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手電筒的光線冷冽地打在紙面上,反射出一行行白底黑字。 吳景函聽見他微微吸了口氣,然后艱澀地說:“另外34個人……全都是我們的同事?!?/br> 第143章 失控的真相 中心機房, 技術員用雙手cao縱著全息顯示屏, 不斷調動圖像和數據,放大、分析、關聯失敗, 然后遺棄, 又調出另一個。 他的額頭綴滿細密的汗珠, 動作有些焦躁,似乎不愿接受弄丟了目標的事實。 許久后, 他垂下肩膀, 無奈上報:“1號、2號坐標消失,無法重新定位?!?/br> 中年男人負手站在房間中央, 臉色陰沉:“40分鐘前, 我還把他們牢牢抓在手里, 現在捕殺隊已經靠近,你告訴我,目標不見了?” 屏幕前的另一名技術員緊張地建議道:“要不我們從信號消失的地方開始,拉網式再搜一遍?”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 哪怕掘地三尺, 也要找到1號2號!” 廢棄的地下車站, 衛霖拿著那張名單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白源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接過紙頁。 衛霖閉眼,深深吸氣,低聲說:“你們給我一點時間……調整情緒……我已經把一切都聯系起來了,但現在說不出口……” 吳景函同情地看著他們, 從包里又取出一臺自帶電源的便攜電腦,按下開機鍵。藍白色光線投射向黑暗的空間,顯得微弱而慘惻。 15秒開機時間過去。衛霖也睜開了雙眼,臉色幾乎恢復了正常。 吳景函打開完全破解后的信息數據,相關資料鋪了滿滿一屏幕,他點選其中一個,跳出來的是一組極為復雜的電子元件結構圖,但并不完整。 “這是采用微流控技術研發出的神經芯片,只需要一個微通道就能植入人腦。硅電路與腦細胞完成對接后,二者逐漸融合,由于芯片使用的是無機非金屬材料,無論x光還是ct都無法掃描出來?!?/br> 衛霖喃喃道:“所以我在醫院做了兩次體檢,什么都沒查出來……” “你什么時候去醫院體檢的?身體出了什么狀況,為什么不告訴我?”白源追問。 衛霖搖搖頭,不說話。 吳景函又點開另一個:“這是實驗規劃,雖然敏行只下載了一部分,但對方的目標已經體現得非常清晰了——他們要解構人腦中未被探索的部分,通過植入芯片,挖掘潛藏的能力,控制被激發能力者。 “但同時,他們也知道實驗的艱難與危險之處——芯片植入的成功率極低,從幾次人體實驗的數據看,成功率從一開始的無限接近于0,提升到最后的58%,這中間許多實驗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br> 衛霖木然道:“58%——腦研所對外公布的‘腦域開發臨床實驗’成功率?!?/br> “對?!眳蔷昂镣吹卣f,“這個實驗的可怕之處在于,它并非徹頭徹尾的騙局,而是精心設計的陷阱。的確,參與實驗的人,由于芯片不斷發出脈沖,刺激腦神經細胞活化,腦潛能得到開發,擁有了超凡的精神能力,但同時也會因植入的芯片,受控于這個組織?!?/br> 衛霖想:而破妄師們還以為自己是任職于它,不斷進入實驗失敗者的大腦,進行精神治療,傳回各種數據,作為改進這項技術的參考。包括“陷落”,同樣能提供難得的研究數據,所以他們對此即使覺得可惜,也沒有喊停。 “如果我們乖乖聽話,芯片就會蟄伏不動,一旦試圖脫離控制,芯片會與治療中心的光腦‘天極’,甚至是研究所的超級光腦‘星云’相關聯,向植入者的大腦發送脈沖信號,混淆我們的自我思維?!毙l霖說著,望向白源。 白源讀懂了他此刻的眼神:在李敏行的“絕對領域”里發生的一切,仿佛是冥冥中的預兆,已經給他們指出了一條通往深淵的絕路——他們一直都在懸崖邊緣行走,不論舊途,還是前路,都被虛假、欺騙、不甘失敗的野心和泯滅人性的手段包圍著。 