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席夢輕蔑地拍了拍他的臉,冷笑道:“甄老師,我叫你一聲老師,是把你當人尊重,而不是你配得上這個稱呼。我把你當人,你卻以為自己是根蔥,把自己當盤菜?;蛘吣阌X得甄寅的豬頭造型很酷,想讓我也給你來一個?” 甄懷目光冷冷地看著席夢:“你敢和我這么說話!你他媽以為……” 席夢打斷他:“我為什么不敢?” 她又把他往墻上推了一下,側行兩步,拉開門,站在門口斜睨著他,嘲諷道:“讓我猜猜。想必他見你們的時候,身上掛了彩,沒面子,被你們取笑,他就得意洋洋地說我主動求潛,結果他運氣不好,被我男朋友打了?他也只配是這么個破玩意兒?!?/br> 甄懷皺眉,沒想到席夢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智商再低,此時也明白過來,甄寅之前在聚會上說的話,純屬吹牛。正因為甄寅吹得太過,描述得過于露骨,他見到席夢時以為她好上手,才想試試…… 但—— 甄懷并無愧悔之心,心內反覺興奮:媽的,這女的真他媽帶勁。 他見席夢前腳已邁出門檻,伸手握住她的小臂一扯,把她拉回來,正好撞在他懷里。他的手剛扶上她的細腰,道歉的話還沒出口,席夢的手肘便狠撞過來。 已有準備的甄懷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肘彎,正要說話,忽見轉角處出現幾個人影。他有意和她交鋒,立時放開她把她往前一推。 席夢一個趔趄,扶著門框站住,便聽甄懷正義凜然道:“我不會潛你。作為一個新人,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磨練演技,而不是想這些歪門邪道?!?/br> 席夢皺眉,眼角的余光看到幾個工作人員和倆老戲骨一邊說話一邊走了過來。她立時明白了甄懷的用意,回頭時,只見甄懷冷著一張俊臉,好似再沒有比他更正經的人。 媽的! 席夢忍不住心內低咒一聲。 幾人的目光霎時變得復雜,甄懷又謙恭地和兩位老戲骨打招呼,席夢當做沒聽到甄懷的詆毀,端出應付的笑容。倆老演員點頭回應,席夢趁機告辭離開。 出門時,她偏頭似笑非笑地瞥了甄懷一眼,甄懷心跳驀地一滯,連旁人說什么都沒聽清,雙眼直看著席夢一言不發直接走出門去。 她脊背挺得筆直,窈窕的身影竟讓人覺得傲骨錚錚。 席夢面上平靜,心內卻是怒極,只覺甄懷這人可恨到了極點。 甄懷小有名氣,圈內女演員主動求潛的事屢見不鮮。這時候,她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還會有越描越黑的可能。 她知道甄懷就是想看好戲,想看她困獸猶斗。但是,她憑什么照他的劇本走?她又何必在意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怎么看她? 把甄懷怎么對她性.sao.擾的事說出來,去求得別人的同情還是送給別人當談資?哪一項,席夢都不愿、也不屑去做。 經由此事,席夢知道,她做不來忍氣吞聲那類人。 溜須拍馬、曲意逢迎、忍氣吞聲、奴顏婢膝,她一件也做不到,也做不來帶著目的和人交往。 是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放飛自我。 席夢回休息室后繼續琢磨劇本,并代入葉芳華的情感,開始用一人稱給她寫小傳。同時,她“勾引”甄懷的事在劇組迅速傳開。 到中午飯點時,她去排隊領盒飯,明顯能感覺到有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顯然大家都在議論她。 甚至她還能聽到有人說她功利心太重,剛剛把葉芳華這個角色睡到手,又想把甄懷睡成資源。 席夢只當做不知道,草草吃過午飯,繼續回休息室一邊寫葉芳華小傳一邊等戲。原本排在下午的戲,她一直等到今天收工,統籌才告訴她今天拍不到她了。 于是席夢自己卸妝換衣服,坐劇組的車回酒店。 雖然她努力擺正心態,也不太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但今天先是發現自己的演技比起孟哲大師級的表演簡直不夠看,后面又被甄懷刁難污蔑,還得知甄寅關于她那套污穢的說辭,最后等了一天戲結果什么都沒拍,心情十分低落。 席夢打開手機里的郵箱app,里面躺著一封她早已看過卻沒回復的郵件。 她點開郵件,只看到信箋圖片開頭的稱呼,心情便好了許多。 那是一封來自江述的信,他寫道: 親愛的小樹懶: 見字如晤,聲息可辨。 很高興隨著年歲的增長,你變得超乎我想象的勤奮,但你不讓我再給你轉賬,這讓我很傷心。我本以為,我們的友誼超越了任何世俗事物的存在,不計金錢、名利、地位、容貌,不計得失。 我不愿你為拒絕我的饋贈而使自己身心疲憊,并希望你永遠都是五年前長不大的小姑娘,天真爛漫、可愛甜美又叛逆,不必為金錢、為前途擔憂,不懼世間任何事。 