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熏香 胡山書院的形成, 對整個時代有著巨大的推進,可以毫不慚愧地說,上林郡的姑娘們從這一刻開始, 有了獨自生存的依仗,從此嫁人不再是第一選擇。這股由上林郡刮起來的風, 以上林郡為中心,開始如同颶風般像外蔓延。 并且顯然有越燃越烈的趨勢。 最后經過商議, 胡山書院分為兩個板塊。一個是學知識走仕途或者是從事一些更耗費腦力的工作,就等同于現代的大學。而另外一個部分,就是純粹學習手藝的, 等同于是現代的???。這是一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創舉,可以這樣說,從來沒有人將匠人和學者的地位放在一個等同的地位上。 胡山學院做到了,它縮短了匠人和學子之前的距離, 縮短了兩者之間幾乎不可逾越的鴻溝。據聞這個消息出來的那一刻,有匠人跪地而泣, 他們被壓迫了多年, 無論躲到什么地方,只要還經營手工藝, 就逃不過被壓迫、被歧視的命途。他們不若讀書人高尚, 也不如商人有里子,他們就是最弱小的,守著一門手藝過活的手藝人。 他們之中,甚至有人的職業被成為下九流。分明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基業, 怎么就有高低貴賤了,想想真的讓人心中有些意難平。 盡管一開始的胡山書院,教導的手工業專業尚且不算多,可是到了后來,漸漸的就有了很多大家,心甘情愿來任職傳授自己的本事。這是一種極好的現象,打破了手工業家族傳承的一個陋習,也讓很多原本要失傳的手藝,傳到了后世。 戚慈原本以為,要讀書人和匠人們一同在一個書院讀書,有人會有意,可是竟然大家都顧著自己開心,竟是沒人反對。其實這也是有緣由的,古代不同于現代,現代信息爆棚,隨便上上網頁,瀏覽一些訊息,便可知道天下事。而這又是一個什么時代,是一個書本文字比什么都稀罕的時代。 窮人是沒有資格讀書的,因為家中供不起。書本多貴啊,筆墨這種消耗品需求量也是巨大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地方能獲得讀書的途徑,若是倚靠自己,那可能到死也不定能識得幾個字,又談何讀書。 書本和知識的高尚,讓這群平民讀書人什么都顧不得了。 那你說,這匠人和平民們不反對是因為這對他們有利,那貴族呢,這幾乎是赤/裸/裸侵犯了貴族們的利益??墒巧狭挚さ馁F族們都沒有吭聲,反而是其他國家的吼得厲害。這其中是有原因的,一是之前提過,上林郡都是些小貴族,底蘊算不得深厚,只是較之其余的富商平民那是需要他們仰望的存在。二是因為,這些小貴族們和戚慈都有一部分情誼存在,他們實際上還是愿意去相信戚慈的。三是,這是小貴族都沒有實權,戚慈也不可能貿然給他們實權,而他們想要擁有實權唯一的機會,就是去書院。 這是一個沒有科舉的時代。 沒有科舉,就意味著一切需要舉薦,在上林郡,就更簡單了,只需要戚慈的認可就可以了。戚慈是個頗為平等的人,她看重個人能力,但是前提是這個人真的有本事。這些個貴族子弟騎馬打獵是個好手,可是一涉及了政治、一涉及讀書,就個個啞火了。這就是小貴族和大貴族的區別了,大貴族最注重的就是家族傳承,而小貴族到底是沒有這樣的資源,有時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胡山書院的成立,對這些小貴族們,也有極大的好處。 所以大家都沒有隨意胡亂說話。 也許是讀書人和手藝人在同一個書院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男女混讀帶來的風波竟然還要小一點。 這不代表大眾完全接受這種男女混讀的模式,而是因為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胡山書院的事情一經發布,就在某些學子那里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有人在茶館里面高談闊論。 “世間唯獨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我等讀書人怎能于女子同席,此計不妥!”帶頭說話的這人在寒門學子之中有些影響力,他年紀稍大,也曾認識些人,家中藏書尚且算得上豐厚。 