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似乎和尹桑很像。 她在胡同口停了車。沈峯說:“里面進不去?” “進得去,只是不能倒車,我讓小林過來了,你在這等會兒,他送你回去?!彼嘶?。 沈峯:“不歡迎我?” 尹桑偏過頭:“嗯?你還要?” 他皺眉不回答,尹桑突然跨過去,坐到他膝上,伸手到椅側。沈峯一直盯著她,一副我看你能做什么的表情,卻突然感覺身體隨著椅背后仰。 她趴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這樣會不會更刺激?” 沈峯:“什么?” 尹桑:“車震?!?/br> 他的臉色瞬間就沉下來,良久說:“從我車上下去?!?/br> 他平靜而“紳士”地,趕她下車了。尹??粗能囎?,消失在胡同口。 沈峯看后視鏡,尹桑坐在巨大的行李箱上,長腿一曲一直,慵懶隨意,不像被扔下的可憐鬼,倒像是街拍的模特。 尹桑把玩手里的火機,有些年頭了,圖案都已經磨沒了。她被他給拒絕了,這讓她有些煩躁。所以她順了他的煙,卻不是想要抽。 因為他找不到煙,大概也會煩躁。這便扯平了。 她蹭了幾下打火機,沒蹭燃。索然無趣,拉著箱子往胡同里走。 如尹桑所愿,沈峯確實煩躁。 他駛離她的視線,就把車停在路邊等小林。手習慣摸煙,中控臺下,空無一物。他怔兩秒,支著鼻尖,笑了一聲。 車窗降下來,冬夜晚風凜冽,沒一會兒車里混雜的氣味就吹散了。煙味沒了,酒味沒了,她的氣味卻還在。不在鼻尖,不在唇齒間,沈峯閉了眼,掐著睛明xue——她的氣味,在他腦海里。 這些年尹桑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但也可以說,從未變過。 那會兒,十來歲的鄉下姑娘,著裝土氣,普通話平翹舌不分,十分難聽。眼睛卻很亮,眼神有力,與他一坐一立,對視間寸步不讓。本來聽說家里要收養一個黃毛丫頭,他沒有任何感覺,不過是多份口糧,于他而言,沒有什么影響。 但第一次的四目相對,讓他直覺,也許與這個叫尹桑的黃毛丫頭同住一個屋檐下,沒有想象中簡單。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沈峯看來,她是有著明顯雙重人格的一個人。一面乖巧大方,一面淡漠隨性。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她明目張膽地勾引他,毫不掩飾,說出去,家里頭大概都不會有人相信。 就像當年他們滾了床單,所有人都認為,僅僅是他酒后亂性,她是無辜受害的一方。 其實他隱約能感覺她待自己有那么一些不同,但是仔細去尋,又沒有明顯的痕跡。 她的爪牙,似乎只對著他?;蛟S說,是只對著她感興趣的男人。 呵,一個在衣服口袋里常備岡本的女人。 一個大半夜和別的男人在酒店獨處的有夫之婦。 她曾在自己作品里,這樣說——胸懷不能令人折服,胸脯才能。 筆觸頗有時下流行的“毒雞湯”的痕跡,現實、鋒利,發散點獨特,不為迎合讀者,更像是自說自話,她的作品,時常以生理的角度去分析感情,過分理性,比起“愛”,更推崇“性”,以至于每部作品爭議都極大。 一個分析情感的女人,她的情感世界,又是如何?恕沈峯眼拙,這么多年了,他也沒有瞧出個所以然來。 小林到的時候,還帶著資料,沈峯坐到后座,接過來,一頁頁翻看。 “動作挺快?!鄙驆o說。 小林:“太太是先去的,高教授和團隊是前兩天才過去的,太太應該是回去探親,順便搞項目,不過還不知道項目具體是做什么?!?/br> 沈峯瞥見一行字,瞇了眼,輕念:“盛岳?!?/br> 小林沒聽清:“什么,老板?” “沒什么。林子,有煙嗎?” 小林遞過去,“給?!?/br> 沈峯久久不接,最后說:“算了?!?/br> “ 噢?!彼臒?,是差了些,不過,還行吧? 見沈峯沒了醉意,小林說:“老板,邵哥他們約了局給你接風,不去了吧?” 沈峯擰著眉,“不去了?!眲偦貋?,公司的事情多,他需要精力,這些酒rou局,也只能往后推了。 邵錦驍那幾個小子,天天都是局,接風就是一個名頭罷了。他們知道,他剛回來老爺子盯得緊,沒敢直接聯系他才聯系的小林。 “好,那這會兒咱回?”小林問。 沈峯想起來什么,突然說,“等會兒?!睋芰藗€電話。小林便等著。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誒喲嘿,都候著您吶,來不來??!” 沈峯皺眉說:“你叫上邵均,等著我?!?/br> “不是,找我叔干嘛?你心理有???”邵錦驍扯著嗓子說,又及時止住了,“成,我讓他過來,您趕緊的啊,等著呢!” 掛斷電話,小林也都聽見了,啟動車子,“老板,明兒一早......” 沈峯的視線落在資料頁上,頭都沒抬,“開你的車?!?/br> 最后一頁,同學對尹桑的評價——苛求完美,高冷,不合群。 今天她那張明艷的臉,笑起來跟朵花兒似的。