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劉璟四十五歲才中的武狀元,現如今在金吾衛當都督,老來得女,對這唯一的女兒劉檬也是當眼珠子來疼,劉檬性子似其父,十分男兒氣,沒少被京都的貴女們嘲笑說劉家養了個男人婆,可劉檬半點不在意,滿門心思只想精忠報國,學了一身武藝,五年前,牧流族叛亂,金吾衛平亂,這掛帥的有頤華長公主和劉檬,當時順帝十分器重鳳昭芷,便將兵權給了鳳昭芷,這二人的梁子便是那時候結下的。 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兩只母老虎。 “你也知曉?”蕭景姒好奇,秦臻可不是喜歡話人是非的性子。 “劉檬去金吾衛之前,曾女扮男裝參過軍,曾在我麾下帶過兩年兵?!?/br> 蕭景姒喝了杯中花釀,順手便去倒,秦臻截住她的動作,接過酒壺,只給她倒了小半杯。 蕭景姒笑瞇瞇地又端起來喝,臉頰暈開兩團酡紅:“劉檬武藝也不差,怎就輕易認輸了?” “劉璟昨日同我說,他女兒動了芳心?!?/br> 劉璟是個寵女兒的,又加之鳳昭芷與劉檬有恩怨,想必劉家不會罷休,鳳昭芷那性子,眼里容不得沙,溫思染又任打任罵,想必溫伯侯短時間內都不會有消停。 蕭景姒失笑:“這下,溫伯侯有的苦頭吃了?!?/br> 秦臻點頭,又說道:“那支箭查出來了?!?/br> “嗯?”這花釀果然烈,蕭景姒有些酒意上臉,眸子水洗得發亮。 “別再貪杯了?!鼻卣楹仙暇茐?,放到一邊,這才又道,“那日延華門的死士并非全是鳳知昰的人,射向寶德的箭便不是鳳知昰授意?!?/br> 蕭景姒放下手里杯子,揉揉眉,涼風習習,吹散了酒氣,問:“市井流言呢?” “是同一個主謀?!?/br> 蕭景姒聞言,沒有半分詫異,不緊不慢地念了一句:“云曦殿?!?/br> 果然,她猜到了。 秦臻頷首:“你打算如何處置?” 蕭景姒托著下巴,抬頭看著風吹飄揚的落花,落在眸中一層淺淺的緋色,喃道:“有時候,仁慈會很麻煩,斬草除根一了百了也不錯?!?/br> 他家景姒并不愛殺戮,只是,她給人留了生路,卻反被一次次算計,她哪一次出手不是有人自尋死路,心狠手辣固然不好,心慈手軟卻也麻煩不斷。 秦臻道:“對待敵人,我寧愿你心狠手辣些?!?/br> 她笑著應好。 雖如此答應,怕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沾血。 秦臻從寬袖中取出折子,遞給蕭景姒:“此次,敏王一派的官員全數革職查辦,朝中重臣空缺,寶德選了一部分有為的寒門子弟,可以培植成我們的人,還有一些是早先衛平侯府的門客,名單我已經擬好了,半個月內基本可以完成調任,至于一品大臣的空位,你有何打算?” “我想趁這次整頓,將內閣與首輔的權利分下到九品十八級,大涼權利太過集中,世襲罔替的現象愈漸加劇,官吏買賣更是泛濫,趁此機會設立監察院,專司分權與官員考核?!?/br> 她確實是極其擅長政治與權謀,與生俱來一般,將權利玩轉股掌。 秦臻懂她之意,只道:“我會盡快著手?!背烈髌?,“如此一來也好,日后你登基,也少了些重臣阻礙?!?/br> 蕭景姒多了一分好奇與探究:“你不反對我稱帝?”秦臻一直都希望她無憂無慮,安好便好。 秦臻將搭在椅背后的大氅披在蕭景姒肩上,聲音從她身后傳來,攜風清涼意,輕輕緩緩:“我是不愿你冒全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愿你成日周旋權謀與國事,只是,” 他頓了頓,蕭景姒扭頭:“只是什么?” “只是,除非你與楚彧避世,否則,這天下之亂也會將你推上那個位置?!鼻卣樽叩剿韨?,俯身蹲在她身旁,抬起頭看著她的眼,“景姒,是不是曾發生過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讓你背負了太多?不止是衛家的家仇是嗎?”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不愛笑了,她殺人的手段越發利索了,她一次次爭權奪勢將鳳家的江山毀于一旦,一次次大開殺戒。 她啊,早已不是當年衛平侯府那個恣意瀟灑的七小姐了,像是背負了沉甸甸的東西,舉步維艱卻一步步走上征途,手染血腥。 蕭景姒輕輕笑了笑,接了一片飄落的花絮:“秦臻,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秦臻蹲在她雙膝前,仰著頭看她:“北贏都有妖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br> 她斂眸,說:“秦臻,我活了兩次了,我從大涼三十九年重回了大涼二十九年,一模一樣的面孔,我見了兩次?!?/br> 難怪,難怪她會預知。 秦臻沉默了,眉宇間,有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下了眉頭,再上心頭。 妖魔鬼怪他都設想過,卻不知還有兩生兩世,許久許久,秦臻輕輕開口:“那第一次你是不是過得很苦很累?” 他不是不好奇,千言萬語卻也不如這一句,他最想知道,他家景姒在那個他未知又改變不了的上一世里,可安好,可漂泊無依,可受人欺負。 蕭景姒緩緩點頭,眼眶毫無預兆便紅了。 想來,那個他無力改變的上一世,她受了很多苦,很多罪,只是,要多少苦多少罪,才讓原來那樣肆意快活的女子變得如今這般隱忍沉穩、不言苦痛。 