李敏行在他那顆混亂而天才的、分不清幻想與現實的大腦中,先知似的預見到了這一幕。他就像一個單純狂熱的圣徒,站在腦控科技的神壇上,朝著那些殘酷的野心家吶喊:嘿,你們走錯路了!天堂的窄門在這里,看我手指的方向! 他們阻止了他這種無法自保的危險舉動,但那句吶喊的余音依然飄了出去,最終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從某種意義上說,李敏行的妄想,的確成真了。 前半部分奇跡般與現實高度重疊,后半部分……被他帶出了“絕對領域”,實質化成一個完整的腦電波譯碼程序,最后落入組織手中。 正是因為得到了這個程序以及它所指明的研究方向,“組織”看到了全新的希望。 神經芯片植入的成本極高、要求苛刻,成功率又太低,他們花了整整20年,也沒法突破“量產”這個瓶頸,只得到寥寥幾十個成功者,并不是合算的買賣。 而遠程腦控技術,他們需要挑戰的只是電子儀器,而非人類的大腦——顯然后者比起前者,更加深不可測、難以把控。 因為人類的大腦,不僅僅是一個個神經元、一個個突觸之類的器官與物質上的集合,它更是意識、情感、精神,是超越了物質層面的存在。 它是靈魂。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靈魂,可以被他人牢牢控制在手上。 這種控制或許能奏效一時,然而原主一旦清醒和反抗,它就會瀕臨失控。 正如衛霖和白源,依靠著彼此,總能從無數念頭中,找出真正屬于自身意愿的那一條。 白源伸手,觸碰他撫摸了無數次的衛霖的后腦勺,想象顱骨里面的那枚芯片,像流沙、像蟲巢,散而還聚地釘在腦組織中,陰險又惡心。 他自己的大腦中,也有這么一個芯片,看不見摸不著,而又確確實實地存在。 “得把它拿出來?!卑自春托l霖同時說道。 “理論上可行?!眳蔷昂f,“但是ct沒法掃描出來,芯片又是流質,實際cao作起來會很困難?!?/br> “我想他們植入時,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取出的事?!卑自蠢湫?,“正如現在,我和衛霖出了‘岔子’,他們沒法把我們捉回去,就打算直接消滅?!?/br> “可你們畢竟是實驗成功者,價值——”吳景函略一遲疑,還是繼續說下去,“我不想物化你們,但對‘組織’而言,你們價值太高,就這么毀掉,有些不合常理?!?/br> 實驗成功者……衛霖在心底默默苦笑了一下,真的是成功者嗎? 他下意識地伸手觸摸鼻子,但又迅速縮了回來——至少白源目前沒有出現任何不妥,不是嗎。他又何必說出來,令大家徒增煩惱。 他按捺住起伏的心緒,轉而問道:“你認為這個神經芯片,會帶追蹤定位功能嗎?” 吳景函思索了一下,答:“我覺得基本不可能,它的脈沖是用來刺激神經細胞的,無法發出大功率的電波。如果作用范圍較廣,我會傾向于gps衛星跟蹤定位器?!?/br> 衛霖攤開雙手:“在我們體內,在哪兒?” 吳景函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影:“這個可以用儀器測出來。我拿你們腦袋里的芯片沒轍,但找個跟蹤器還是綽綽有余的。 衛霖:“那就先幫我們把跟蹤器拆了,不然哪兒都去不了,一冒頭就被狗追著咬?!?/br> “沒問題?!眳蔷昂f,“等我一下,我回公司去拿儀器,順便找個外科醫生?!?/br> 衛霖毫不客氣地提條件:“我們還沒吃午飯,回來給帶點吃的,我要披薩,白源你呢?” “隨便?!?/br> “披薩一份,‘隨便’一份。還有,醫生別找黑診所無證行醫的那種,照明和麻醉一定要帶夠??!” 吳景函揮了揮手,表示全部接收到了,腳步聲在黑暗中遠去。 衛霖吁了口氣,坐回到毛毯上,拍了拍身側:“源源你要不要睡一會兒,我給你當枕頭。