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俊還挺喜歡陸許的，便朝他招手，說：“陸許，來，我帶你吃好吃的去?！?/br>
    陸許先看李景瓏，再看莫日根。

    “你打算如何？”李景瓏又朝莫日根說。

    莫日根沉吟片刻，最后說：“罷了，我還是聽長史的?！?/br>
    莫日根抬眼看李景瓏，李景瓏欣然一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鴻俊詫異道：“你們在說什么？”

    “帶你吃好吃的去?！崩罹碍嚦櫩≌f，徑自拉著他走了。

    “陸許?！蹦崭α诵?，朝他招手，說，“來?！?/br>
    陸許看離開的鴻俊，又看莫日根，說：“黎明星?！?/br>
    莫日根一躍而起，蹲在廊前闌干上，陸許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

    “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蹦崭v出一手，摟了下陸許的肩膀，看著院子里燦爛陽光，說道，“長史告訴我，我病著的時候，都靠你照顧?！?/br>
    “鴻俊?！标懺S答道。

    莫日根笑著擺手，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鴻俊給我治病是應該的，大伙兒從前一同出生入死，都是自個弟兄?！闭f著他埋下頭，一手繞到腦后撓了撓，像頭思考中的狼。

    陸許聽了這話，臉色便不太受用，側頭打量莫日根。

    “我們是驅魔師?！蹦崭f，“從長安來的，以前長城外的人叫我黎明星，是離家以后，總想當個大俠，便胡鬧著玩?！?/br>
    陸許上下打量莫日根，莫日根今日換上了一身深藍色武袍，外頭裹著貂襖，戴了頂帽子，更顯英俊挺拔。陸許便伸出手去，探入他襖子里，摸那衣服布料。

    “鴻俊?！标懺S又說。

    “對?！蹦崭c頭道，“他們今天穿的，也是這一身，是我們驅魔司的官服?！?/br>
    李景瓏與鴻俊都是一身驅魔司官服，出了將軍府后，二人先是去軍營巡了一輪，見士兵們都已痊愈，去秦亮府上時，秦萱與其母親更千恩萬謝要留客吃飯，鴻俊只忙辭謝，循路與李景瓏來到涼州城中的食肆。

    食肆以西北菜出名，更有平素少吃的烤全羊，李景瓏點了菜，說：“總算可以好好歇會兒了?！?/br>
    “剩下的事呢？怎么辦？”鴻俊心里反而擔心起來，戰死尸鬼軍團的問題還沒解決，其中更隱隱約約牽扯到一個重明與青雄很久以前就提到的問題——天魔復活。

    李景瓏知道鴻俊對妖族有好感，從狐妖案直到現在，大多數時候，他見了妖都有種異常的親近，興許是血緣使然，也強求不得。

    “今早我與劉非談過?！崩罹碍嚧鸬?，“讓他先回去打探消息，隨時與咱們聯系。否則一旦打起來，戰死尸鬼千軍萬馬，咱們無論如何不會是對手?！?/br>
    “你要等幫手？”

    “不錯，待永思與阿泰趕到，打個配合，共進退。待劉非先找到他的頂頭上司，那名真正的鬼王，咱們再一起突擊靠近，讓莫日根將他喚醒，最后一同對付張顥化身的瘟神，與另一只尚未露面的妖?！?/br>
    “除此之外，我還讓哥舒翰老將軍加強河西所有大城的防備，將各地村民撤進城里來?！?/br>
    鴻俊聞言便知李景瓏已安排好了，便不再cao心。李景瓏又說：“先解決掉真正的鬼王這個心頭大患，才好陪莫日根去找九色鹿?！?/br>
    鴻俊“嗯”了聲，又說：“陸許也跟咱們一起么？”

    “不跟?！崩罹碍嚧鸬?，“當驅魔師太危險了，那孩子身無法寶，不過是跑得快點兒，從前我是沒辦法，鴻俊，你真為了他好，就得當心別讓他卷進來?！?/br>
    將軍府中，莫日根與陸許沐浴在日光下，莫日根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這一路上，感謝你陪著我，陸許?！?/br>
    陸許低下頭，似在想什么事。

