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 “陛下,東伯侯在外求見?!?/br> 皇上一聽,眉頭一蹙,臉上稍稍顯出了幾分怒容,但考慮到某些因素,他還是沒有拒絕,反而開口:“讓他進來?!?/br> 每天都來,再拒下去外朝又要有些風言風語了。 皇上揉了揉太陽xue,東伯侯已經站定拜倒了下來,莫名的,他心里那股子澀意減退了一些:“愛卿免禮,不知今日來有何事?” 東伯侯顯然深知當今的脾性,仍舊跪著不卑不亢地開口:“陛下,臣懇求陛下放懷惠歸家?!?/br> 用的放字,可謂是撕破了君臣友好的面子情??梢粋€跪著一個高坐廟堂之上,本身就存在著天差地別。 “放肆!懷惠重傷,宮中有最好的太醫,你難道不知嗎!”端是疾言厲色,仿佛方才和藹的態度從未存在過。 東伯侯卻不懼:“臣懇求陛下,陛下可知外面如何評價吾兒,他們說他惑亂君心,恐引起朝堂顛覆!” 他說話是不帶一絲表情,但仍然氣得皇上砸了手機的茶杯,旁邊的小太監嚇得一抖,竟是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氣氛一時凝滯,空氣黏濁得連呼吸都困難。 “你如今倒是一番慈父心腸了,當初你怎么不敢這般對著朕說話!” 東伯侯的臉色果然難看起來,他緊握的手一點血色都沒有,可見他的怒氣并非全然沒有,可他不說話,皇上卻還在說,就像是為了刺激他一樣:“旁人不知道,愛卿難道不知道謠言的真假嗎?” 噗通一聲,旁邊掌燈的小太監瞬間昏死了過去。 “你走吧,倘若想懷惠平安,區區流言想來是難不倒曾經名滿京城的大才子的,是不是?”說著說著,他竟然笑了出來,可見他心里其實是有自得的。 等到晏懷山不甘地離開,皇上揮了揮手,昏死的小太監立刻被人清理走,至于他的命運,已經不用贅言。 寒光急匆匆地沖進來,臉上帶著擔憂:“先生,侯爺還是愛你的,他一接到咱們的消息就來了,只可惜……”欲言又止,一聽就知道后面是壞消息。 懷惠咳了咳,揮手讓他繼續說下去。 寒光蹬了蹬腳,干脆閉上眼睛全部吐露了出來:“可陛下他不讓??!現在外面的傳聞太難聽了,再這樣下去,若是談姑娘聽到該怎么辦??!” 聽到談姑娘這三個字,像是點開了什么開關一樣,懷惠臉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灰白起來,他努力掙扎著起來,只可惜他身上沒什么力氣,最后只得吩咐寒光去讓門口的小太監跑一趟去請皇上。 說起來,懷惠在皇宮里的待遇絕對不差。當初他還是和尚時就因為受皇帝喜愛在皇宮有一所禪院,而今他便是安頓在這所禪院里。只是因為避嫌,所以換了禪院的牌匾而已。這所禪院并不落在后宮,而是毗鄰玉清殿,若是以往倒沒什么,可現在他已不是僧人,這玉清殿又是皇帝小憩的宮殿。 這流言,已是民間對天家畏懼口下留情的了。 很快,皇帝就坐著御攆過來了,誰都不知道皇帝和懷惠說了什么,兩人聊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隨后懷惠搬離了曾經的禪院去了曾經皇子會所旁邊的會竹館。雖沒有離開皇宮,但這個地方顯然比禪院好上許多。 一番折騰,自然瞞不過有心人,很快宮外又有了另一番流言。 冬日正好,長公主裹著狐裘大衣坐于廳中,旁邊有個長相俊俏的小廝正在替她染豆蔻,正紅色的指甲如染血一般,配上她依然美艷的容貌,倒是相得益彰。只她眼睛深處帶著深藏的怨毒讓她整個人氣質一落千丈。 “安姑,如何了?” 安姑姑俯身十分柔順地回答道:“都辦妥了?!?/br> “這便好,不過一毛頭小子罷了?!?/br> 安姑姑聞言低垂的眼睛閃了閃,最后歸于沉寂,又十分柔順地退下了。 廳內不久便傳來長公主與俊俏小廝說笑的聲音,只可惜這小廝似乎是新來的,仗著長得好便愈發放肆起來,不知是那句話惹了長公主的不快,當日就被人從公主府的后門丟了出來,臉上還被劃了深深的一道血痕,被人指指點點之下,終于羞憤地抱著懷里的東西離開。 這些事,宮里的懷惠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恐怕他就是知道,心緒也不會有多大的起伏。他現在頭疼的是……寒光這少年似乎戲癮上身越演越厲害了! 