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而且如今母親有孕可以暫時不用去京城,靜姝已覺心中大定,對于自己去京一事并沒覺得不可,便也好生勸慰了母親一番,道是自己定會照顧自己,不讓別人欺負了自己去,這話聽得陳氏又是心中一酸。 最后還是陳老夫人勸了女兒,道是讓原本定為年后入京的陳二舅一家和白同知以及靜姝一起提前赴京,如此一路上陳二夫人也可照看靜姝,陳二舅的幼女幼恵又可和靜姝作伴云云。 陳氏聽了大為羞愧,如何能讓二哥一家年都不過就為了女兒提前去京城呢? 雖然陳老夫人意已決,陳二夫人也勸著陳氏道是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可陳氏仍是心中不安,只執拗地堅持不肯。 這樣的妻子白二老爺還是第一次見,他不由得想到藍嬤嬤之事,覺得是不是那事嚇著妻子了,心中更恨那惡奴生事,令得妻子到底對白府起了心結。 最后白二老爺終是擔心陳氏憂思太過,傷了身子和腹中孩子,無奈妥協,道是自己提前入京,讓靜姝在蜀中過完年,再和陳二舅一家赴京,如此才罷。 白二老爺離去后,陳老夫人摟了靜姝,就無奈勸陳氏道:“阿凝,你這又是何必,你二哥二嫂那邊已經打點妥當,年前出發并無不可,如何就要這般堅持?這樣豈不是讓你夫君為難,公婆心中不快,說不得真的連姝姐兒都牽連上了?!?/br> 陳氏面有郁郁之色,可是她心中實在不安,先有溫家之事,后有藍嬤嬤之事,她實在擔心女兒被人算計,稍有不慎,那可是毀了女兒的一輩子。 靜姝聽了外祖母的話,心中道,我何時去京城也好,事事順著他們也好,他們待我也未必有多真心,既如此,還不若任性些,想怎樣就怎樣。 她想起今世她回來之后發生的事情,現在只覺樣樣順遂,溫家婚事解決,母親竟然有孕然后暫時不用上京,還有,她伸手撫上了胸前,那里面有她掛在脖子上的碧玉印牌,有了它,她連最擔心最害怕的凌國公府都不再那么擔心了。 雖然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求助于姜琸,但她會不會求助是一回事,不得不承認的是,心理上隱蔽的安全感卻又是另一回事。 白家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她才不在乎,到時她只要找機會查清祖父到底和前朝是什么關系,和凌國公府到底有沒有暗中往來,前世的事情到底參與了幾分,然后見機行事即可。 靜姝遂笑道:“外祖母,孫女也不想這么早回京呢,孫女就想再陪著母親,想多陪陪外祖母。京中那邊,只要母親再給我添一個弟弟或meimei,想來必是不會怪罪的。更何況,我這不是才大病初愈嘛?!?/br> 因著心中高興,她的語氣都不由得輕松嬌憨了許多。 而連靜姝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她摸著胸前玉牌的時候,笑容隱隱帶著甜蜜歡喜,她想起姜琸的時候,再不是以往矛盾迷惘的心情,而是油然的信任和莫名的親密而不自知。 “你這孩子?!标惱戏蛉藫Я遂o姝,無奈道。 不過她看靜姝這個樣子,心道,女兒的擔心也不是多余的,這京中到底是個什么樣還不知道,以過往不多相處的經驗看,那白老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外孫女又不在她身邊長大,到底沒多少感情,事事的確還是穩妥些好。 而陳氏看著靜姝如此模樣,先前的沉郁之色立時便一掃而空,她覺著,她已經好久沒看見女兒這般模樣了,不知何時起,女兒在自己面前雖然也是言笑晏晏,但她總覺得她好像滿腹心事眼底含著憂色的樣子,如今見她又恢復這般嬌憨快活又甜蜜的模樣,她只覺自己的心情也晴朗了不少。 接下來住在陳府的這幾個月靜姝仍是忙忙碌碌,每天分一部分時間陪著母親說話,一邊要學得東西也特別多。 跟著冬影練功,跟著女賬房掌柜師傅學習賬目打理,學習各種產業打理的技巧,還有每日里開始看母親和舅家準備給她的一些京中產業情況,挑選日后跟著自己的管事媳婦等等,就是把個陳老夫人看得都心疼的說,就是連那備考的舉子也不能如她這般用功,但對靜姝來說,雖然很忙,這卻是她難得的十分舒心又踏實的日子了。 