    莫日根又說：“后面我得去莫高窟找九色鹿，那兒很危險，不是你能跟著的?！?/br>
    陸許驀然抬頭，眼里帶著訝異之色，皺眉，站了起來，靜靜看著莫日根。

    “長史與哥舒翰大將軍都商量好了?！蹦崭忉尩?，“你就留在軍中，依舊當斥候也成……陸許？”

    陸許轉過身，走了。

    莫日根意識到陸許興許不想離開他，快步追上，跟在陸許身后，認真道：“你沒有法力，是個凡人，你不能……”

    陸許加快步伐，莫日根忙大步去追，說：“陸許！”

    陸許轉過身，眉目間帶著隱約的怒意，沒有說話。

    那一刻，莫日根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從嘉峪關下到涼州城，這么一路上兩人互相陪著過來，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哥哥會回來看你，聽話?！蹦崭悬c落寞地說道。

    陸許轉身，跑了。

    莫日根嘆了口氣，一時十分失落。

    鴻俊與李景瓏牽著馬，慢慢走回府上，李景瓏又說：“離過年還有半個月不到，阿泰和永思也不知道能趕來不，還好莫日根在，算是個小團圓?！?/br>
    李景瓏到得城內驛站，送出給阿泰與裘永思的信，告知此處情況，并妖王、天魔等傳聞，讓他們盡快前來支援。

    鴻俊也很想給青雄送一封信，然而卻不知送到何處，下回若有機會，無論如何也得讓青雄留個送信的路子為宜。

    午后，李景瓏又回將軍府與哥舒翰商議布防事宜，朝鴻俊說：“累好久了，過得幾天，帶你去玩一玩，想玩什么？”

    鴻俊聽到這久違的話，倒是樂了，知道李景瓏每次一場大戰后，必定會放個假，并帶他去玩一場，哪怕只有兩個人也不受改變。

    “我還沒想好呢?！兵櫩∮X得涼州冰天雪地，城中似乎還有青樓？可他對青樓不知為何，也沒多大興趣了。

    “那你仔細想想去?！崩罹碍囌f，“這幾日若無緊急軍情，便放假罷，莫要離開涼州城就行?！?/br>
    鴻俊知道雖然自己與莫日根有假放，看李景瓏那模樣，只有他也許還得忙，可排兵布陣等他也沒學過，幫不上忙，便答道：“我等你好了?！?/br>
    李景瓏徑自往哥舒翰處去，鴻俊便穿過院里回房，廊頂忽傳來莫日根之聲，說：“鴻俊?！?/br>
    鴻俊幾步躍了上去，太陽一出，全城化雪，連兩天屋頂上的水都干了，冬日陽光照得人一身暖洋洋的，將軍府上的人正在趁著晴天曬被子，莫日根不知何時將房內幾床被子也搬了出來，鋪在琉璃瓦上曬，自己則叼著根草桿，蹺著腳，瞇著眼睛出神。

    莫日根拍了拍身邊位置，讓鴻俊躺下。

    鴻俊問：“陸許呢？”

    莫日根摘下草桿，笑著說：“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小子了罷？”

    鴻俊說：“沒有的事兒！”

    莫日根說：“你不是總喜歡些小狐貍小什么的?！?/br>
    鴻俊答道：“我走了?！?/br>
    “陪我說說話兒?！蹦崭f道，“一別這么久，就不想我？”

    鴻俊看莫日根那模樣，似乎有點兒惆悵，突然想到李景瓏所言，猜測該不會是莫日根把陸許給打發走了？畢竟曾并肩作戰過，便有情誼在，鴻俊心里也挺失落的。

    “這才多久時候呢?！兵櫩⌒Φ?，“頂多一個月?！北阋苍谀崭砼咸闪讼聛?。

    “黎明星、鴻俊、黎明星、鴻俊……”莫日根瞇起眼，看著那輪和煦冬日，說，“那小子記不得長史的名字?！?/br>
    鴻俊想到陸許翻來覆去，就只知道喊他的名字，忽然又問：“黎明星是什么？”

    莫日根俊臉突然現出一點微紅，答道：“外號，莫要多問了?！?/br>
    鴻俊也看著太陽，冬日照得他暖洋洋的，身下被子柔軟溫暖，讓他想起了小時候躺在重明的身上。