這不,小少年又沖了進來,對著他就大喊:“先生不好了,今天早朝時劉御史和司御史參了你一本,說你迷惑帝心,其心當誅。那劉御史更是在皇上斥責后直接撞柱,聽說今天金鑾殿里的金磚都被染紅了!劉御史更是被人抬著去了太醫署,說是再晚一步人就要救不活了!先生你倒是聽我說??!” 懷惠好脾氣地將書放下:“先生聽著呢,還有嗎?” “難道這還不夠嗎!先生他們這是要毀了你!早知道當初我就……”寒光低頭啜泣:“先生,是寒光對不住你?!?/br> 懷惠無奈伸手拍了拍他,全當安慰,畢竟少年這話里也并非全是假意:“無事,一事沉浮一事畢,該來的總會來,先生明白的,只是……恐怕要辜負……” 他的話未說完,但聽的人已經完全明白了。 寒光默然,想起那位姿容俊秀的姑娘,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來。 外邊流言愈演愈烈,皇宮里的奴才也開始討論起是非來,這種東西一旦傳播開比瘟疫還可怕,是怎么都禁止不了的。說起來連皇帝都沒想到,他不過是想將事情可控在手里,事情卻反倒不可控制起來。 這是要逼著他做一個了斷啊,除非他想在死后背著昏君的名頭,否則處決懷惠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即便這個事實還沒有到來。 其實以前也曾有過這般的流言,但彼時懷惠禪師性情高潔,凡是見過他的人無不為他的姿容所傾倒,哪里還敢有什么齷齪思想。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懷惠無緣無故還俗,說是犯了色.戒,先不說那位傾心的姑娘連影子都沒有,就是有,當初下山時難道不是先去找人姑娘嗎? 所有聽過流言的人都覺得所謂紅顏皆是借口。 摻雜著九分假一份真的流言迅速將懷惠推上風口浪尖,其中有多少股勢力摻雜其中不得而知,但懷惠相信這里面皇家的許多人都踩了他一腳。 他若是他們,也定會這么做。 可他要的就是這股留言,他倒是想看看這位賢明的皇帝到底最終會怎么選擇,懷惠窩在被窩里的臉冷冷一笑,也真是難為這些暗衛了,每天輪流看著他,也不知那位好皇帝看到這些千篇一律的信件會如何表情。 相信一定十分精彩吧。 正如懷惠猜測,皇上正在看一封十分精彩的信件,精彩程度直逼某些皇家陰私。抑或者這本身就是一件皇家陰私。 ——那名為寒光的少年竟然是他meimei的孩子! 還有比這更加恐怖的事情嗎?皇上心里頗有些心驚rou跳的感覺,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想通了,難怪那寒光少年說是他害了懷惠,腦補力一流的皇帝已經完全明白為什么懷惠早不還俗晚不還俗偏偏這個時候,定是這個少年將某些事情告知了他! 難怪啊難怪!難怪那少年要隱藏容貌了,也難怪懷惠會為此還俗!正經說起來,這兩人還是表兄弟。 這樣一想,皇帝臉上比吃了憋還難看,他即便再心狠手辣也不想一下子處決兩個有血脈之人,況且……他看著信箋上的緣由,看來他這個meimei,也瞞了他不少消息。 “看進會竹館的人,去傳長公主……不,還是不傳!找人盯著長公主,有任何異動立刻報上來?!?/br> “是?!?/br> 這一夜,御書房的蠟燭燃燒到天明,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 懷惠開始有些概嘆自己交友不慎,一個兩個全是豬隊友,他與阿玉談個遠距離戀愛不容易,偏偏某兩人打著為他好的旗號聯系上了阿玉,搞得他現在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窩里小意賠著好。 有他這么苦逼的男主嗎! 他像是那種要玩命自焚的人嗎?只是因為決定去往另一個世界,所以才決定給自己畫一個圓滿的句點而已。 “阿玉,你相信我,傷真的快好了!” “傷口?我現在被人監視,不太方便開視頻?!?/br> “玩命?沒有的事,只是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不作處理,以后會有點難辦?!?/br> …… 談姑娘還是覺得好氣,她以為他回去復仇只是搜集證據將人送入大牢,誰知道……玩得這么大!