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當然白靜妍和白靜柔姐妹更是不知了。 靜姝說完話并沒有等她們便自己開始動手先吃了,待她用完那兩姐妹面前的飯菜,白靜柔約略用了一半,白靜妍大概只動了幾筷子。 實在是太寡而無味,難以下咽了,哪怕白靜妍其實肚中已經開始陣陣發餓,吃這些東西也只覺得倒胃口。 靜姝也不理會她們,她用完飯后便端起了面前那碗黑乎乎的濃湯,然后就直接就著碗面不改色的幾口就喝了,喝完再把碗放回桌上,然后就抬頭看白靜妍和白靜柔兩人。 白靜妍和白靜柔兩人也不知是好奇心還是頂不住靜姝目光逼人的壓力,鬼使神差的就伸手取了那碗“黑湯”,端起來小心翼翼的試了一試。 然后,白靜柔一把放下碗,抿了唇,取了帕子按在嘴上,面色痛苦又難受,她是能忍,可是是能忍氣吞聲,可沒受過什么皮rou口腹之苦,她,也是一個千金小姐不是。 而白靜妍則沒有白靜柔的耐了,直接一口噴了出去,噴的桌上狼藉不堪,好在這餐桌是個長桌,靜姝坐在了主位,白靜妍和白靜柔坐在了同一側,她對面并無人坐席,免了受她的噴液荼毒。 靜姝對這變故仍是面不改色,看了旁側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便已經利落的上前收拾起桌上的狼藉。 又有小丫鬟有條不紊的端了熱水過來至靜姝的面前,靜姝凈了手擦了面,才慢吞吞若無其事的對白靜妍白靜柔兩姐妹道:“這湯味道是濃了些,但里面可都是市面上難得的珍貴藥材,用了不少十年以上的毒蝎子毒蜈蚣之類,所以腥味有點重,又用了不少黃連蓋那腥味。你們不慣那味道是正常的,過上幾日也就慣了?!?/br> 兩人原本還只是被那濃湯味道給驚到,此時聽言則是面色煞白,然后白靜妍便趴著桌子就開始嘔吐了起來,白靜柔也是按著胸口一陣一陣的犯惡心,雖然她們剛剛實則誰也沒真把那湯喝進肚去多少。 靜姝定定看了她們兩眼,似乎極是看不慣這等“嬌氣”行徑,轉頭對碧蔓道:“好好服侍她們歇息吧,明早還要早起誦經?!?/br> 說著竟是招呼也沒跟兩人打,更不顧兩人各自的狀態,便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如此每日里花樣百出的折騰。 三天后,白靜妍終于再也忍不住哭著喊著著要離開,要讓靜姝派人送她們回白府,她奔潰之間倒是還想去揪靜姝的衣服,卻是被靜姝給輕易的閃開了,連一片衣角都沒揪上。 ****** 且不說白靜妍白靜柔姐妹,就在這兩姐妹住到莊子上的隔天,靜姝就收到了冬影的回復,有關溫家表妹定親一事。 這中間果是有些內情。 溫家耗舉家之力培養溫習元,對他期望甚高,當初就是和靜姝的婚事,溫夫人心中都還稍嫌不足,覺得能攀到更高權貴,對溫習元助力更大,又如何會甘心讓溫習元娶他表妹周蘭月? 他們到了京城后初時便在靠近城區的東郊賃了個小院子居住,那里近城區,又離楊林書院不遠,因此周邊很多院子都是租給遠地而來投考的考生,如此這些考生既可以安心備考,有時又方便一起討論。 在那邊溫家也認識了些人,周蘭月的親事便是那時就給定下的,定得也是一個進京來趕考的舉子,據說還是周蘭月和那鐘姓舉子情投意合才定下的。 冬影道:“那舉子是閩地人,奴婢派人查過,那鐘姓舉子在家鄉根本就早已成親,他不過是看周蘭月長相秀麗,溫家人有心擺脫周蘭月,便想著拐了那周蘭月為妾。反正閩地遙遠,周蘭月又是孤女,等他和那周蘭月‘成了親’,再帶了她回閩地,誰還會追究此事不成?還賣了溫家一個人情?!?/br> 第37章 什么造化 靜姝聽了冬影的回報臉色大變。 她向來心思純粹, 談不上多么心慈手軟, 卻因著前世的事,心底最痛恨這種欺騙女子坑她們入火坑之事。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上的指環, 沉吟了一會兒就問冬影道:“周蘭月呢?她果真對那鐘姓舉子有情?” 