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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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問:“敢問陸大夫看診時,需要這位小公子做什么重要的事嗎?” 他這么問,意思便很明顯了。 陸挽雙安撫性地看了燕臨澤一眼,接過他手里的藥箱:“那你便暫且留在這里吧?!?/br> 仆人道:“這位小公子若是無聊,奴幾個陪著說說話也是可以的,稍后還會有新鮮瓜果奉上,小公子只需耐心等待陸大夫出診便可?!?/br> 燕臨澤有些氣悶,但還是妥協了。 他這些日子和陸挽雙走了幾個地方,也著實長了點見識,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會有,如今看這庭院裝飾,主人必然富貴非凡。有錢人有怪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們在茂州行醫,三日前忽然收到一封帖子,說他家公子的內眷有怪病無解,近日恰好在茂州附近,聽聞了陸大夫的善名,便想請她去一診,酬金可另談??紤]到大夫方便,公子便決定帶著內眷到茂州來,三日后于某處見面,屆時安排馬車接送。 陸挽雙對這帖子上說的怪病很有興趣,便應了下來。 燕臨澤低聲道:“陸jiejie,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 陸挽雙笑笑:“我會注意的?!?/br> 陸挽雙隨著仆人進了內院,仆人將她領到一間精舍前便止了步:“陸大夫請進?!?/br> 陸挽雙走了進去。 屋里開著窗,先前似乎是熏過香,此刻還留了點淡淡的余味。 桌邊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英挺俊朗,女的戴著面紗,不知真容如何,但她竟有著一雙綠色雙眸,格外引人注目。 公子絕站起身來:“陸大夫?” 陸挽雙頷首:“正是?!?/br> 公子絕笑道:“聽說陸大夫還帶了一位少年郎前來,并非是在下不通人情,實是拙荊病情特殊,外人不宜過多?!?/br> 陸挽雙淡淡道:“無妨。這位便是尊夫人?” 樓玉笙點頭。 陸挽雙坐下來:“冒昧問一句,夫人是西域人?” 樓玉笙道:“我母親是西域人,我父親卻是中原人。我在中原長大?!?/br> 陸挽雙了然,道:“我觀夫人體態端正,身子雖柔弱了些,但并不像是疾病纏身的樣子。不知究竟是什么疑難雜癥,竟看了許多大夫都看不好?” 樓玉笙嘆道:“病不在身,在臉?!?/br> 她抬手,緩緩揭下了面紗。 高挺的鼻子,嫣紅的雙唇,臉頰處線條流暢,下巴微尖。果然有幾分西域人的五官模樣。 然而…… 那肌膚卻不是如尋常美人一般的、宛如羊脂玉那樣的白皙柔潤,她的皮膚雖光滑,皮下卻透出冰裂一般的紋路來,那種不深不淡的青色紋路布滿了她整個下半張臉,讓她看起來如同一只燒了冰裂紋的瓷人。 ——若一只瓷器是冰裂紋,那它的身價必然能翻一番,眾人趨之若鶩;可若是一個人長了冰裂紋的臉,那可就不是一件美妙的事了。 說實話,縱然見慣了各種奇怪的病變,第一眼看清樓玉笙那模樣的時候,陸挽雙還是忍不住反胃了一下。 樓玉笙苦笑道:“嚇著大夫了?” 陸挽雙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夫人的臉,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樓玉笙按了按太陽xue,道:“我本來不是這樣的……直到兩年前某一天,我半夜驚醒,覺得臉上灼熱非常,點燈一看……就成了這般可怕模樣?!?/br> “之前有什么征兆嗎?或是吃了什么怪東西?” 樓玉笙搖頭:“沒有任何征兆,那日我沒做任何特別的事情,也沒有碰過任何可疑的東西?!?/br> 公子絕接話:“是,我們早在之前就已經排查過了,可是一無所獲……我實在是……”他握緊了樓玉笙的手,眉宇間浮起沉痛之色,“如今也不求真相了,只是想求人將她的臉恢復過來,然而我遍求名醫,也無人可治……” 陸挽雙想想也對,這位公子非富即貴,若能有線索,早在兩年前就該查出來了,又豈能拖到如今。 她道:“請夫人伸手?!?/br> 樓玉笙微微撩起袖子,將皓腕送到她面前。 陸挽雙摸了會脈,沒摸出什么特別之處。 她問:“夫人可還留存有先前大夫開的方子?” “不曾?!睒怯耋蠐u頭,露出微微的歉意。 公子絕插話:“那些方子都無用,自然也沒有再留著了?!?/br> 陸挽雙又細細看了看樓玉笙的臉,道:“那么……可以取血嗎?” 樓玉笙道:“陸大夫是覺得有毒素嗎?從前也有大夫取過血,可是最后也沒查出什么?!?/br> 公子絕亦道:“不光是刺過血,甚至還讓一位大夫用細刀沿著那紋路劃破過一道口子,可最后也沒查出什么來。倒是養傷養了很久,臉上的疤才褪干凈了的?!?/br> 陸挽雙卻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縱然都是取血,每個大夫的驗血方法也未必相同。