她說,勾引你??;她問,車震會不會更刺激。 可一旦以為離開他了的視線,她的臉色就會耷拉下來,沒有一點生氣。 老爺子說,尹桑有問題,眼下看來,似乎比想象中嚴重。 不過真可笑,她認為他沈峯,找她就只為那檔子事? 到了地方,他吩咐小林:“不用等我,把我的行李,送到太太那去,車也留在那?!?/br> 小林為難:“這個......太太會理我么?” 沈峯:“自己想辦法?!?/br> 第4章 已替換 包廂門一打開,幾個人提著酒瓶子就奔沈峯來了, “總算是等來了,瞅瞅,這一進來姑娘們的眼神兒都直了!” 他爽快干了幾杯,氣氛就鬧起來了,幾個人推著他往里頭走。邵錦驍拽他坐下,“這回真扎根了?” “不走了?!鄙驆o說,“你叔呢?” 邵錦驍瞪他,“嘿,剛到就找我叔,好家伙,你瞧這一屋人,可都照你的名兒來的,前面你說不來,兄弟我的面兒差點就丟光了,我正打算趕明兒抄家伙上你家去?!?/br> 沈峯環視一圈,淡淡道:“就你清閑?!?/br> 大院里一塊長大的幾個人里,就數邵錦驍心性最鬧,上頭有小叔和兩個哥哥頂著,沒什么壓力,搞些小投資,夠花就成,悠閑自在。別人年底都忙得很,就他過得最滋潤,大大小小的局排著隊等,酒rou朋友滿京城。 沈峯回來前,風聲就傳開了,少不了有要巴結的,直接約不到,就拐彎抹角地約。幾個發小煩不勝煩,思忖著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就約好了過年再組個局給他接風,避開這些上趕子拍馬屁的人。 只邵錦驍,不長心眼,最不擅長拒絕,這不,別人一個激將法激他,他就忙不迭給人約沈峯去了。 聽出沈峯話里頭的意思,邵錦驍立馬歇菜,臉上堆起笑討好說:“來都來了,喝兩杯,我叔在路上呢,很快就到了?!?/br> 沈峯說歸說,既然來了,就不會駁了邵錦驍的面子。有人上來敬酒,他該喝喝,該聊聊,挺好說話的模樣。 但等邵均推開門,站在門口叫他,他即刻起身告辭,挽留聲里,他說:“玩兒好,記我賬上?!碧_就走。 眾人這會兒才留意到,他連大衣都沒脫,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伤诘臅r候,沒人覺著他有絲毫的不耐煩,但仔細想來,他似乎也沒有把這里頭的任何人當回事。他讓你拍馬屁的時候拍得很舒服,等你幡然醒悟,才發現他并未應允你任何事。 成熟而可怕的交際技巧。 京城里頭,又添了一個厲害角色。 有女人問:“沈少剛回國,是獨身呢吧?” “少不了人前仆后繼的,別肖想,沈家什么門庭,想進就進的?” “誰肖想著進沈家了......”撇開沈家不談,沈峯這個人,就夠讓人肖想的了,就是貪歡一夜,也有的是人前仆后繼。 “那也甭想,沉魚落雁也沒用!”邵錦驍說,“人有老婆了?!?/br> “老婆?”這下子無論男女都來了興趣,“真的假的,誰???” “不能吧,一點兒風聲都沒有?!?/br> “對啊,沈家娶媳婦,還不得轟烈一陣兒的?” “是聯姻?沒感情?” “小哨子,給個準話,嘿!” “別叫我小哨子!”邵錦驍煩都煩死了,這下子后悔了,難怪大伙都躲著,這沈峯,招蜂引蝶,男女通吃,禍害! 有人嘀咕:“有離婚的可能嗎?” “你看我有機會嗎?” 邵錦驍嗖地一聲站起來:“沒有沒有沒有!起開!”他套上外套,也拍門走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似乎每一個人,都覺得沈峯那個不算慎重的婚事,是個錯誤,都等著它被糾正的那一天。邵錦驍以前也是這么覺得的,直到去年他顛覆了自己的認知。他在美國,沈峯的公寓里,看到了成排的女性情感讀物—— 那全是尹桑寫的書,每一本,都有反復翻閱的痕跡。 尹桑這個人,在他們圈子里,像是一根刺,提不得,如鯁在喉。 倒不全是因為她的出身,畢竟沈老爺子收養了她,她便是沈家的人了,就算不是真心對待,也該做做樣子。所以即便她性格詭異、口音奇怪、穿著土氣,有吃的有玩的,他們也還是會叫上她。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駭人聽聞的事,也許他們還能和尹桑成為朋友。想起來那事,邵錦驍就覺得慎得慌。 那天大院里相熟的幾家人搞野炊,春天到處都是綠的,老老少少心情都不錯,老人在曬太陽嘮嗑,他們哥幾個負責烤東西,小孩子都在放風箏。 沒一會兒就有人喊:“風箏掛樹上了!” 邵錦驍拉上沈峯,過去看看情況。走到半,就看到尹桑爬到了樹杈上,使勁兒伸長了胳膊夠風箏。 “誒,你們家姑娘還真有點本事啊,山里娃就是......”他話還沒說完沈峯就跑過去了。 邵錦驍:“嘿?倒是積極!” 到了樹下,沈峯喊,“你下來,我給你拿?!?/br> 尹桑沒應聲,往樹枝前頭又挪了挪,還真夠著了,一拿到手,她預備返回,身體一直,重心一集中,下邊的他們,就眼看著樹枝“咔吱”,應聲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