當日在溫家, 她看那周蘭月似很在意和溫習元的婚約, 該不會突然又和旁人“情投意合”吧? 冬影一笑,露出了些俏皮之色, 道:“當然不是,只是周蘭月在溫家過得十分不好,溫家母女不過當她如下仆一般, 她大概也知溫夫人不可能同意她嫁給溫習元, 在溫家母女軟硬皆施的手段下,覺得嫁給一個平凡老實的舉子也好過在溫家被磋磨至死罷了?!?/br> 靜姝問道:“你見過周蘭月了?” 冬影點頭,道:“不過沒有小姐您的吩咐,奴婢可沒跟她說什么,不過就是當舊友般敘敘舊罷了?!?/br> 當初從北地一路過來,冬影救了周蘭月多次后來更是護送了她到昌州城,周蘭月十分信任依賴冬影。 她不日就要和那鐘舉人成親, 心底其實也很是徘徊惶恐不安,見到一直護著自己的冬影,自然什么都跟她說了。 靜姝低頭不語, 她不是什么菩薩心腸, 但如果周蘭月本只求安穩生活, 卻要被騙閩地為妾, 她不是于心不忍,而是覺得憤懣。 且溫家之事不揭破,那溫習元竟仍打著自己主意,這些都讓她實在覺得惡心,所以她可不會對溫家手軟。 周蘭月和她的差別,也不過就是身份背景身家的差別。 而她與那什么前朝公主之女的差別,也仍是身份背景的差別。 難道就因為這些人的私心和利益需要,就可以肆意坑害犧牲另一個女子嗎? 她撫著指環好一會兒,想著可行的解決方案,良久才抬眼看了一眼冬影,道:“冬影,你知道周蘭月會些什么技能嗎?讀書識字繡花什么的,會不會?又大約是什么程度?” 冬影的好處便是,無論靜姝什么問題,她都不會質疑,而是非常認真的思考整理過然后給出最精準的答案。 她道:“會,周蘭月原本家境不錯,也是富家小姐般教養長大的,琴棋書畫都會些,自小也是日日讀書習字的,因家中也是經商,連算術賬目什么的都學過,不過反是繡技要差些,只能繡點帕子荷包什么的自用?!?/br> 靜姝點頭,“嗯”了一聲,又問道:“她的心性如何?若是有機會脫離溫家,你覺得她會委曲求全,逆來順受,還是會反抗?” 冬影眨眨眼,笑道:“周蘭月看起來柔柔弱弱,其實很有韌性,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在家破人亡之后,孤身帶著老仆從北地千里迢迢來蜀中尋親了?!?/br> 靜姝點點頭,松了口氣,若是周蘭月自己立不住,她能打擊溫家,可是周蘭月肯定也毀了。 她對冬影道:“那就好,你去尋周蘭月,再找了證人將鐘家之事告訴于她,若她肯離了溫家,就讓她去告官,之后我會安排她去女子善堂,看她能力,可以去做教習或者助教?!?/br> 女子善堂是新朝初立時由本朝開國皇后華皇后提議建立的,當時已經戰亂幾十年,戰爭遺孤不知凡幾,這女子善堂便是建了養育那些戰爭遺孤的,這些善堂養育的女子后來都或是入了宮或是嫁人,或是繼續留在善堂任教,總歸也是一個出路。 現在戰爭少了,女子善堂也逐漸收容一些普通的孤女,教她們些基本技能,之后便可以去些官家的工坊做工,背景清白能干年紀又小的的如果愿意也可以入宮做宮女等等,出路還是很多的。 靜姝前世從那偏遠莊子上逃出,路上曾經受過一間女子善堂一位大管事的恩惠,知她品性,前些日子在千葉寺遇見她,便特意交好,以周蘭月的情況,完全可以去女子善堂做教習。 冬影應諾,雖然此事主子早有所安排,卻命她完全聽命于小姐,行她吩咐之事,只必要時暗中做額外功夫,不讓事情出絲毫差錯或者說讓事□□半功倍而已。 ****** 且說白靜妍和白靜柔在莊子上住了三日后,白靜妍終于熬不住莊子上的生活,哭著求靜姝讓她派人送她們回白府。 靜姝自然不會不應,又不是她想讓她們住下來的,她立即就從隔壁陳家借了個舒服些的馬車,甚至派了自己的管事嬤嬤朱嬤嬤親自送了白靜妍和白靜柔姐妹兩人回白府。 當然她同時也先派人先行回了白府通知了大嫂李氏和jiejie白靜妘,以“見機行事”。 送兩姐妹的馬車一到白府停下,白靜妍也沒理白靜柔,就率先沖下了馬車,直奔老太太的壽心院。 