她終于感覺到了生活在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讓她心里充滿了希望和勁頭,夜晚不再發噩夢,不再不由自主的恐懼和憂慮。 還有一件讓靜姝高興的事是,陳老夫人因著憐惜外孫女這般沒日沒夜的學習勁頭,只當她是對未來京中的生活緊張擔憂,還特意安排了讓那賬房女賬房掌柜師傅廖師傅跟著靜姝一起入京,并且道讓她以后都跟著靜姝,給她用了,讓靜姝十分的驚喜。 廖師傅經驗豐富,賬本打理十分有一手,一摞厚厚的賬本,她只略翻一翻,便能很快找出問題,對哪些地方能作假賬,假賬后的破綻都非常敏感,而且她不僅是賬房師傅,還曾幫陳老夫人打理過不同的產業很多年,實際經營的經驗也很足。 靜姝現在還在學基本看賬做賬的階段,所以廖師傅能繼續教她并能協助她看著手中的產業鋪子莊子什么的,讓她很是松了一口氣。 陳府這邊一派和諧,靜姝歡喜又對生活充滿希望,可京中白府卻是另一番景象。 白老夫人先收到二兒子白二老爺的快信,道是陳氏有孕,不能跟著一起回京。 這,對京中白府眾人來說,委實是個爆炸性的消息,讓眾人也是心思浮動,暗潮涌動。 誰都知道二房的這位繼夫人娘家豪富,身家豐厚,這些年來府中大半的花銷開支都是二房從蜀中送來的,大房三房的子女成親,甚至可以說,一大半的嫁妝聘禮都是從二房那里變著巧頭要來的,比如說喜歡蜀中的料子繡品藥材木制家具,都是寫信讓老二尋來,二房也從沒開口要過錢過。 更別說因著老夫人的“提點”,白二老爺本身和兄長弟弟關系又極好,兄友弟恭,二房本身的賀禮也是非常的豐厚。 就是老夫人,除了每年白二老爺夫妻的孝敬,借著白延樟的婚事,白延樟白靜妘的各種“生活學習”費用,每年也是要了不少的財物,最后一大半其實都是進入了白老夫人的私房。 陳氏只有一女,在這府中地位就不會穩固,便只能討好著眾人,也更容易拿捏。 也因著陳氏只有一女,白大夫人楊氏和白三夫人韋氏都生出了些心思,想把這個侄女許給自己的娘家侄兒。 原本靜姝定了親,她們也就稍歇了這心思,及至聽說那婚約解除了,那心思便又跟著活了起來。 可是陳氏有孕,對她們來說著實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 白老夫人神思莫測,其實她孫子很多,重孫都已經有了三個,并不像白二老爺以為的那樣在意三房能不能給她多生出個孫子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看完文記得收藏哦,么么噠,愛你們~~~ ***一開始白家人未必都如此,但養著養著,便宜占多了就成習慣了,心養大了,還會越往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向期望,更何況她們一面心底又覺得商家女比她們要低上一等,矛盾的心理 第22章 原配子女 三房那邊白老夫人的眼線也不少,藍嬤嬤一事雖然被白二老爺摁住了,但該知道的白老夫人也都知道了。 她只擔心陳氏認為這事出自她的手筆,在兒子那里吹枕邊風,離間了自己和二兒子兩人之間的母子感情。 她本來就不喜二兒子太過看重陳氏,這回陳氏若是真生了個兒子,二兒子豈不是要更加看重于她? 白府中還有一個人聽了此消息也是神思不安,心中很是難受,卻正是白二老爺的長媳,白延樟的夫人李氏。 李氏也是出自書香之家,父親曾是白老太爺的同僚,也是翰林院的編修,長相生得不算多好看只稱得上清婉端莊,但性子溫和賢淑,所以她難受倒不是如同其他人般有著什么算計的心思。 雖然相處很少,但陳氏出手大方,每年送回來給她和她女兒的禮物就十分豐富,又因著小姑子白靜妘說起這個繼母從無不好之辭,她對這個繼婆婆并不反感,至于什么商家女,她更不在乎了,只要好相處,不是那種粗魯不講道理的,總好過那些自命清高實際滿腹算計只恨不得獨吞家產的繼婆婆。 李氏不好受是因為她自嫁入白家已經四年,卻只生了個女兒珠姐兒,這之后肚子竟是再也沒有動靜。 