他今天發表這一番言論,一方面是因為這的確是他心中所想,另一方面是他心知肚明,這家茶館戚慈偶爾會來,據說這是景家的產業,所以他的心中還是想要得到戚慈的賞識。 得到戚慈的賞識,才是一條通天之路。 他想,他需要表現出自己的標新立異,表現出自己與他人的不同,然后將這般傲骨傳到戚慈那里,到時候進了書院,他就是獨一份。一座書院之中,學子太多了,誰也不知道誰真的可以出人頭地,他走的每一步都要算計。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這一句話,就成了很多對男女混合不滿的人的導火索,戚慈來的時候,一群姑娘和一群男子已經吵了起來。 這種事情沒有什么好說的,戚慈當場就說了:“即時書院之中每一月會有排名考試,一考,便什么都知道了?!边@話說得直白得很,可是戚慈這么一說,頓時就沒人瞎吵吵了,免得到了那時候被打臉。 書院如火如荼地修建著。 這邊的消息自然飛快就傳到了有風的耳朵里面,其實戚慈在信中也有告訴他關于胡山書院的事情,有風還給了好些建議。但是他還是有些驚詫,原來命運這種東西,真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上輩子,胡山書院也存在,也是聲名顯赫,可是那是在讀書人之中,對于讀書求學的人來說,胡山書院是一個沒有門檻的圣地,是所有學子向往的地方。 最開始,胡山書院是不收女弟子的,也是后來,阿溪她們成長了起來,能夠獨當一面了,才提出要女子亦能上學的這樣一個概念。至于手工業從事者,從頭到尾都沒有他們的事情。 而這輩子,戚慈玩得這么大,遭遇到的抵制聲卻還沒有上輩子來得多,也是讓人微妙。 這就是一個健全的人,和一個不健全的人的區別?有風覺得他有些糊涂了,怎么會差別這么大。 差別之所以這么大的原因其實和這輩子戚慈沒有受傷的關系很大。戚慈沒有受傷,所以她才豁出去將上林郡弄得了手中,上林郡到手之后,她就相當于是一個藩王了,自然在自己的領地之中說一不二。她愿意怎么去管理自己的封地,只要不涉及到叛亂,都沒有人會多說什么的。 可是上輩子不一樣,上輩子陳國雖然也退兵了,可是過程遠遠沒有這輩子這般輕松。戚慈醒來,身體幾乎全毀,她也不可能再去將上林郡弄成自己的封地,她的愿望變成了守護胡山,真真切切地守護胡山。 更多的心思就放在了教導阿溪他們身上。 開胡山書院,也是為了名聲,為了護住胡山罷了。這亂世,無論誰人為王,總不會對她這種聲聞天下的山野之人動手,她不出事,胡山自然無礙。 兩種完全不同的心境,自然使得整件事情的結果完全不一樣。上輩子的戚慈為名聲,因為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護住更多的人了。這輩子的戚慈著眼于天下,她為的不單單是名聲,更多的是真切對百姓好的。 這樣一想,自然就豁然開朗了。 有風從來沒有這般慶幸他豁出性命去救戚慈,若是沒有那次的不顧性命,他也許永生都不能得見這般的戚慈,這般光芒萬丈的戚慈。今生的戚慈,個人魅力遠遠大于上輩子。大智和小智之間,一個是這輩子的戚慈,一個是上輩子的戚慈。 兩個,都是他愛著的戚慈。 有風覺得他真的要壓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野獸了,他發瘋一樣想見到戚慈,對戚慈的想念,就想是帶著小刺的藤蔓,一層一層繞著心臟,圍得密密實實,一點不透風,讓有風根本就無暇思考其余的事情,滿心滿眼都是戚慈。 他很想很想告訴所有人,他愛的女人,是全天下最優秀的人。 他們,生來相配。 一想到這里,有風的心又漸漸變熱了起來,他心中的猛獸又被關押了回去。戚慈是搏擊天空的鷹,不應該被束縛起來,這天下大勢她應該去參與,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這個一個曾經的帝王,給予一個女子,最深切的溫柔。 只是因為這個人是戚慈。 有風將戚慈寄過來的書信用鎮紙一點一點壓平等,然后仔細檢查沒有一點破裂,又熏上熏香,然后懷著一種虔誠的態度將書信放進一個匣子里面,鎖好好好保存著。 匣子里面的每一張書信,都是一樣的平整,也都有著一樣的香味。這個香氣,若是阿溪在的話,就會聞出來,同戚慈身上的幽香有幾分神似之處,只是戚慈身上的幽香是純天然的,顯得要靈動一些,而這熏香,到底是人為配置出來的,便落了幾分下乘了。 可是盡管是這樣,這個調配熏香的人也很了不起了。 