院子里的嬤嬤大小丫鬟們見是老太太最寵愛的四小姐,雖覺得她突然的出現且形容狼狽行色匆匆,十分古怪,但也只在心中詫異,并不會攔她,況且此時各房眾人也正在老太太的院中說著老太爺壽辰那日的事,四小姐過去,也并無什么不妥。 白靜妍直沖到老太太院中,就見到了祖母正坐在主位上和大伯母還有自己母親說著話。 大房的大堂嫂衛氏,三堂嫂林氏,二房的二堂嫂李氏以及兩位堂姐白靜妘白靜媱也都在下面陪著說話。 白靜妍環掃了一圈,見并無外客,便徑直上前,一下子撲到了老太太面前,跪趴在了老太太膝上,哭得個稀里嘩啦,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不說老太太,廳中眾人也都是嚇了一大跳,韋氏不知道發生了啥事,看婆婆已忙摟了女兒在懷中一迭聲的問話,她也插不上嘴,就把目光投向了后面跟上來耷拉著腦袋的庶女白靜柔,無聲詢問著。 白靜柔瑟縮了一下,就稍微上前站到了白靜媱的下首,在自己平日里站的位置站下然后往后縮了縮,低眉垂眼并不敢回視自己的嫡母。 老太太那里已經“妍姐兒,我的妍姐兒”又是吃驚又是心疼的叫了半天,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哎喲,我的兒,你這個樣子可是怎么了?” 現在白靜妍的樣子可不是慘得很,只見她眼睛紅腫,眼圈發黑,頭發凌亂,身上衣裳也是皺皺巴巴,活似從哪里逃難回來似的。 白靜妍哽著聲,叫了好幾聲“祖母”才慢慢能斷斷續續說出些完整的話來,她抽噎著道:“祖母,祖母,您可是要給孫女做主??!” “我的兒,慢慢說,慢慢說,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必當給你作主?!?/br> 然后白靜妍便開始痛訴她在五堂妹白靜姝那里的悲慘被“虐待”的遭遇…… 她道自從她和六meimei住到那莊子上,五meimei日日都讓她們吃那些豬狗不如丫鬟都不會吃的東西,什么清水煮白菜,清水煮豆腐,清水煮土豆,清水煮……這一點大伯母和二堂嫂都是可以作證的,那天大伯母母親她們過去,她也都是拿那種東西招待她們的! 老太太便把目光投向大兒媳和小兒媳,大兒媳面色有點尷尬卻是沒有出聲,小兒媳韋氏就面色難看道:“是的,母親?!?/br> 老太太聽言臉色難看,她懷里的白靜妍又繼續道…… 這還不算,每餐還都必要端上一碗用毒蝎毒蛇毒蜈蚣什么的熬的一碗可怕的東西放桌上,逼她們喝,還假惺惺的道若是不喝身體就會受不住云云。 然后給她們安排的房間簡陋不堪,蓋的是會硌人的粗布被子,夜里還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山上的狼咆虎嘯聲。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是夜間房間里還會有蛇蟲鼠蟻出沒,一息了燈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哪里還能睡什么好覺? 然后每日凌晨卯時一到便有丫鬟閻王爺催命似的逼著她們起床,上午抄經,下午還是誦經,要不然竟就讓她們拿刻刀雕刻佛珠。 白靜妍眼淚彎彎的伸了手給白老夫人看,道:“祖母,您看,不過是幾日,我的手上已經是傷痕累累,我,我就是當年初學繡花也沒這樣子過啊??墒?,可是這樣子了,五meimei竟然還不讓我歇息,照舊讓孫女抄經……” 眾人看向她嫩蔥般的手指,果見上面有些傷痕,她們原先聽了白靜妍的話,面上已經各種微妙,此時更是現出各種詭異之色。 但,這也太奇怪了吧,你堂妹白靜姝讓你抄你就抄?平日里看你那哄著老太太的機靈模樣兒,可不似會是個吃虧的。 眾人心中有疑問,白老夫人自然也是有這個疑問。 她聽了白靜妍這些話早就面沉如水,握了她伸出來的真有些傷痕的小手,心疼道:“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反了天了,長幼不分!