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沈覓推拒過幾次,奈何張家夫婦熱情似火,恨不得把庫房都搬過來。 沈覓初見張公時以為他五十幾歲,后來才知道不過四十出頭,這些年心事太重,愁的頭發幾乎全白了。找到阿遠后,張公心里這么多年的結解開了,每日心情愉悅,再配上沈覓制的藥丸,雖是中間還缺幾味藥,可到底比其他大夫的強許多,張公的病癥明顯減輕了,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看上去居然年輕了幾歲。 喜事成雙,嵩山書院終于傳來了好消息,阿遠被錄取了。姐弟倆很高興,張府更不必說。 張公是糧商巨賈,這些年又積攢不少善緣,本想滿城大宴賓客,慶祝幼子考上嵩山書院,可阿遠不愿意,說考上書院不需大肆宣揚,自己如今沒什么成就,若是這般大肆宣揚,讓其他學子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對得起沈父的名望和諄諄教誨。 張家夫婦最終還是同意了幼子的說法,心中感嘆沈父不愧是有名望的沈大家,把兩個孩子教導的如此之好,踏實上進,自己則顯得有些商賈之人的俗氣了。 就這樣,大宴變成了家庭范圍的小宴。 說是“小宴”也不小,張公一家從外地遷居到洛陽,至親大都不在此地,所謂的親戚也是五福內的擦邊的族人,饒是如此也來了三四十人。 場面熱鬧得很,不光是慶祝阿遠考上嵩山書院,也是向族人正式介紹幼子歸來。 阿遠想著等隔壁溫良兄長回來好好致謝,可那好鄰居這次大約走得比較遠,連著整月沒回來,阿遠走的時候還念叨著要阿姐替他轉告自己的感激之意。 送走了阿遠,沈覓心里有些空空的,心里一空了便想著做些什么,連著趕制了兩個月的藥丸和香膏。 湯嫗見沈覓這幾日忙起來都不歇歇,好不容易歇下來了又懨懨的,便時常過來沒話找話說。 沈覓哪里不知道湯嫗的好意,心里感念她的好意,湯嫗有句話提醒了的對,“姑娘得空了可以出去轉轉?!比缃竦每?,應該去李仲玉那里轉轉了,那李大姑娘嫁到長安快半年了,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自己再不去怕是要招埋怨了。 一想到去看望李仲玉,沈覓頓時來了精神,鎮北將軍府深受皇上寵信,想必是金山銀山的不缺什么東西,便裝上了一大包香膏,備上了一堆藥丸,又從張夫人給的那堆東西里選了幾樣好玩有趣的便上路了。 按理說串門子不該送藥丸,可李大姑娘是誰?鎮北將軍的兒媳婦,她總有一些長輩平輩和晚輩吧? 這些人平日里缺什么? 金銀細軟他們當然不稀罕,還是對癥的藥丸比較實在些,也不知對什么癥,是人就有頭疼腦熱,多拿些總沒錯,就算沒病還能當補藥不是? 譬如除濕氣的,補氣血的,養顏的,保胎的,治腹瀉的,治胃腸不適的...... 天底下只沈大夫這里獨一份兒! 作者有話要說: 李仲玉:嗝~~被我們家小金照顧得太好了,差點忘了出場演戲 作者君:嗯嗯,你是抓到寶了,覓覓要去找你啦 李仲玉:嗝~~早盼著啦,吃什么我都準備好了 作者君:你除了吃還有別事么? 李仲玉:有啊,給覓覓找吃的 ☆、現實版農夫與蛇 從洛陽城到長安, 原本快馬加鞭一日就能到,可路上沈覓遇見一病重的姑娘耽擱了些時候。 湯叟駕著馬車路過一小段山路,那姑娘的馬車正??吭诼愤呉豢么罅鴺湎?,沈覓掀開簾子,正見一個婢子拿著全是血的布子往外扔,旁邊的三個婢子很是焦急的問怎么辦, 女子痛苦的□□聲透過車廂隱約傳出來。 沈覓趕緊讓湯叟停下車, 自己前去看看是否能幫得上忙, 不曾想因著一念善心差點就此墜入深淵。 幾個婢子見有人過來很是戒備, 聽沈覓表明自己是大夫,一個綠衣婢子到車里回稟過了方才允許沈覓過去診治。 馬車里面鋪的是上好的錦緞,飾物是精雕細琢的金器, 就連車里的扶手都是金鑲玉。那姑娘躺在馬車里,發髻汗淋淋的, 五官痛的扭曲, 可也看得出本身模樣很是周正。 沈覓執起姑娘的手摸了摸脈象, 母體素虛, 沖任氣血虛少,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這女子明顯是姑娘打扮,可腹中卻是一個死去多日的胎兒, 這樣不光彩的閨閣秘事自己是最不愿意碰上的,以往去大戶人家給婦人診病都是加倍小心謹慎,就怕遇到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惹得一身麻煩。 