如今聽得婆婆有孕,心中難免又是難受又倍感壓力。 白二老爺的長女白靜妘心思細,她看到自己嫂子聽到繼母有孕后神色黯然,這日便去了她的房中寬解于她。 閑聊了一會兒,白靜妘就切入正題道:“大嫂,其實母親有孕,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來我們二房子嗣單薄,母親有孕,你的壓力也能小些,不用太過著急,二來母親也是多年不孕,聽說是母親的身子不太好,如今竟然能有神醫給看好,嫂子你身子根本沒問題,就更不用擔心了?!?/br> “到時候母親回來,你還能跟她打聽打聽那神醫的消息,看能不能也幫你看看,雖說嫂子你身體沒問題,又年輕,肯定沒什么問題,但早點再給哥哥添個孩子,總是好事?!?/br> 李氏聽了白靜妘的軟言相勸,眼睛果是一亮,公公來信說此次婆婆有孕多賴一位神醫相助,若是自己也能求得這位神醫診治,豈不是再不用因著不能有孕的問題每日的擔心憂煩? 她拉了小姑子的手感激道:“meimei說的對,還多謝meimei提點,免了我鉆了那牛角尖。母親有孕,雖然離得遠,母親那邊也什么都不缺,我們也當準備些東西送過去,也是我們的心意?!?/br> 白靜妘點頭,很高興自己嫂子不是那等狹隘的,心中很是松了口氣。 她希望自己大哥大嫂將來能和繼母好好相處,而不要受了別人的挑撥,和繼母勾心斗角,對著干,然后父親和繼母生隙,但同時也可能會對兄長失望,讓別人鉆了空子。 因為她知道,能夠和繼母好好相處,這對她大哥來說,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那些挑撥的人,不過是出自她們自己的私心罷了。 當初祖母看中大嫂,是看中她性子軟溫順寬厚,不是掐尖要強的。 起先白靜妘還擔心過,怕嫂子太過軟弱可欺,或者容易被人拿捏挑撥,讓她們三房生亂。 不過后來卻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也發現了這嫂子的好處。 當然祖母也是非常滿意的。 例如這么些年,父親送回府的東西,就是指明是給她們這一房的,也是先過了祖母的手,真能到她們手上的,也最多剩下一小半都是不錯的了。若是個性子不好愛計較的,就算明面上不敢反抗祖母,暗地里怕也是咬碎了銀牙,攪動出不少是非來。 可大嫂卻是當真沒有半點計較,仍是從容溫順,半點怨氣和不滿也沒有。 但旁人挑撥大嫂和繼母的關系,大嫂卻也并不搭腔,不過仍是安靜從容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并不理會別人的挑撥,可見心里也是有數的。 白靜妘這才放了心。 其實白靜妘跟在自己祖母白老夫人身邊養著,和幾個堂姐妹住在一個院子里,受到的挑撥并不比大嫂少,甚至是從小到大都有人若有心似無意的跟她灌輸天下的繼母沒一個是好的,她父親多有偏寵meimei云云。 她曾經不是不羨慕嫉妒meimei。她也曾跟在父親任上過。 但她六歲時就去了蜀地,十一歲上時才回來,相比冷情且掌控欲強烈的祖母,刻板愁苦的大伯母和滿腹心思的三嬸娘,她內心對寬和開朗的繼母陳氏的感情還要深上許多。 且白家雖說是書香世家,但家中姐妹正兒八經請了先生教過的,其實也就是她而已。 在蜀中的時候,她的詩書琴棋書畫都和meimei靜姝一樣有專門的師傅教她們,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一年四季不重樣的衣服,在蜀地都是樣樣齊全,半點不差的。 可是回了京中,祖母說是為了讓她相看人家,回來好好教養她,也不過是讓她跟著姐妹們一起跟著一個嬤嬤學習刺繡禮儀規矩而已。 她回來后,繼母每年仍是給她送來四季衣服穿戴首飾各式料子,只不過這些先到祖母那邊,最后分到她手上的不過就是一件兩件,她能穿到的也不過是府里和堂姐妹們一樣的幾套公中做的衣物而已。 她起先不懂,哪里受得了這般的委屈,不過是跟祖母含糊的哭訴了一次,卻被祖母好一頓訓斥,道她是被繼母給養壞了,這般不懂得姐妹友愛,賢淑恭順,竟是學來了一身商家女的嬌奢自私,然后著實讓嬤嬤“教養”了許久,她“恭順”了才罷了。 