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湘，你替我跑一趟司衣局?！?/br>
    “是?！?/br>
    自從后宮被遣散，別說冷宮，就是三宮六院也是空蕩荒廢了許久，誰沒事會去冷宮后面的枯井，想來拋尸之人也是想到了這點才選擇了那里，可消息卻從司衣局傳出來，確實很是蹊蹺。

    紫湘出殿，不大一會兒，卻又折回來了，神色十分之不可思議，道：“不用去了，司衣局走水，周若死了?！?/br>
    事兒趕事兒，不早不晚，蕭景姒失笑：“真巧?！?/br>
    晚上，楚彧回來得晚了些，蕭景姒懷著身子，十分嗜睡，若是以往，這時候她早便睡了。

    初春寒涼，殿中還鋪著暖玉，蕭景姒正窩在貴妃椅上，捧了竹簡在看，燭火照得她輪廓柔和，她看到出神。

    看孫子兵法也能如此入神的，只怕只有他家阿嬈，楚彧走過去，將她手里的竹簡抽了去：“怎么還不睡？”

    她伸了個懶腰，勾住楚彧的脖子：“在等你啊?！?/br>
    楚彧親了親她衣袖滑落的手臂，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床榻上，掖好了被子，輕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覺。

    蕭景姒卻沒有困意，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清澈地看著楚彧：“楚彧，宮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楚彧臉色驟然一沉：“誰在面前胡說八道了？”

    他的反應，似乎過激了些，有點像欲蓋彌彰。

    蕭景姒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情緒波動，說：“宮里人多嘴雜，高墻大院最是不透風，我怎么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br>
    楚彧捧著她的臉，揉揉她的臉頰，又拂了拂她垂在鴛鴦繡枕上的發，并不打算與她多說，只是哄她說：“你快生寶寶了，要好好修養，旁的事都不用費神?！?/br>
    他避而不談，明顯不想讓她知道。

    蕭景姒眉頭一皺：“你不告訴我，我會更好奇?！?/br>
    楚彧斂著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了一層灰色的影，沉默了許久。

    他問她：“你知道多少？”

    蕭景姒從被子里起身，半點睡意都沒有，一雙清靈明亮的眸好似能洞悉一切，緊緊地看著楚彧：“成壁已死，在宮里修習禁術的是誰？”

    她知道的一點都不少。她啊，一向聰慧極了。

    楚彧把錦被往上拉了拉，裹住她的肩，隨口回了一句：“是北贏出逃的一只野妖?！?/br>
    她看他，他看著別處，專注地在給她整理被褥。

    蕭景姒又問：“抓到了嗎？”

    “嗯?！?/br>
    她還想問什么。

    楚彧摸了摸她的臉，有些涼，扶著她躺下：“這些事我去處理便好，你別cao心，阿嬈乖，閉上眼先歇息?！备┥碛H了親她的眸子，楚彧輕哄，“什么都別想?！?/br>
    她便合上眸子，沒有再問，怕是即便再問，楚彧也不會讓知道。

    楚彧輕輕拍著她的背，暖暖的手心捂在她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舒服極了，不大一會兒，她便呼吸平穩，昏昏似睡。

    屋里捻滅了燈，床簾放下，楚彧出了寢殿，片刻，蕭景姒便又睜開了眼，輕聲喚了一聲紫湘。

    紫湘在屋外侯著，回道：“主子?！?/br>
    屋里靜謐，沒有燭火，昏昏暗暗的夜色里傳來蕭景姒的聲音，哪里有半點困頓：“去查一下，司衣局為何會走水？還有周若的尸骨，讓仵作驗尸?！?/br>
    “是?！?/br>
    “別讓楚彧知道?！?/br>
    “紫湘明白?！?/br>
    紫湘抬頭看看明月，眉頭擰得死緊，她是越來做看不懂這二人了，一個瞞著不讓知道，一個揣著明白裝不知道。

    這般nongnong夜色，殿外還有人未眠，巡邏的侍衛都守在幾十米之外，高墻之下人影晃動。

    遠處，腳步匆匆，菁云急急趕來。

    “尊上?！?/br>
    “如何？”輪廓冷硬，遠處的宮燈從一側打來，映得楚彧眸子忽明忽暗的，一片陰寒。

    菁云莫名其妙覺得腳底發涼，有很強烈的壓抑感和逼迫感從上而至，他趕緊回話，不由得小心了些：“都處理干凈了?！?/br>
    楚彧沉聲，不由分說地命令：“阿嬈已經懷疑了，絕不能留一點痕跡?！?/br>
    嗓音森冷至極，襯得冬夜風寒，讓菁云頓生一股惶恐來，想了又想，還是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句：“紙包不住火，臣怕女帝陛下早晚會知道，畢竟——”