我認為取血是目前能讓我了解情況的最快途徑,若你們實在不愿……” 樓玉笙和公子絕對視一眼。 公子絕心疼地撫了撫她的臉:“會痛?!?/br> 樓玉笙猶豫了一下,道:“不過是痛一下罷了,還是取血吧。左右我還可以戴面紗,這臉不會更糟了?!?/br> 公子絕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你確定嗎?” 樓玉笙抿著唇,堅定地點了點頭,轉向陸挽雙:“陸大夫,請問是用針刺,還是用刀劃?” “針刺便可,無需擔心?!标懲祀p說,“我不過是先探一下情況罷了?!?/br> 樓玉笙便去凈了面,坐到她對面。 陸挽雙從針包里抽出一根長針,在燭火上燒了燒,然后拿出一只干凈的指甲蓋大小的小盒貼在她臉上,對著青色的紋路穩穩地刺了一針。一大滴血從針刺處緩緩滲出,流到小盒中。 她將盒子蓋好蓋子放到一邊,又重新取針,如法炮制,取了一滴她臉上未被青色紋路覆蓋的部分的血。 樓玉笙一邊用干凈帕子捂著臉,一邊看陸挽雙收拾東西:“這就好了嗎?” 陸挽雙停下動作:“你還有別的不適?” “沒有?!?/br> 陸挽雙便合上藥箱:“那便無事了。你的血我要回去細細驗一番,到時候無論驗出什么,我都會再登門的?!?/br> 樓玉笙仍是有些詫異:“這是不是太快了?陸大夫真的不需要再多看些別的?” 陸挽雙道:“既然這怪病是兩年前就有了的,你這兩年又是安安穩穩地過下來了,顯然它并不會對你的生命造成威脅——至少目前不會。你有西域血統,身體會和一般的中原人有略微差別,我怕查得太多,反而干擾我正常判斷?!?/br> 公子絕起身:“我送陸大夫出去。明日我會再派一個小廝去,若陸大夫能驗出……” 陸挽雙道:“我說過了,無論驗出什么,我都會再登門的。我不知道自己會消耗幾日,公子也不必這么麻煩,只要公子最近還在這里,我就自會來找?!?/br> 公子絕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謝陸大夫了?!?/br> 公子絕將陸挽雙送到內院門口,一直守著的仆人便立刻上前:“公子。陸大夫?!?/br> 公子絕道:“將陸大夫好好送回去?!?/br> “是?!?/br> 陸挽雙朝公子絕微微頷首以作告別,隨即便跟著仆人離開了。 走回會客廳,陸挽雙還未說話,燕臨澤便跑了過來,主動接過她手里的藥箱:“這么快?” 陸挽雙點點頭:“走吧?;厝ゼ氄f?!?/br> 燕臨澤抓了抓頭,嘟囔了一句:“真奇怪?!?/br> 公子絕倚在內院的門邊,遠遠看著陸挽雙和燕臨澤走出大院,便折回身去。 樓玉笙坐在屋子里,靠在窗邊折草葉玩。 公子絕從窗外望進去,撐著窗臺道:“你這是折的什么?” 樓玉笙答:“折小人?!?/br> “哦?我知道有人會用草折出小動物,倒不知還能折人?!彼戳税肷?,失笑,“這也是人么?” 樓玉笙把手里的草一丟:“不折了?!?/br> 公子絕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你臉上還痛么?” “不痛了。不過就是被扎了兩針?!闭f到這里,樓玉笙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今日那大夫靠譜么?我就沒見哪個大夫這么快就問完診的?!?/br> “人家不都說了么,每個大夫行醫的方式都不同的?!?/br> 樓玉笙輕聲說:“希望她能治好?!?/br> 公子絕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陣風過,吹來若有若無的花香。 “你今日真的不用做事?” “不用啊,我現在就陪著你?!惫咏^揉了揉她的發,“若說實在是有什么事……大概就是等消息吧?!?/br> “等什么消息?”樓玉笙茫然地問。 “自然是刀烈春的消息了?!惫咏^的聲音慢慢冷了下來,“她不僅擅自逃跑,還將你擊昏,我不需要這樣的下屬?!?/br> 樓玉笙小心道:“也未必是她將我擊昏的……刀姑娘雖然話不太多,但對我一直挺好的,從未表現出什么兇狠之態來。我興許是自己睡過去了?!?/br> 公子絕眼底含冰,道:“要是連你都能發現她的兇狠之態,她也算是白在若愚閣待了這么多年。這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會處理?!鼻浦荒樇m結,嘆氣,“你呀你,總是這么天真,太好騙了。要不是我護著你,外面那么多險惡用心之人,你有幾條命都不夠的?!?/br> 樓玉笙撇撇嘴,然后站起身摟住他的脖子:“好吧,我不管了。反正你們若愚閣的事情那么多,我也搞不明白?!彼龑⑾掳蛿R在他的肩膀處,蹭了蹭,緩緩露出一個微笑來。 “我知道,阿絕是這世上啊……待我最好之人?!?/br> 她那雙碧綠的眼微微彎起,像兩彎蕩著春水的月牙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 感謝營養液:喝水水水、葉落知秋、艾許莉的小蘑菇、洋洋洋洋洋、carrie_shieh爾冉、涼子 ☆、絕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