怪她沒想清楚,以男友在大夏的身份,倘若真要辦一個人絕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要這般處心積慮費盡心思,也唯有皇位上那一人了。 怎么說,被糊弄的感覺簡直糟糕極了! “晏懷惠,你有本事就活著回來!”想要放狠話,可最后到底還是舍不得。 談庭玉氣自己沒出息,可她也明白他瞞著她也是為了她好,只是這種她并不想接受,天知道她在聽完沈之追的話后手腳都冰涼了,心里提著心挑著擔生怕他從鋼絲上摔下去,可到底她沒有沖動地打電話過去。 她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坐了兩個小時,等到怒火稍稍平息才發了晚安問候過去,果然對方秒回。 那一刻,她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將怒火發下去! “是是是,遵命!” ……真的男友人設崩成了狗了,談庭玉當下哭笑不得,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br> 懷惠無奈了,他不想欺騙,可讓他說……他怕阿玉一氣之下從現代跑過來。這種事情,阿玉絕對辦的出來。 “阿玉,我很惜命的?!?/br> 這就是拒絕了,談庭玉挺起的氣一松,心里陡然跑出了一股泄氣,某些細節無限放大,連再反駁的力氣都失去了:“嗯,我明白了?!?/br> 她想幫他,可她知道她幫不上任何忙,甚至會幫倒忙。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她伸手擋住頭上有些亮的白熾燈光,只覺得往日里溫和暖人的燈光今日怎么這般刺眼,刺得她眼睛這般疼,酸酸澀澀的,真討厭。 懷惠看到這句話卻急了起來,可再急也沒有用,他心里大罵沈之追多管閑事,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談庭玉的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著,她一看: “阿玉,你不明白!我從小從未走過好運,認識你與你相戀已經耗盡了所有的運氣,所以我絕對不會去堵運氣,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回去的?!?/br> “哪怕是死,小僧也要死在你身邊的?!?/br> 她一楞,從不知道他是這般的心思,當即怒吼過去:“你再說一個死字試試看!” 作者有話要說: 5000字,誠意十足嗎︿( ̄︶ ̄)︿!快夸我! 小劇場——算賬 談談:說吧,你背著我干了多少事情! 大師:……唔,真要小僧說嗎? 談談:說!【揮舞鞭子】 大師掰著手指:每天都想談談想到睡不著,吃飯的時候吃到好吃的菜想和談談一起分享,看到好看的首飾想談談戴肯定很好看,還有…… 談談:……(*/w╲*)閉嘴! ———————————————————————談談,閉嘴后面你還少了兩個字→_→! 第92章 鞭長 這世上, 最是涼薄天家情。 當今治國并不算昏庸, 如今老了也開始慈悲起來,這也是為何護國寺香火如此鼎盛的原因。但只要經歷過當今剛登基幾年的元老都還記得那時的殘酷。你很難想象如今笑呵呵的陛下如何手起刀落地收割著兄弟的頭顱。 那股膽寒, 至今許多人仍然記憶猶新, 但也有些人并未親眼看到,久而久之便忘記了。長公主就是其中一個。 在她心里, 皇兄一直都是那種優柔寡斷的性子,卻極度好面子,是需要旁人給他一個完美借口才可以行事的人。包括當年那件事情,倘若他當真沒這心思,也絕不會成事。 可惜了,她低聲一嘆, 臉上卻帶著笑容:“安姑姑,你說那小賤種還有幾天好活呢?” 安姑姑仍然低順著:“奴婢不知?!?/br> “也是,你當然不知, 下去吧, 記得把該送的東西送出去,明白嗎?” “奴婢明白?!?/br> 輕巧的腳步聲迅速消失,長公主逼著眼睛準備小憩,可還沒等她瞇上眼睛,一疊疊的腳步聲又出現了。長公主自來脾氣不好, 沖著腳步的方向就將茶杯拂了過去,厲聲喝道:“滾出去!” 這聲音嚇得來宣旨的小太監一抖,還是劉全不露聲色, 開口仍然帶著笑意:“長公主殿下,陛下有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