    畢竟什么說都沒說完。

    楚彧眸光微微一瞇，眼角一抹鋒利的森然：“那就把所有可能會讓她知道的人都殺了?！?/br>
    這戾氣，好重！

    菁云暗暗窺了一眼楚彧的眼，漆黑的瞳中，似有一抹若隱若現的猩紅，像觸目驚心的血色。

    楚彧這是又動了殺心！

    “尊上！”菁云單膝一曲，便跪下，意味深長地勸諫道，“菁云請尊上三思，切勿妄動殺念，適可而止?！?/br>
    楚彧大喝：“夠了！”聲音字字都陰戾至極，不耐至極，“你再多嘴一句，本王連你也不饒?！?/br>
    說完，楚彧轉身便幻影消失了。

    這瞬移的妖法也是爐火純青了！菁云不由得深思了，臉上一片愁容。

    沂水妖主從暗處走過來，拍了拍發呆的菁云，很是焦急的樣子：“怎么樣了？”

    菁云搖頭：“尊上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了?！彼刂貒@就一口氣，“劍走偏鋒，尊上真的是在玩火?！?/br>
    北贏禁修邪術的指令就是楚彧下的，如今，尊上大人身體力行地打破了他的禁令，什么原則，什么規矩，什么后果，在蕭景姒面前全是狗屁！就蕭景姒是天是地是活下去的勇氣！

    唉！真是叫人擔心。

    “他心脈未愈，又急于求成，再這么下去，我怕尊上會入魔?！?/br>
    一旦入魔，回歸獸性，嗜血成性，后果不堪設想，一般的妖便罷了，北贏的妖王入了魔，那整個妖族都危險了。

    菁云細思極恐，看著老父，兩眼相對一籌莫展：“那還能怎么辦？尊上要做的事，除了蕭景姒，誰拉得住他?！?/br>
    沂水妖主深思熟慮了一番：“解鈴還須系鈴人，那就讓蕭景姒來拉啊?！眲e人別說拉不住，就是拉得住也不敢啊，誰知道會不會被打死，

    菁云愁眉苦臉：“尊上說了，誰讓她知道就殺誰?！?/br>
    “……”

    父子兩除了嘆氣，沒法了。

    次日一早，楚彧上朝去了，星月殿有客來訪。

    云離來稟報說：“陛下，晉王殿下求見?！?/br>
    蕭景姒只道：“請?！?/br>
    鳳玉卿身著普通的布衣，一副簡單利索的裝束，蕭景姒一看便知他的來意，命人去取茶。

    蕭景姒先于開口：“你來辭行？什么時候動身？”

    早先鳳玉卿便同她說過要去夏和，三國合并大典之后，蕭景姒在書房也看到了他上書的折子。

    他道：“明天，明天就去夏和就任郡王?！北緛硐氩晦o而別，卻狠不下心不見最后一面，興許，彼此之后便是后會無期。

    她話不多，也不閑話家常，只道：“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去送你了?！?/br>
    鳳玉卿失笑，他本就沒有讓她去送的打算，便順著她的話，半是玩笑半認真的口吻說：“那給我煮一壺茶，就當做是送行禮?！?/br>
    蕭景姒笑著說好。

    宮人取來了茶葉，井水是宮外天山寺的清泉，擺了茶幾，一盞瓷壺，是上好的東窯青瓷，兩個瓷碗。

    她動作慢條斯理，耐心極好，小火溫著，慢慢煮，濾了一遍水，又倒入清水再煮，繁復幾次，便有淡淡茶香傳來。

    蕭景姒給鳳玉卿斟了一杯，卻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他品了一口，唇齒留香，笑道：“你以后要是不當女帝，可以去凌織郡主的茶肆里煮茶?！?/br>
    蕭景姒將火捻滅，倒是頗為認真地回了一句：“我這般手藝，自立門戶也沒有問題?！?/br>
    鳳玉卿輕笑出聲，緩緩飲盡了一杯。

    蕭景姒給了添茶，他欲言又止，眸色意味深長。

    蕭景姒抬了抬眼睫：“你似乎有話要說？”

    他搖頭。

    罷了，他畢竟是來辭行，而且顧及她的身子，有些話不說為好。

    “你想說朝堂的事？”

    蕭景姒的話很篤定，鳳玉卿詫異：“你知道？”

    她點頭。

    果然，聰慧精明如蕭景姒，怎會對朝中之事一無所有。

    她問他：“你怎么看？”

    鳳玉卿想了想，還是知無不言：“雖然西陵前朝那些老臣泥古不化，各大世家狼狽為jian，但都罪不至死，即便是罪不可赦，大肆處斬也不妥?！泵碱^皺了皺，瞧著蕭景姒的神色，有些擔憂，道，“最近楚彧似乎動不動便會大開殺戒，朝堂上已經怨聲載道了，暴政雖能威懾，但過猶不及?！?/br>
    “你們在說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撞破了！

    鳳玉卿的話剛落，楚彧暴戾急促的聲音便砸來：“你們在說什么？”

    鳳玉卿望過去，失笑，這醋壇子來得真快吶。

    蕭景姒柔聲問：“你不是出宮了嗎？怎么這么快便回來了?！?/br>
    楚彧心情不大好，站到蕭景姒身側，目光如炬地掃了鳳玉卿一眼：“你可以走了?！?/br>
    鳳玉卿聽而不聞般，端起他的茶杯，悠悠飲了一口。

    楚彧極度不耐煩：“你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