假使你要說,我從前的贈予,你都存在一張□□里還我,我將生氣三個月,你最好別這么干。 另,我忙碌的工作已告一段落。介于你對我越來越客氣,我認為有必要和你見一面,而不是通過照片知道吾友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不知道你工作是否順利,又是否有人給你氣受。假使有,告訴我,讓我看看能不能解決。期待你的回信,以及期待你定下合適的見面時間。 江述 2016.6.18 席夢翻出行李里的自制花箋,寫好回信,仍然用手機照出高清圖上傳郵箱發給江述,并小心翼翼地鎖好原件。 通告單上,她今天沒拍到的那場戲,挪到了明天。所以,明天她大約有七到八場戲。慶幸的是今天孟哲先和她對過戲,讓她心里有底,還有了繼續準備角色的方向,不至于明天出丑。 不幸的是,今天晚上她得自攻自受,把明天要拍的戲份過一遍。 她準備到晚上11點才睡,按照通告單上的時間,第二天早上五點鐘就就起床到酒店大廳,和其他演員匯合吃早餐,一起去劇組。 席夢能感覺到大家對她若有似無的排斥,但她并不在意。 到拍攝地點上妝、做造型,并換好服裝后,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明顯更多也更復雜了些。 造型師給席夢做完造型后,化妝師又給席夢上妝。等席夢換上她第一場戲的戲服時,化妝師忍不住對鏡子里的席夢道:“太漂亮了!親,雖然最近關于你的流言有些難聽,但我完全沒辦法討厭你?!?/br> 化妝師是一個極有品味的男士,不算高,但身材瘦削,五官清秀,在圈內頗有名氣。 席夢從早起時就開始醞釀情緒,盡量把自己代入葉芳華。此時,她矜持地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齒:“謝謝?!?/br> 造型師一邊給別的女演員弄發型一邊笑道:“嘖,又撩妹,不過這次我贊成你的看法?!?/br> 隨后,席夢和他們簡單地寒暄幾句,就交換了微信和電話,二人趁機說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打給他們。 化妝間內,其他女演員見席夢名聲這么臭了還有人愿意搭理她,心里頗不是滋味,越發覺得席夢搔首弄姿,讓人受不了。 很快地,上午拍過孟哲的兩場單人戲后,劇務就通知席夢,該拍她的戲份了。席夢連忙去做準備。 因為有昨天甄懷的算計,席夢又只是大二學生,劇組的人都以為全靠睡上位,才需要迫切地勾搭甄懷。 以前紀承平是一個很喜歡用新人的導演,大部分新人都要好幾天才能找到感覺。是以,大家都以為這個席夢可能花的時間更長,而這意味著要增加工作人員的工作量,他們既想看好戲,又不待見席夢。 在導演的指導下,和孟哲走位時,孟哲簡單地和她聊了兩句諸如“準備得怎么樣”“昨晚睡得好不好”“剛拍戲適不適應”等語,席夢態度如常地回答,二人看上去關系極好的樣子。 這時,便有一些人懷疑席夢勾搭甄懷的真實性:有了孟影帝,席夢還需要勾搭甄懷?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后,劇務迅速清場,所有人都退到了拍攝現場外,鏡頭后烏壓壓的站著一百多號人。 場記念完時間和幕號,打板聲一響,席夢便開始了她的第一場戲。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又更晚了。明晚我爭取準時吧 這章紅包繼續走起~ 感謝好基友捧場~ lxy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622 12:59:36 lxy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22 13:00:19紅包繼續走起吼吼 ☆、出乎意料的演技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古舊的茶館前掛著匾額,街道邊緊挨著或賣水果或賣rou食或賣傘的攤販,旌幡飄飄,旁邊混沌面攤支著素布大傘,傘下發黑的桌椅邊客人哧溜哧溜地吸著面條。 一位身材窈窕的年輕少婦步伐略急地從街頭走來。 她身穿七分袖梅子青鍛底繡花旗袍,纖腰如柳,曲線分明。婦女挽髻的發型露出小巧精致的面容,遮住半個額頭的斜發下,眉頭微皺,一雙眼霧氣氤氳。 小巧圓潤的耳垂掛著冰種翡翠耳墜兒,玉葉隨著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她停在了街道中央,雙手緊攥著白底繡蘭花的手袋銀柄,顯見得是受了氣,讓她既憤怒又委屈。 正是席夢飾演的葉芳華。 所有人都直直地盯著席夢,她確實很漂亮。有大家閨秀的嫻靜,這嫻靜中又帶著幾許嫵媚。此時,這個韻味獨特的少婦顯然是委屈極了。 