為著這事,兄長摸了她的腦袋,好一陣嘆氣,只讓她忍著些,順著些,她心中雖不服,可除了忍和順,還能有什么別的法子? 她不是不羨慕meimei靜姝,以前心中也曾不滿父親為何讓她自己回京中,若,若是meimei,父親和繼母必是不舍不允的,可是……誰讓她不是繼母的親生女兒…… 但她卻也不會受別人的挑撥,那些人的用心她這幾年也漸漸便看明白了,若她受了挑撥,才是真的稱了她們的心意。 而此時聽了白靜妘勸慰的李氏心中也是感慨和覺得幸運,自己嫁到白家,幸虧是嫁到二房,公婆都在蜀地,婆婆不是親的,卻資產豐富,做派大方,看樣子也不難相處,一家子的小姐們,竟然也就自己夫君的這個親meimei最為好相處,心思雖深卻沒什么壞心眼,性子隨和又體貼懂事,平日里在祖母那邊也多為自己周旋打點,讓她少受了不少責難。 而其他兩房,人多心思繁雜,大伯母和三嬸娘說不上是什么壞人,卻各有性子,都不是好相與的,且那兩房沒什么私產,明面上一派和睦,暗地里卻是一個個都為著點老太爺老夫人的私房爭得什么似的,嫁去那兩房日子可真是不好受。 就是自己嫁來四年無子,若是在那兩房,恐怕都要被婆母拿捏死了。 ****** 年底的時候白二老爺終于風塵仆仆的回了京。 白老夫人笑容滿面的迎了兒子回府,只是待兒子將帶回來的一箱一箱貨物直接運回了二房的院子,第二日才送來兩箱子的禮物到上房是她和老太爺的,其他各房的禮物也是兒子直接派人送去了,白老夫人的臉色才隱約有些不好看。 白家是白老夫人當家,以往每年二房送回來的東西,不管是給誰的,都先得經了她的手,然后再分配。 這早已是她十多年來形成的習慣,或者說是她在白家的絕對權威。 其實二房還算是好的,因為遠在蜀地,很多事情管不著,長房這邊入仕當差的兒子孫子每個月的薪俸那都是要上繳的,三兒子閑賦在家便也罷了,除了幾個兒媳婦和孫媳婦的嫁妝,長房和三房也都是不允許有私產的。 這在幾十年前白家還是江南的大世家時,自然不是如此,但幾十年間戰火繚亂,白家祖產悉數消失在戰火中,白老太爺夫婦帶了年幼的幾個兒子逃難到京中謀生,彼時家計困難,白老太爺不事生產,便是靠著白老夫人的堅忍和一股子狠勁支撐過來的,那時便養成了白老夫人獨攬家中財政大權的習慣。 說回白二老爺送到上房的禮物,及至白老夫人打開兩個箱子,看到里面不過是些普通的藥材和衣料等物,再看兒子上敬的孝敬紅封,拆開里面不過只有一千兩銀子的時候,臉色立時便有些不好看了。 這和往年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她本來以為此次兒子是舉家入京,賣了那邊的產業,帶回來上交的東西應該是十分豐厚的。 白老夫人沉聲問道:“仲謙,我聽你說這次你回京,是打算在京里謀職,不再回蜀中了,那你那邊的產業是如何安排的?” 白二老爺恭聲道:“母親,此次回京述職,兒子的確是打算在京中謀職,那邊的產業都已經處理干凈了。就是自住的宅子也是賣了,現如今阿凝和姝兒都是住在了岳家?!?/br> 作者有話要說: 白靜妘在白府中也不容易,她也算是在蜀中長大,沒有像其他堂姐妹那般學會看人臉色,討好祖母,又沒有母親護著,還好心思玲瓏,也沒有長歪。 第23章 白老夫人 白二老爺聽母親問起自己在蜀中的產業,便忙作了解釋,只是一邊解釋心里也一邊就有些郁悶。 他是不通庶務,又不是傻子,看自己母親問自己那邊的產業,又想到臨行前妻子欲言又止的“交代”和特別安排,還有以往每次和母親談話也好,寫信也好,總是離不開說白府的花費巨大,兄長弟弟的艱難,讓他多“補貼”家中,此刻哪里還猜不出母親問自己蜀中產業的原因和目的。 以前是有妻子cao心,他從不多想,只順著母親盡孝即可,現在妻子有孕,臨行前把所有銀兩和不同版本的幾本賬簿往他那里一塞,讓他自己去應付白府和母親白老夫人,他才覺得頭皮發麻。 手上拎著的賬簿更是發燙。 那賬簿據他的夫人說,因著她有孕,上面的每一筆每一賬都是女兒靜姝從家里大賬簿整理出來再謄出來的。 知道是女兒謄寫的這種東西,著實讓他面頰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