秦臻拂了拂她的臉。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哽咽了喉嚨,眼眶里晶瑩剔透的淚花強忍著不掉下來:“秦臻,那一世里,你大涼三十九年便死了,是為了我而死?!?/br> 能為了她死,興許對他而言,不算太壞的結局。 “景姒,黃粱一夢,報了仇,便都過去了?!彼?,覆住她眼眸,讓她滴下的眼淚落在掌心了,“我們都還活著?!?/br> 她用力點頭,握著秦臻的手,將整張臉埋在他手心,字字如鯁在喉,卻清晰有力:“秦臻,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對你講過謝謝,不是無動于衷,也不是理所當然,就像我從來不對楚彧說謝謝,不對外公與母親說謝謝,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知道的吧,我有多歡喜你來了衛家?!?/br> 三生有幸,她身邊有兩個人,一直一直都陪她護她,免她苦累傷痛,一個是她愛且愛她之人,一個是她念且念她之人,至親至愛。 她眼中,有guntangguntang的眼淚,一滴滴砸在秦臻的掌心,灼痛了肌膚,那樣酸楚,微微顫抖的雙肩,壓抑隱忍著。 她堅強孤勇慣了,寧愿流血也不流淚的。 那該死的上一世,那該死的上一世…… 秦臻仰起頭閉上眼,許久才睜開眼,眼眸有些紅,他托起蕭景姒的臉,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拍拍她的頭:“我家景姒長大了,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連路都不會走?!?/br> 蕭景姒紅著眼,笑著:“外公說,你第一次抱我時,還摔了我?!?/br> 他也笑:“是啊,那時候那才半歲?!?/br> “你也才五歲?!?/br> 十五年歲月,杏花花開花落了那么多個年頭,他們都只是凡人,沒有永生,一個十五年,便很久很久,久到像浮生一世。 三生有幸,衛家有一個秦臻。 花落,深夜,酒香花香滿園,夜色正好。 次日,天朗氣清,萬里無云。 早朝上,武狀元劉璟為其獨女劉檬請旨賜婚,這請的正是溫伯侯與劉檬的婚,擂臺招親,滿城百姓見證,這婚事板上釘釘,劉家甚是堅持。 國師大人只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皆應由當事人自行做主,全權不過問。 武狀元下了朝,便帶著婚書嫁妝再一次登門溫伯侯府, 劉老狀元是有多怕其女嫁不出去啊,不過也是,涼都最不敢娶的女人,一個是頤華長公主,另一個便是劉府的女兒。 既然,溫伯侯上了招親的擂臺,這親是不結也得結了,就是不知道兩朵霸王花碰撞,誰更勝一籌呢。 吃瓜群眾都等著看好戲! 在溫伯侯第七次將劉家的嫁妝抬出府時,頤華長公主大駕光臨了。 門口一聲喊聲:“溫思染!” 這聲音,化成灰溫小侯爺也認得。 溫思染本能地立正站好:“在!”立馬狗腿地上前去相迎,舔著一張俊俏的臉,“十七,你怎么來了?” 鳳昭芷的眼神火辣辣的。 溫思染脖子發寒,縮了縮:“你還、還沒打夠嗎?”雖說他家十七沒真往死里打,可她畢竟是練過的啊,他現在還覺得身上骨頭疼啊。 鳳昭芷眼神還是很guntang,盯著他:“溫思染?!?/br> “嗯~”他聲顫。 她神色極其認真嚴肅:“你會一輩子讓我打嗎?” 溫思染毫不猶豫:“會!” 她問:“會一輩子都不還手嗎?” 他也沒有半點戲謔了,全神貫注地回視鳳昭芷的眸光,答得擲地有聲:“會!” 鳳昭芷沉默了一下,沒有住拐杖,她靠著墻,不茍言笑:“那進屋去,把衣服脫了?!?/br> “……” 溫思染懷疑了他出現了幻聽,愣了很久很久,舌頭都打結了:“你、你要干什么?” 鳳昭芷言簡意賅:“洞房花燭,生米煮成熟飯?!?/br> 劉家的婚事,推不掉,如此的話,也甚好。 溫思染鄭重其事,從未這樣認真過,他問:“你可想清楚了?” 她眸光清癯,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溫思染的臉,同樣沒有半分玩笑:“有什么好想的,本公主四年前就打算跟你死磕一輩子了?!?/br> 她只愿意打他,他也只愿意讓她打,說明了什么? 這輩子,要打情罵俏到老。 鳳昭芷是這樣想的,四年前便這樣想。 溫思染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放在她手里:“這是我溫家的全部當家,都給你?!彼麥愡^去,親了一下她的唇,目光凝視。 他說:“還有我溫思染,從今往后,都是你的,我發誓,絕不納妾,絕不忤逆你半句,此生絕不負你?!?/br> 鳳昭芷笑著點頭。 他抱起她,往寢屋走去,道了一聲:“點紅燭?!?/br> ☆、第一百五十章:阿嬈我熱 他抱起她,往寢屋走去,道了一聲:“點紅燭?!?/br> 金銀財寶:“……” 小祖宗得償所愿了! 紅鸞帳暖,長夜漫漫,哪處最銷魂。 次日,頤華長公主挽發,在府邸門前掛起了紅燈籠,隔壁溫伯侯府也同樣掛了紅燈籠,廣而告之,喜結連理。 紫湘得知時,好生驚了一驚,備早膳時,便對蕭景姒說到此事:“主子,長公主她直接同溫伯侯行了周公禮,私定了終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