妍姐兒,你是jiejie,過去那里探望她,她不好生招呼你也就罷了,竟還敢這般待你?” “不過妍姐兒你也是的,你既是jiejie,她行為不點,你就該教訓于她,如何怎么這般任她施為,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白靜妍聽言嘴一癟,眼淚又忍不住嘩嘩的流下來。 她委屈抽噎道:“那里,那莊子上的人只聽她一人的,個個都黑口黑面,我們若不吃那些東西就得一直餓著,熬不住,也就只能吃了,否則,否則祖母您現在都怕要見不到孫女了!” “而且她每日里還用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壓人,說什么誦經禮佛要心誠,不然得罪了佛祖,佛祖就會降罰于祖母,就好像,就好像上次一樣讓祖母生??!她這話一說,為了祖母的身體,孫女,孫女再苦再累便也只得依了她呀!” 而事實上,白靜妍自然不是為了“白老夫人的身體”,實際上,初時靜姝讓她抄經誦經,她哪里肯坐得住,每日不過去佛堂坐上片刻就要出去走走,靜姝也并不管她,她說要去莊子上走走,便就讓碧蔓和秋蕊帶著小丫鬟陪著她們去。 只是她們只被允許在前莊走動,出不得莊子,更進不了陳家那邊的莊子和后面真正的映梅山莊,前莊就那么大,悶都悶死人了。 那些個嬤嬤丫鬟是無論你如何威逼都是絲毫無用的,你說什么都只低眉順眼的跟著,說不許出這前莊就不許出這前莊,反是受了一肚子的氣。 且不知是不是膳食太差還是夜間睡不好的緣故,她們根本很多時候都覺得有氣無力,頭昏眼花氣悶的,說上兩句話走上兩步路就喘,根本提不起精神和下人置氣。 后來她見靜姝雕刻佛珠便興起也要一起雕,那本是靜姝每日練習暗器刀片手法技巧的,這幾日白靜妍姐妹在這,她白日里做其他事不方便,便索性就多花些時間練習這個。 但白靜妍既然想玩她就隨她玩好了,結果白靜妍沒幾下手上就受了不少的傷。 白老夫人不知內情,只聽得白靜妍的這番話,那臉就刷一下黑了起來,沉得跟鍋底似的。 上一次因為靜姝和她“命相相沖”一事突病的痛苦經歷白老夫人仍是記憶猶新,此時聽得靜姝竟然敢拿自己的身體作筏子,胡言亂語,還說什么佛祖怪罪就降罰于自己,真真是其心可誅! 白老夫人黑了臉,也無心再細心安撫白靜妍,聲音也帶了冷意,對著白靜妍只略略道:“好了,不用再哭了,既然回來了,也就罷了,此事我必當替你做主?!?/br> 一邊說著,一邊就眼神如刀的看向堂下低著頭一聲不吭大氣兒也不敢出的跟著進來的朱嬤嬤。 對著朱嬤嬤,那冷意再也不作絲毫壓制,聲音如寒冰般道:“真是反了天了,你們那位大小姐是什么來頭,想虐待jiejie就虐待jiejie,想讓佛祖降罰于我就降罰于我????難道我上次生病就是她詛咒的?她日日在那里念經也不是在給我祈福,是在詛咒我呢?” 朱嬤嬤是靜姝身邊的管事嬤嬤,老太太是認得的。 朱嬤嬤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冷汗淋漓,她急急道:“老夫人,誤會,這真的是個誤會,我們小姐她,她絕無絲毫虐……慢待四小姐之心,更不敢對老夫人有半點不敬?!?/br> “我們小姐她,她一片赤誠之心,在莊子上過得本就是這種苦修生活。小姐曾對佛祖許過諾,說是在夫人生產之前都會這般苦修,為夫人和夫人腹中的胎兒祈福,后來又知道了和老夫人您命相相沖一事,她更是不敢絲毫懈怠,想著必要以至真至誠之心侍佛,以化解這相沖之劫,保佑老夫人福壽安康?!?/br> “四小姐和六小姐到得莊上,我們小姐本也覺得不太妥當,畢竟莊子簡陋,苦修生活枯燥,但也是三夫人四小姐再三保證說是不會嫌棄,定要四小姐六小姐陪著我們小姐一起祈福,我們小姐這才敢應了讓她們一起住下。實在是想不到四小姐和六小姐根本過不慣這種苦修生活啊?!?/br> “我們小姐……” “你閉嘴!” 白靜妍再也聽不下去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