沈覓一閃而過的異色沒有逃過女子的眼睛, 生怕來人掉頭走開,女子一把抓住沈覓的手腕,虛弱而清晰的說道:“往日我錯信他人,如今命在旦夕,在此相遇姑娘便是上天給我活命的機會,但請姑娘施以援手,來日,我,我必定回報姑娘的救命之恩?!?/br> 腹中的胎兒已有四個多月,看這女子的模樣,必是吃了虎狼之藥導致胎死腹中,若是平日里自然流產也就罷了,偏偏這虎狼之藥甚是厲害,這女子體質又是天生陰涼,兩者相沖的厲害,這才導致胎兒下不來,出血不止。 沈覓看著那姑娘的眼睛,“姑娘體質異于常人,此次若能保命已屬不易,往后......往后子息恐怕是要看緣分了?!?/br> 那女子虛弱的凄然一笑,“我知曉了,還請姑娘相救于我?!?/br> 沈覓拔下頭上的簪子,取出里面的金針,快速準確的扎入女子獨會、獨陰、太陰、承命、三陰交等xue位,又到車上取下一瓶藥丸,想了想,又轉身回去將藥瓶留下,只把藥丸交給幾個婢子,囑咐和著溫酒喂下。 大約過了一刻鐘,女子有了反應,掙扎中死胎順利流了下來,出血量也比之前慢慢減少,沈覓見已無大礙,留下了幾粒藥丸便起身告辭。 剛上馬車,一個綠衣婢子追了上來,滿臉和氣的行了禮,問沈覓住在哪里,姑娘說了,等身子恢復了定備下厚禮前去拜訪。 那女子今日算是撿了條命,沈覓知她身份不同尋常,這樣的人和事還是離著遠些的好,于是淡淡一笑,客氣有理的說不必了,將養好身子要緊,轉頭命湯叟啟程。 那綠衣婢子將沈覓的話稟報給車中女子,那女子沉默了一小會兒,嬌媚中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隔著車簾傳出來:“查出她是誰,隨那未出世的孩子陪葬去吧,想來那苦命孩子地下孤單,身邊正缺個人陪?!?/br> 沈覓心中有些不安,埋怨自己看了不該看的事,讓湯叟駕車走快些,入夜前一定趕到長安城。 湯叟駕車技術不是蓋的,緊趕慢趕的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找了個干凈舒適的客店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沈覓打扮整齊,和湯叟前往鎮北將軍府。 鎮北將軍府果然配得上金湛將軍的赫赫威名,門口兩個大獅子都比別處的大許多,別家府前的獅子是眼如銅鈴,這倆獅子是眼似陶鍋。 本來威嚴鎮邪的石獅子配上這倆大眼頗有些......滑稽,讓沈覓無端端的想象鎮北將軍是不是也瞪著倆大眼這么看人。 門口的士兵一聽說是來找少夫人的,上下仔細打量了沈覓幾眼,轉頭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個紅色人影朝著大門飄來,后面的一眾婢子婆子被甩的遠遠地。 甭說,這紅色人影自然是李大姑娘。 啊不,如今是金大媳婦兒。 門口的士兵顯然沒想到少夫人會親自出來迎接,還是飄出來的,更沒想到出來后一把將沈覓擁進懷里,任趕上來的婢子婆子一通說,就是不撒手。 抱了好一會兒,沈覓深呼吸一口氣,嘟囔道:“你是要勒死我是不是?!?/br> 李仲玉帶著哭腔,“嗯,勒死你最好,誰讓你這么晚才來看我?!?/br> “哎,今日特地打扮了一下才來的,你又把我衣衫弄濕了,可要賠給我件新的?!?/br> 李仲玉破涕為笑,拿著絹子擦擦臉上的淚珠子,“就知道你要這么說,衣服隨便你挑,管夠?!闭f罷拉起沈覓的手,一路大搖大擺的往回走。 將軍府可真夠大的,轉過花園繞過假山走過小橋穿過長廊,沈覓覺得自己迷路了。 “可是轉糊涂了?”李仲玉瞥了一眼沈覓,打趣道。 “嗯,轉糊涂了,這么多彎彎繞繞虧你記得清,可見將軍府的水土好,把你養聰明了?!?/br> “少來夸我,在屋子里悶得慌,你也不來看我,我只能天天出來逛這院子,就這么天天逛日日逛,甭說這彎彎繞繞的路,就連幾棵樹幾棵草都數遍了?!?/br> “我可不信,幾棵樹?幾棵草?” “一百零八棵樹,一千零八十朵花,一萬零八百棵草?!?/br> “數這么認真?都能數過萬了,有進步?!?/br> “那是自然,不信你也數數?!?/br> “算了,你連神鳥尾羽都數不清還數花?” “......” 