昨晚通宵了吧,我看你眼里都是血絲?!?/br> 白源的確又困又累,身上傷口作痛,但更多地被“枕頭”吸引,就在毛毯上躺下,順手將衛霖拉入懷中。 “我總覺得,你有什么事瞞著我?!卑紫壬谛l先生耳邊呢喃。 衛先生回以同樣微小的聲量:“啊,你怎么知道?!?/br> “快點坦白?!卑紫壬?。 “其實……”衛先生嬌羞道,“我有了,你的?!?/br> 白先生猝不及防中了槍,差點心梗。 衛先生嗤嗤地笑:“想多了你,快點睡!睡飽了才有力氣打架?!?/br> 幾分鐘后,白源沉沉地睡著了,手指插在愛人的發絲里。 衛霖瞪著伸手不見五指的車站,感覺自己被險惡漆黑的潮水淹沒。他努力把這種兇多吉少的錯覺甩到腦后,認真思考一些令人愉快的東西: 等解決了這碼子破事,他要和白源一起環游世界,去熱帶雨林徒步,去大洋海島深潛,去爬火山,去看極光。 好吧,如果后面的統統不能實現,那就只要前面那個好了。 ——和白源一起。 第144章 超腦的代價(上) 白源被腳步聲的回響驚醒。他在黑暗中起身, 握住衛霖的手, 望向地下車站的入口。 晃動的光柱中出現了吳景函的身影。他腋下夾著個手電筒,手里還拎著四臺應急照明燈, 身后跟著個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 背著急救箱。 吳景函將應急燈分別放在高處, 逐一打開,空間立刻被皎白光線照亮。 中年醫生看清周圍潮濕骯臟的環境, 搖搖頭。 吳景函介紹:“這是邵醫生, 外科專家?!庇謴尼t生手中接過一臺平板式x射線斷層掃描儀,示意衛霖兩人脫掉帶金屬紐扣的外套。 儀器從頭頂掃描到腳底, 在腹部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蜂鳴。吳景函抓著兩邊的把手, 反復掃描, 蜂鳴聲終于清晰且連貫起來,他停在了那里。 衛霖撩起t恤下擺,低頭看裸露的腹部:“肚臍眼里?” 吳景函把截下來的成像給他看。衛霖看著屏幕中央那個紅彤彤的小點兒,就藏身在肚臍的皮下組織間。 白源接受了掃描, 也在同樣的地方發現了異物。 “好吧, 麻煩邵醫生幫我們取出來?!毙l霖十分干脆地躺在毛毯上。 邵醫生說:“光線勉強夠用了, 但這里環境太差,很容易造成傷口感染。要不,先上去找個干凈地方?” “沒事,就在這?!毙l霖不以為意地答,“一個微創手術而已,還沒有白源身上的傷重?!?/br> 邵醫生拗不過, 只好同意,讓兩人并肩躺在毛毯上。他戴上口罩和無菌手套,先給衛霖消毒,注射局部麻醉劑,等麻醉生效后,拿起手術刀,遲疑了一下。 衛霖安慰道:“下刀吧醫生。這環境可比以前的戰地醫院好多了,至少不會隨時扔個炸彈下來?!?/br>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邵醫生一手cao刀,一手用紗布按壓切口皮緣,手法很利落,血也流得不多。 肚臍部位的皮膚很薄,那個之前出現在掃描儀屏幕上的紅點很快暴露出來,醫生試圖將它剝離,但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礙。 吳景函充當臨時助手,擦了擦醫生額上滲出的汗珠。 “怎么回事?”他問。 “這東西有點像蜘蛛,邊上有六條‘腿’,帶著倒鉤,鎖在肌rou間。我剪不斷那些‘腳’?!鄙坩t生說。 白源坐起身,皺眉看衛霖正在手術的傷口。 衛霖接口道:“那就剪掉被鎖的肌rou嘛?!?/br> “肚臍下方血管豐富,萬一出血太多,很難止住。我沒有帶超聲刀和血管閉合器,因為沒有電源?!贬t生懊惱道。 衛霖笑起來:“你總有辦法解決的,吳總監說了,你可是外科專家?!?/br> 白源神色嚴肅地看著邵醫生:“請你盡全力!” 邵醫生點點頭:“我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