    “莫日根?！兵櫩≌f。

    “叫哥哥?！蹦崭槐菊浀?。

    鴻俊懶得理會他，問：“你有沒有想過，以后你是怎么樣的？”

    莫日根：“怎突然問這？”

    驅魔司里除了李景瓏外，鴻俊感覺與莫日根是最親近的，那天他在破破爛爛的驅魔司中睡覺，第二個前來報到并與他結識的正是莫日根。同樣的，他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人間朋友。

    第58章 雪神玄女

    “就是有點兒……”鴻俊看著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飄過，答道, “迷茫吧?！?/br>
    “我吶?！蹦崭肓讼? 答道，“我得找到白鹿?！?/br>
    “找到以后呢？”鴻俊說。

    “以后么？”莫日根枕著胳膊，瞇著眼, 享受冬日的溫煦日光, 喃喃道, “娶她當媳婦兒, 等待神州再沒有妖魔為患的時候，回到室韋……”

    “當族長嗎？”鴻俊問。

    “不?！蹦崭Φ? “族長該是我二弟了, 蒼狼當不了族長, 我們會住在草原上，打獵, 放羊, 生很多小孩兒，到了春天的時候, 就帶著他們, 在大草原上放開馬兒跑?！?/br>
    “秋天帶他們去打獵，把最好的獵物帶給各自的心上人?！蹦崭χf, “等孩兒們都長大了，我們也老了，就在呼倫湖畔看候鳥飛走，等冬天的第一場雪。守護著冬天里室韋的夢、漢人的夢、色目人的夢, 全天下的夢?！?/br>
    “可你連白鹿的面都沒見過呢?！兵櫩≌f。

    “她一定是個很美的女孩?！蹦崭鸬?。

    “就像老將軍和他的夫人一樣嗎？”鴻俊問道。

    “對啊?！蹦崭α似饋?。

    鴻?。骸翱赡銈冇譀]見過面，萬一……她和你想的不一樣呢？萬一你不愛她呢？萬一她不愛你呢？”

    莫日根：“……”

    室韋人故老相傳，蒼狼與白鹿乃是白天與黑夜的兩大守護神，身具蒼狼之力的少年，生來就注定與白鹿彼此陪伴。莫日根倒是從沒想過這茬，尋思良久，他誠懇地說道：“絕不可能?！?/br>
    鴻俊也不堅持，只是提出了這個疑問，而莫日根對未來的設想，則填滿了他的胸臆。

    李景瓏正與哥舒翰商議調防事宜，幾次大戰后，結合劉非所言，戰死尸鬼軍的入侵路線終于出來了。

    從雅丹到玉門關，繞開沙洲敦煌，兵分兩路，一路走北線沿漢長城外南下，途經烏林、宿巢等三個小縣城，刻意地避過了駐軍營盤。

    另一路，則沿著祁連山南下，途中洗掠小村莊無數。

    最終兩路在涼州城外會合，呈包抄之勢，最終被李景瓏與鴻俊一舉擊破。戰死尸鬼亂軍則離開城外，再度北上。

    “兩個人?！备缡婧矌缀蹼y以置信，搖頭道，“就這么破了十萬大軍?！?/br>
    “確切地說?！崩罹碍嚧鸬?，“三個人，外加一條魚?！?/br>
    鴻俊入內，見李景瓏正與將領們討論地圖，李景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鴻俊接口道：“只有對妖怪才派得上用場，打凡人的話，沒用的?！?/br>
    哥舒翰打量鴻俊，說：“現在想起，竟是慶幸那日老夫追不上你，否則較之那戰死尸鬼王，老夫可吃不準接不接得住你一招?！?/br>
    李景瓏一聽便知哥舒翰心中多少有忌憚，正如皇帝與太子曾經的囑咐，便隨口道：“驅魔司有驅魔司的約束，若罔顧生靈安危，參與凡人爭斗，將招來天雷，萬劫不復?！?/br>
    哥舒翰臉色漸和緩下來，又問：“那么保家衛國，抗擊突厥、回紇軍隊，也是不行？”

    “不行?！崩罹碍囅胍膊幌氡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