說話間已到了后院,李仲玉到了屋前身子一頓,猛然轉身,對著后面的一堆婢子婆子道:“都站住,誰也不準進來,阿因,奉茶?!?/br> 眾人老老實實站在門外,都不敢作聲,沈覓看了心道稀奇。 進了屋,沈覓打量了一下擺設,古樸中不失名貴,陽剛大氣中帶著溫馨自然,再看李仲玉神采飛揚的小女人模樣,沈覓喜悅不已,對著李仲玉笑道:“看來你嫁對了人?!?/br> 李仲玉臉色緋紅,“嗯,夫君.....他對我很好?!?/br> 沈覓上前擁住李仲玉,“看到你好,我很開心?!?/br> 李仲玉也緊緊回抱住,“阿覓,你也要覓得如意郎君?!?/br> “咦?是誰當初寧可做小也非要拉我進府來著?” 李仲玉羞惱的作勢去擰她。 婢子端著茶盤進來,給兩人奉了茶,又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我初進來時并不好,夫君的親生母親早已過世,如今的婆婆是繼夫人,夫君與她的關系并不融洽,因而婆婆時時難為我,就連婆子也欺我,我又不敢說,時常......時常偷偷哭泣,后來夫君知道我境況堪憂,便主動提出來搬到這個院子里,這個院子雖然與將軍府是連在一起的,可也算是獨立出來的,又單獨買了婢子婆子供我使喚,月例卻是從公中扣的,婆婆很不高興,可夫君處處護著我,公公又處處護著夫君,連婆婆送過來的兩個婆子都被夫君發賣了出去......日子久了,婆婆也就不管這個院子了?!?/br> “難怪剛才看這些人對你很是上心,原來背后有小將軍當靠山啊?!?/br> 李仲玉一臉嬌羞,白了沈覓一眼,“別光說我,說說你自己,還有阿遠,對了,可曾找到沈伯父?” 沈覓抿了口茶,連連稱贊好茶,“阿爹還沒找到,我和阿遠如今在洛陽城算是落了腳,想著洛陽城消息傳得快,打聽阿爹的消息也容易些,我還是照舊開醫館,阿遠剛剛進了嵩山書院,本來是要早來看你的,就是為了阿遠考書院才拖到現在,好在阿遠聰慧好學,這一去書院我也放了心,哦,對了,阿遠尋到親人了,就在洛陽城......” 沈覓把尋親的過程詳細的說了一遍,李仲玉聽了又悲又喜,直感嘆阿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這半年的經歷,不知不覺已到了晌午,讓小廚房做了幾道拿手菜,在屋中邊吃邊聊。 如今的將軍夫人是竇太后的遠房侄女,也不知道扯了幾桿子,反正到底是打著了,擦了個竇姓的邊硬是擠進了鎮北將軍金濯的大門。 兩個人的關系并不熱絡,可繼夫人到底是姓竇,如今竇家權勢滔天,再不喜歡也只能忍著,前夫人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如今只剩兒子守在跟前,因此很是維護。 老話說愛屋及烏,金直是大烏,李仲玉是小烏。 小竇氏嫁過來已經數年,始終不曾生育,自己也著急得很。這年頭,沒有孩子就站不穩腳跟,因此再怎么找事兒任憑金老將軍一句“不下蛋的雞留著作甚”給打發了。 小竇氏也很苦惱,你不上我的床,怎么下蛋? 小竇氏曾去宮里訴過苦,太后是大風大浪里過來的,最不喜歡空長個臉蛋不長腦子的女人,心想這事兒也來找自己,你人都是硬塞給老金家的還想怎么著? 能把人家五花大綁了扔床上去?真想干也拉不下老臉不是? 見小竇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很是不耐煩,一句“那你就爭爭氣快下個蛋”給堵回來了。小竇氏從此收斂了許多,雖然一直興風作浪,可也不敢明著違背金老將軍的意思。 就說說那只多繡了尾羽的神鳥吧。 繡鞋上的神鳥居然兩只尾羽,小竇氏當場冷下臉來,說李仲玉剛進門居然諷刺自己是繼室? 李仲玉還未說話,一旁的金直說道:“既是神鳥,為何不可多個尾羽?我看很好,別出心裁,心靈手巧?!?/br> 金老將軍一聽,咳了聲嗓子,“嗯,心靈手巧,心靈手巧啊?!?/br> 小竇氏氣的臉色發青,卻也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澤:美人啊,你啥時候讓本帥鍋掉馬甲??? 作者君:大帥鍋,別急哈,你再考慮考慮你的特長,咱下次出場就是一個帥啊 小澤扛起大鋤頭:特長多了啊,釣魚種菜勾覓覓打竇竇哇! 竇竇:大狐貍你再說我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