孟哲看得出,席夢的狀態和昨天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很快地,在席夢到達指定位置后,孟哲也醞釀好情緒入場,導演指揮攝影機換位。 在一百多號人的目光下,常人都會緊張,會局促,會有壓力。這也是為什么很多新人要好幾天才能找到感覺的原因。 但此時,席夢的眼里,或者說是葉芳華的眼里,沒有鏡頭后烏壓壓的人頭,沒有眾人的目光,沒有導演的審視,只有滿腹的不滿和委屈:她和孔策一起受邀赴宴,結束后他冷冰冰地命令她不能去和別人跳舞。但她喜歡跳舞,于是和同行的朋友去了,他來接她,得知這事,當著眾人的面就辱罵她給她沒臉。 她想哭,可又強忍著,不愿露出分毫狼狽。 在她正打算叫人力車夫的車時,忽聽有人叫她:“芳華?” 她轉頭,便見路玉軒雙目含笑地看著她,氣質溫潤,態度殷勤,距離卻恰到好處。 他溫柔的目光里,淡淡的喜意在見到她濕潤的雙眼時轉成憐惜。 旁邊,工作人員順著二人的走位舉著舉桿,話筒距離席夢和孟哲不到兩尺,以保證同期錄音的音質。 葉芳華不愿讓路玉軒知其狼狽,勉強一笑,強作自然道:“玉軒?你怎么還沒回?” 他沒回答,斂了笑,身體微微前傾,英俊的面容上滿是擔憂和關懷:“你,你如何哭了?可是有人欺負你?華章不在,你說與我聽也是一樣的,我必替華章與你解決煩惱?!?/br> 葉芳華數度張唇,本欲說沒事,出口卻是沙啞的哭音:“你不知道我的苦楚。大家都說華章好,能文會武,前程遠大,又穩重肯擔責任,是個頂好的丈夫?!?/br> 她的神情里滿是傷心,聲線也因不甘而提高,帶著哽咽的沙?。骸半y道就因為他是頂好的丈夫,我就得甘愿犧牲自己的快樂與身體,做他甘守深閨的本分妻子,只當他的陪襯他的附屬物?” 聲音轉為控訴,眼淚簌簌而落,讓人忍不住要贊同她,為她難過:“我是一個人,難道我的喜、怒、哀、樂都是不重要的?這些人都這么想,好似一個女人莫大的幸福,就是嫁一個好男人。一旦成功,便什么都不必干了,也不必有自己的思想,只圍著男人轉,替他生兒育女,替他打理后宅?!?/br> 路玉軒眼含溫情,贊美又疼惜地將她看進眼里,聽她說著標志著性靈的覺醒的話:“全然忘了,女人也是人,也會思考,也有追求和抱負!” 一般而言,現場看演員演戲很難入戲。因為演員在演戲時,拍攝場地旁邊周圍會有各種補光燈、遮光板、反光板、舉桿、話筒、錄音設備等東西,再遠一點,就是各種攝像機。攝像機后,是攝影師、燈光師、道具師、場記、劇務等各種工作人員,還有滿臉嚴肅指揮拍攝的導演…… 不看成片,只看現場拍攝,大部分時間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滑稽感,大約只有內行才能看出門道。 然而此時,鏡頭后,曾大肆議論席夢睡上位的各路工作人員,尤其是女性工作人員,卻能真實地感受到年輕女郎的情緒,甚至忍不住濕潤了眼眶。 路玉軒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張手帕,動作輕柔地給她拭淚:“你有這樣的性靈的覺悟,讓我為你感到驕傲?!?/br> 葉芳華一怔,旋即耷拉的唇角微微上揚,笑中含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總該是有人知道我的。其實我不慕榮華,不羨富貴,只想要有一個人愛我、懂我,陪我度過短暫的一生,也就夠了?!?/br> 這一席話,像是說到路玉軒的心坎兒里,讓他產生了一種共鳴,這種共鳴讓他既愉悅又痛苦。愉悅的是,世上竟有人合了他夢中情人的想象——聰慧、多情、有性靈、美麗、才華橫溢,她簡直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純潔的靈魂。痛苦的是,他遇到她時,她已羅敷有夫。 他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雙眼,疼惜中夾雜著幾許痛楚,真誠地說:“你受到這樣的苦,讓我忍不住感到悲傷。你應該力爭自己的人格,和世俗的束縛搏斗,尋找自己需要的生活和愛人。華章也受過西式教育,不當壓抑一個如此有性靈的靈魂,我建議你和華章推心置腹地談談,也許他只是不知道你要什么,談過之后便好了。你若不知道怎么講,我去替你說?!?/br> 他是這樣一個有魅力又讓人心痛的人,又理解她,尊重她,懂她。所有看二人演戲的人都這么想,葉芳華當然也這么想。 路玉軒就像是一汪溫柔而清澈的泉水,滌蕩盡她內心的憤懣和愁苦,要將她從窒息的牢籠中解救出來。 在他真摯而溫柔的目光下,她受到鼓舞,找回一點信心,止了淚道:“玉軒,謝謝你的理解。你的建議很好,但愿我和華章能解決這個矛盾。你一心為我們著想,不好傷了你們的友誼,我自己和他談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