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眾人聽到沈覓要進村同樣驚愕,要知道,那里現在沒人敢去,要不是還有親人在里面等死,他們自己也不會回去了。 山神撒下的毒瘴,誰能逃脫! 何況巫醫都沒有辦法。 不過有大夫愿意去是好事,雖然眾人飽受疫病和饑餓的困擾,可道理還是明白的,平日里有病就熬著,病得厲害了只能請巫醫。 大夫貴的很,是請不起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過這時候有大夫敢來總是好的。 薛澤擔憂沈覓中了毒瘴,提議自己先去看看,沈覓不同意,反而提議自己去看看,讓他在外邊靜候。 薛澤哪里肯,“你進去除了給村民看病,還想見識下毒瘴吧,你舍命陪我,我自然舍命護你?!?/br> 沈覓笑笑,“應該沒那么嚴重,小心些就是?!?/br> 花凹村并不算遠,就在幾里外的山腳下。群山環繞,四時花開,遠遠望去花團錦簇,很是美麗,花凹的名字由此而來。 可如今的花凹村,再不復從前的生機。 村里詭異的寂靜,刺鼻的臭氣撲面而來,隔著帕子還覺的作嘔,所見之處都系了白布條,有的甚至系了好幾根,隨著風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動。死寂中偶爾傳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飄蕩,像壓抑的哭聲,亦或是哪只幸存的貓兒叫喚。 阿魚指著飄動的白布條,解釋說因為死人太多,買不起棺木,也穿不起喪衣,便系了這個,也算是對死者的哀悼了。 阿魚帶著沈覓和薛澤到了自己家,一座竹制的房子,門上的兩根白布條隨風飄動。 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女子臥在榻上,無聲無息,連進來人也毫無察覺,唯有胸前微微的起伏證明還活著。 “阿母,阿母,有大夫來了,還給了我干糧,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阿母,阿母?!卑Ⅳ~連喚幾聲,可惜女人沒有半點反應。 阿魚哽咽著把干糧捏成末塞到女人口中,女人不嚼也不咽,阿魚又喂水,這次女人終于有了反應,慢慢吞咽了兩口,隨后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 沈覓走上前,細細的查看女人的癥狀。 脈象細而無力,高熱冒汗,指甲和舌頭周邊發黑,沈覓取銀針刺入虎口、章門、支溝幾個xue位,片刻取出,對著窗口仔細查看銀針上的顏色。 看著慢慢變實的青黑色,沈覓眉頭蹙起。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o(n_n)o不是學醫專業,如有不妥之處還望小仙女們海涵。 竇竇:呦呦呦~~~作者君今日很謙虛嘛 作者君:本長老一向很謙虛好不啦~ 竇竇:謙虛使人進步,我瞧著你寫文比前面的時候有進步,來,賞塊大冰磚,蒙牛牌的啦。 作者君:竇竇你能不能把舌頭捋直嘍哇 竇竇:人家不愿意的啦,就喜歡這樣嗲嗲的啦 作者君:竇竇你啥時候上戲啊 竇竇:今兒入伏第三天,著什么急的啦,人家吃冰磚很爽的啦 成一:稟報主上的啦,人家發現敵情的啦~ 竇竇:我擦,成一你舌頭咋滴啦 ☆、進山探究竟 “我阿母可還有救?阿爹和弟弟就是這么沒的, 阿母不能再走了?!?/br> 阿魚的哭訴讓沈覓心里越發難過,門外傳來一老叟喊門的聲音,“阿魚,你阿母如何了?聽聞有大夫在這里,可是真的?” 阿魚忙抬手抹了把臉,吸了吸鼻涕, 原本臟兮兮的臉上又多了幾道黑印子, 低聲對沈覓道:“是六叔公, ”打開門迎著來人, “六叔公,這就是那兩位大夫,正在給我阿母診病?!?/br> 老叟拄著拐杖, 顫巍巍的進來,對著薛澤和沈覓施了個禮。 薛澤和沈覓趕忙還禮, 這么大歲數怎么給自己行禮怎能白白受著。 老叟忙阻攔二人, “使不得, 使不得, 二位是貴人,聽聞有大夫來了,老叟趕緊過來看看, 我們這個村子惹怒了山神,如今沒人敢來了,村里每天都有人故去,原來村里一百多口人, 不過月余,如今剩下十之四五,連養的畜生都死了,老叟盼著有人來救救我們,不然時日一久,怕是沒幾個活口了”。 