要還原一個人身上自帶的香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反這工程相當好大。調香一途,有太多太多的原材料了,每一種添加在一起之后的反應都會不一樣,真想要找到心中所想有的,沒有上千次的實驗那是做不出來的。 而不為人知的是,這款熏香是有風一手調制的。他幼年學過調香,談不上多么精通,總歸也是有幾分底子在,然后不停地調配不停地回憶,最后做出了這款熏香。 點燃熏香,就好像戚慈就在他身旁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一更~后面還有,我最近出奇勤快,夸我夸我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 計謀 戚慈一邊經營自己的事業, 一邊關注著陳國,有風亦然,他一邊將那些蛀蟲們一個不落的記錄下來, 一邊也在看陳國那邊的動靜。 書信到底不若現代的手機來的及時,有時候消息滯后一些是難免的, 這就要考驗一個人的預判能力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十月, 胡山的秋收都已經過了,胡山書院也修建完畢,準備招老師再招學生了。連原本死心眼的姜微都隱隱有些動搖了, 隨著時間越久,她記起來的東西就越多。 盡管那些記憶都模模糊糊的,可是不妨礙她打從心里面感受到的那份關愛。姜家人是真的很寵愛幼小的姜微。 姜微想,她什么也不做, 也不需要他們認回她,只想偷偷去看一看他們, 這樣也挺好的。派人告訴他們, 姜微還活著,活得特別好, 這樣也好啊。 戚慈要出發去陳國, 姜微肯定也是要去的。 姜微和姜家的事情,戚慈沒有打算插手,這種家務事,她完全放任姜微自己去處理。她是想認祖歸宗也好, 想從此陌路也好,都隨她自己的心意去。前十幾年,姜微受的苦難太多了,戚慈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讓她能活得暢快一些。 她嘴上說早已經放下前塵往事,可是戚慈知道,她心里面恨公子博益恨得不得了,公子博益就算是死一百遍一千遍,也換不回來姜微的人生了。 這是需要姜微自己努力去邁過的門檻,她相信姜微可以做到。 等到十月,陳國的亂相終于顯露了出來。公子渠是唯一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在他尚且還有些茫然的時候,他那三位好弟弟就先后自立為王,一時間震驚眾人。 要說為什么要自立為王,還是因為這三人發現暗地里面較勁那是誰也奈何不了誰,于是索性就麻利的來明面上過招算了。自立為王,看看誰的軍隊更強大吧。 陳國內亂起,百姓個個面色頹敗。 戰爭這種事情,受苦受難的永遠是百姓。他們的家在這里,田地屋子都在這里,逃又能逃去哪里呢? 王都寧城外的一座小村子里,一家人正凄凄慘慘地收撿貴重的東西,家中稚子尚且不算懂事,素日調皮搗蛋,可到了這一日,也敏感察覺出來家中的氛圍似乎不太對。 他較之往日安靜了許多。 父兄皆在收拾東西,很快,天還將將亮,這一家子就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那阿父一把撈起他稚兒,眼神有些渾濁。這稚兒是他的幼子,素日就嬌寵得厲害,原本想著有家中基業,有房屋田地,家中還積攢了不少的銀錢,日后他這孩兒的日子也不會難過,現在看來,不好說了。 時也命也,他們顧不來上頭的打算,都是些平頭百姓,不過就是圖一安穩的棲息地罷了。 那稚兒被抱在懷中,離家越來越遠,才明白他們這是要離開了,父兄方才是在收拾東西。 “阿父,我們家的小花帶掉了……”稚兒抬頭望著阿父,他眼瞳清澈見底,好像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是什么,反而一片天真單純。他阿父張了張嘴,想說他們這是在逃難。 戰亂一起,王都這邊再也平穩不下來了,說不定就會成為最混亂的地方。小花是家中養的一只小狗,白底黃花,稚兒給它取名叫小花。 稚兒的阿兄似乎知道自己阿父拿稚兒沒辦法,于是上前安撫道:“等我們到了新家,阿兄再給你尋一條比小花更聽話更漂亮的狗狗,乖啊,我們這就要走了?!彼⑿忠矝]有舍得告訴稚兒,他們這是要去逃難去了,沒有人逃難還會帶一只狗的。 