍把門關緊,在屋里找了一圈,墻角里有個儲水的水缸,好在還有水。他舀了瓢水過來,拿下言蕭頭上的皮衣:“漱口,別用力吸氣?!?/br> 言蕭就著瓢含了口水,吐了,反反復復好幾次,還是覺得不舒服。 關躍一手按在她腦后,一手端著水送到她嘴邊,猛地灌了一大口進去,拇指在她下顎上一頂,言蕭頓時一口水嗆了出來,甚至從鼻子里流了出去。 她狼狽地抬起頭瞪關躍,他一臉淡定:“現在再呼吸看看?!?/br> 言蕭喘了兩口氣,發現喉嚨里順暢多了。 關躍又舀了點水過來,不等他說,言蕭就想伸手進去洗手洗臉,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這里不是上海,沒那么多水讓你用,忍著?!?/br> 言蕭還沒完全順過氣來,恨恨地抽回手,拍了拍頭發和身上的沙塵,有氣無力。 關躍握著她的肩膀一撥,讓她背過去,撩開她頭發,后頸那塊包扎的紗布上也有沙子,紗布浸了血跡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落進去了。 他拖著她往旁邊的炕上一按。 言蕭就坐了下去,咬了咬牙,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關躍站在她后面拆紗布,她偏著頭想避開,被他緊扣住肩膀。 紗布上的血跡沾到了毛衣的領口,黏在那里很礙事,他把領口往下拉,寬松的領口往下墜,女人大片雪白的后頸暴露出來,昏暗中像一塊白瓷,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傷口上。 比他想象的要好,沙子只在邊沿,沒能進去,之所以流血,估計還是跟那個女孩子動手的時候拉扯到的。 就這樣她都不肯停手,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固執。 關躍給她清洗了后頸,重新包扎,言蕭的脖子縮了一下,他就想起了她的話,不動聲色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三條線連在一起。 很疼?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 處理好了,他順手拿了皮衣搭在她身上。 還在下午,可是感覺就像天快黑了一樣。 關躍走到門口,給石中舟打了個電話。 石中舟跟王傳學到底是本地人,對西北的天氣再熟悉不過,不用他說已經開著越野車去前面避風了。 關躍簡單問了一下情況,還沒等對面把話說完,電話就突兀地斷了。 是手機的信號斷了。 他收起手機回頭,看到言蕭坐在炕上,毛衣被他拉扯過后松松垮垮地耷拉,露出她半邊肩頭,胸口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他的皮衣在她肩后搖搖欲墜。 白的臉,黑的衣,她像是剛從沙里鉆出來的,狼狽、疲倦,臉上沒有表情,沉靜地像個影子,蒼白又艷媚。 關躍的眼睛落在別處:“你好點兒沒有?” 言蕭抬頭,眼神在他身上不濃不淡地刮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是嘶啞的:“你問身體還是心情?” 關躍聽她口氣就想皺眉,手伸進口袋摸出了煙,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難道你之前動手的時候就沒注意到什么?” 言蕭眼一動,看著他。 關躍往下說:“那地方是很多散客停留中轉的地方,也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你動手的地方五十米不到就是個派出所,當時只要那姑娘再叫大聲點,很快就有警察過來問話,然后你連帶整個考古隊都要被查,你想這樣?” 言蕭冷笑:“怎么,考古隊還怕警察?” “什么?”關躍皺眉看她。 “我問你考古隊是不是怕警察,不怕有什么擔心的,讓他們來問?!?/br> 關躍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煙又掏了出來,捻了一根點了,往門上一靠,才說:“嗯,讓他們來問,你剛上了一次熱搜,又可以再靠打人上一次新聞了?!?/br> 言蕭立即掀眼,冷冷地看過去。 門外面風沙呼嘯,從門縫里鉆進來,把他的襯衣吹得鼓起來,逆著光,他的臉整個都是陰沉的,短發下面一雙眼睛看著她,黑漆漆的眼珠,目光似乎比她的還要銳利。 言蕭忽然又察覺出他身上的匪氣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互不相讓地對視了很久,到后來言蕭甚至都忽視了自己到底在看什么,關躍動了一下,身體背了過去,沉默地抽煙。 言蕭手在膝頭一撐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關領隊,你的口才不錯啊,到頭來還是我不占理了?” 關躍沒答話,夾著煙的手剛要送到嘴邊,被她抓住,那根煙被她拿了過去。 言蕭手指捏著煙,眼睛盯著他:“嗯?要我謝你嗎?” 她占理,只是得理不饒人。關躍站直,腳下走了兩步,沉著臉說:“我沒理,行了嗎?” 言蕭嘴角扯了一下,冷淡的笑,手里的煙送到了自己嘴里,雙唇一抿,眉頭緊皺。 和她慣常抽的女士煙不同,男人的煙太濃烈,嗆口。 關躍垂眼,看到被她雙唇觸碰過的煙嘴,擰著眉走開兩步,眼一偏又看到她的臉。 言蕭像是故意的,叼著他的煙,眼睛還勾在他身上,煙霧從唇間吐出來,辛辣入肺腑,喧囂在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