自古以來,因為疫病傳染,整個村子覆滅的不在少數。 阿魚扶著老叟坐在一旁,解釋道:“半月前,村長一家也染了病,村長沒幾日也死了,六叔公是村里輩分最高的,如今有事都找六叔公,幾日前,我阿爹和弟弟的喪事也是六叔公找人幫著做的?!?/br> 老叟憐憫的看看阿魚,“老叟年過半百,死不足惜,可憐了這些孩子們,平白遭受無妄之災,巫醫說我們得罪了山神,老叟是不信的,村里人大都安分,該上的貢品年年不少,有誰能得罪山神呢......”說罷,拱手相問,“敢問二位貴人,如何稱呼?” 薛澤亦拱手回禮,“在下姓薛,這位是沈大夫,我二人前往蜀郡,今日路過此地,遇到阿魚,便過來看看是否能幫得上忙?!?/br> 阿魚有些尷尬,對著薛澤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低下頭沒再作聲。 老叟嘆了口氣,一臉愁容,“薛郎君是個厚道人,想必是阿魚跟著大人們去劫路了吧,還請二位貴人莫要計較他們,村里如今這般境況,牲畜死絕了,積下的舊糧霉爛了,連種的糧食和菜也淹了,因得罪山神的緣故也不敢上山尋獵,他們不出去尋出路,就只能在家里活活等死了,老叟帶他們向二位致歉?!闭f著欲行叩拜大禮。 薛澤和沈覓趕忙攔著,倒是一旁的阿魚跪下行了個大禮,“是我錯了,六叔公,這頭是我該磕的,不關您老的事,是阿魚錯了,請貴人莫要責怪?!?/br> 沈覓扶起阿魚,“阿魚,還是詳細說說你阿母的病癥要緊?!?/br> 小小竹屋中,阿魚稚嫩的聲音娓娓道來,六叔公也隨之講述了村里其他人的情況。 今年夏天的雨水并不多,反而過了十月雨水才來,連著下了一個月,村里人都說這不是個好兆頭。 果然,村里開始染病。 最先染病的阿全,村東一個獵戶,平日里身子很壯實,接下來是村西的阿桑,七八歲的年紀,起先大家沒當回事,畢竟村里中了瘴毒故去的每年都有。 可這次也太兇猛,從老到幼接連染病,不過月余的功夫,村里上百口子人竟然去了大半,大部分染病的會嘔吐,發熱,打擺子,也有的腹痛難忍,肚大如鼓。 沈覓越聽越覺得可疑,疫病傳染按理說應該就近,怎會先村東再村西?《疫疹一得》曾言,“一人得病,傳染一家,輕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內,大率如斯?!?/br> 同一個屋子里五口人,怎會一個有病,其他無事? 還有染病的癥狀,雖說人有不同癥狀是正常,但這么雜也太奇怪了些。 譬如阿魚的母親,表面看上去像是疫病,仔細察看,又有中毒的癥狀。 見沈覓面帶疑惑,薛澤問道:“可是沒有頭緒?” 沈覓點點頭,“和普通染人的瘟疫不同,我們走訪其他人家看看?!?/br> 阿魚留下照顧阿母,六叔公帶著沈覓和薛澤去往其他幾戶。 一連走訪了幾戶人家,癥狀有類似,也有各自的不同,甚至聽聞有一家婦人嘔吐出了一條蟲,也不知真假。 唯一相同的是家家戶戶掛了白布條,慘不忍睹。 天色漸暗,六叔公請二人到自己家中住宿,薛澤婉言推拒,趁著這會兒功夫到附近鎮子上搜集一些草藥,并囑咐六叔公勸阻村民莫要再去劫路,第二日會帶糧食過來。 最近的鎮子離著也得一個時辰,快馬加鞭到達鎮子時已經天黑。兩人在客棧安頓下來,匆匆用過晚飯,薛澤拿著沈覓寫的方子出去搜集草藥。 大都是消炎解毒類的藥草,只能緩解一時,致病的緣故還得細細查尋。 這草藥需要的量不小,不是三兩個藥店便可以湊齊的,不過對于薛澤來說并非難事。 第二天一早,幾十車糧食、藥草和石灰便已備齊,隨著薛澤和沈覓一起趕往花凹村。 馬車行到村口,六叔公帶著幾個村民已在此等候,見到真的有糧食來了,原本將信將疑的村民不由得面露狂喜之色。 眾人在六叔公的指派下,統計各家各戶尚且活著的村民,按人頭分了糧食和草藥,又按照沈覓的囑咐,把病死的牲畜焚燒,爛掉的蔬菜深埋,至于故去的村民,在六叔公的一再勸說下焚燒了尸體再集體掩埋。 村中所露之地紛紛撒上石灰,各家各戶燃起艾草,用燒煮開得沸水和燒酒將所用器具消毒。 沈覓和薛澤看到六叔公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將村民安排的井井有條,便提出想去山中看看。 