可是稚兒不是成年人,他不懂事,生來喪母,他記事起,小花就陪著他,陪他滿村子瘋玩,是他最好的伙伴。 “不嘛,不嘛,小花也是我們的家人啊,搬家為什么不帶它啊,要一起走啊?!敝蓛荷行?,對故土沒有那么難離。只是那一句小花也是家人,著實觸動了他阿父的心。 阿父一言不發,抱著稚兒返了回去。 小花端正坐在大門前,為他們看守著也許再也不會回來的大屋。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陳國每一個地方,很多人選擇了往山里面遷徙,一般戰亂起來之后,都不會波及到山溝溝里面的。山里面的路不好走,也沒有誰會這么拼,一定要屠殺個齊全。 不是每個人都如同那三父子一樣,決定去鄭城,再從鄭城到上林郡。擱在現代,這就是等于偷渡去香港這樣。 這途中不是沒有風險,就算是去了上林郡,那也是要擔風險的。首先沒有戶籍沒有路引,去了就是黑戶,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不過他有自己的思量,上林郡的胡山書院他是知道的。 他別的本事沒有,唯獨有一門家傳的手藝,他想,這門手藝完全可以讓他們一家三口好好在上林郡生活了。 但愿這一次的賭是對的,戚慈真的如同傳聞那般是個寬厚的人。 陳國的戰爭開始了,越國也開始了震蕩。有風上位之后,作風直爽,盡管罵人貶官,可從未有出現過抄家滅族這樣的大事。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記了曾經他在宮中的風評。 公子風,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這樣的評語伴隨了他十幾年,因為他幼年殺的人和日漸陰沉冷峻的面容。他終于發現人有多么膚淺,這世間,大部分的人都是用眼睛和耳朵思考,他們看事情,是從來不過腦子的 相信自己看見的,相信別人說的,就是不自己想一想。 他的朝臣們也大多是這樣,對他們和顏悅色一陣子,這些人就覺得自己可以蹬鼻子上臉,就忘記他骨子里面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論如何抱上國君的大腿,自然是將自家那貌美如花的閨女兒送進國君床榻之上,這世上,最能說到人心底里的話就是枕頭風了。前些日子,大家多少還是有些懼怕有風,待發現性命無憂之后,便有人又想搏一搏了。 可惜這搏一搏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越國朝堂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死了,位高權重的王氏一族,全死在家中,死狀凄慘,家中財物具在,案件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有風震怒,立馬下令徹查??墒沁@王家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轉眼間,蘇家又出事了。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那些榜上有名的貪官們,一個也沒能逃得掉。 走到這一步,有那機靈的,已經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心中惶恐不安,他們錯將老虎當綿羊,還試圖去指揮這只老虎要如何行動,這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也有那尚且還懵懵懂懂的,覺得有風沒有傳聞之中那么可怕的,這種人,周邊的明白人們都在心中為他們掬了一把同情淚。 都是些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家伙。 最后,這個案件被栽贓陷害在了陳國公子博益的身上,起因是公子博益懷疑越國偷偷援助了公子渠,于是心生不滿,便想要給有風一點教訓。 這荒謬至極的借口,剩下的朝臣心里面大多都有一個譜,自然不敢反駁,反而拿出各種證據來證明事實的確就是這樣的。這真真就是陳國的一個陰謀,就是為了謀害他們越國的土地,這是不可取的,是堅決要打擊報復回來的。 這群人這么上道,讓有風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