昨日回去的路上,沈覓曾和薛澤說起,村民得病雖有癥狀不同,但大都有相同之處,極有可能食用了相同的食物或者污染了的水源,薛澤對這個說法很認同。 村里飲用的水是山上流淌下來的泉水,清冽甘甜,村民稱作“稗子泉,”傳聞祖輩們在山上發現了泉眼,見泉眼旁長著一片郁郁蔥蔥的稗子草,故有此名。自打花凹建村已有百年的歷史,村民們也喝了百十來年的“稗子泉”,泉水經過花凹村,流注到下面的小河中。 村民一聽說兩位貴人要進山,紛紛收起臉上的喜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誰也不說話了。 山神懲罰了他們,誰現在還敢進山?! 六叔公見眾人縮頭縮腦,嘆了口老氣,說誰愿意帶路,誰將多得一份口糧。 眾人明白,這口糧恐怕是六叔公自己的,可誰愿意為了這份口糧得罪偉大的山神呢?! 見眾人默不作聲,小小的阿魚從人群中走出來,“六叔公,我去,我不要六叔公的口糧?!?/br> 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六叔公頗感欣慰,渾濁的老眼中多了絲暖意,“好孩子,待貴人給我們大家伙解了難題,還愁吃不上飯么,我說了給你,必然給你?!?/br> 阿魚沒再做聲,心里卻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要的,取上弓箭帶著薛澤和沈覓往山上走去。 這山就是村里人的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阿魚自小便跟著阿爹進山打獵,哪里有吃的,哪里有好玩的,他熟悉的很。 靈巧的身影在山中像只猴子,說起山中的毒瘴,阿魚并不陌生。 “山神會吹毒氣,有時候遠遠地看見山中浮著一片黑氣,我們便不再過去,那是山神的怒氣,”想了想,又道:“也不光是黑氣,有時候是紅色的,有時候是白色的,鳥飛不過去,獸跑不過去,一進去便死了,山神厲害得很,我覺得六叔公就很厲害,他識字,會念書,知道一些村里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山神比六叔公還厲害,嗯—除了山神,我最信六叔公?!?/br> 沈覓莞爾,能把六叔公和山神相比較,看來六叔公很得阿魚的佩服,“你阿母如何了?” 阿魚一陣默然,“阿母昨晚故去了?!?/br> 沈覓一愣,“對不起?!?/br> 阿魚苦笑,“有什么對不起的,六叔公說你是天上派來的仙人,來解救我們的,我阿母昨晚醒了,說要找阿爹和弟弟去,你給我的那塊干糧,阿母還吃了一口,說好吃哩......我今日敢上山,就是家里只剩我自己了,我,我什么都不怕了,山神要帶走我,帶走好了,正好尋阿母阿爹和弟弟去?!?/br> 真是個可憐又懂事的孩子! 沈覓濕了眼睛,抬手去抹,腳下一滑身子向一旁倒去,幸好薛澤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你腳力不比男子,仔細些,”轉頭問阿魚,“那你村中可還有親人?”說罷牽起沈覓的小手,一路不曾松開。 “沒了,阿爹和阿母是外來的,有了我和弟弟......我昨晚想了一夜,若是山神不把我帶走,我會打魚,會打獵,會種糧食,阿爹阿母會的,我都會,能養活自己?!?/br> 多懂事的孩子,可嘆世道艱辛!沈覓又濕了眼睛,暗自抬袖擦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不是愛哭的人,可是很感性,常??吹綍谢蛘唠娨暽夏承└腥说钠螘粞蹨I。 年少時,男友會及時遞上紙巾,溫柔安慰說:“假的,別哭,都是導演安排的?!?/br> 時光荏苒,曾經的男友已經打怪升級成功,自從家里添了個小男人,孩他爹躺在美人榻上:“兒子,快去給你mama拿紙巾去,導演又把你mama騙哭了?!?/br> ☆、原來竟是如此 林中濕熱, 多是腐朽的氣味。山路并不好走,下過雨,枝蔓荊棘格外繁茂,薛澤一手拽著沈覓,一手拿木棍挑開枝蔓,“阿魚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