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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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喘了口氣:“我是真的窮怕了,我是真的當奴才當怕了,那些宮里的主子娘娘們憑什么就高高在上的俯視我們這些螻蟻般的眾生,我不想再這樣悲哀地活著了,我要做,就要全天下最顯貴的女人!” 聽著他的話,張居正的臉色先是鐵青,繼而白得像一張紙,他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直握得骨節咯咯作響。 “好,很好,初雪?!彼镣吹?,悲愴地,咬牙切齒地說:“多謝你今日給了我一個明白——放心,日后,我不會再糾纏了,絕不會了!” 看著他轉頭大踏步的離去,初雪心中酸楚難當,再也忍耐不住,身子一軟,靠在了老梧桐上。 淚影模糊中,她就這樣看著那一抹淡青漸行漸遠,終于消失不見。 春寒的風忽地掠過,迎春枝頭的花蕾原本被雨水打濕,再被風一吹,紛紛從枝頭墜落在地,碾落成泥。 有些故事,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 第32章 寵幸 嚴格地說,裕王不算是個好色的男人。 他大婚已經三年了,在他這個年紀,別說是皇子,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少爺,都有了至少五六個妻妾通房,可裕王除了那選秀選出來一妻二妾之外,只添了一個陸側妃。 眾所周知,盡管陸側妃姿容艷麗,是個天生的尤物,可是,她卻是陸府通過嘉靖的關系,塞進裕王府的。 雖然她過府之后,頗得裕王寵愛,可是,裕王在寵她之余,卻也從不曾有寵妾滅妻的舉動,對其他兩名姬妾,每月也均有雨露沾身,除此之外,他每個月逢三的日子,都會獨自在書房歇息。 這種做派,很是令朝中那些支持立他為太子的大臣們心生籍慰,自古到今,紅顏都是禍國的根源,做皇帝的,若是好色成性,那就準是昏君無疑。 而那位景王爺,和裕王同一年大婚,可是早在大婚之前,屋里就有了六個通房,據說這些通房里,還有幾個是來歷不明,出身曖昧的。 景王妃過門后,景王又一口氣納了四五個姬妾,可惜,這十幾位妙齡女子,至今都沒有一人能為他誕下一兒半女。 和弟弟一比,裕王經常獨宿書房的事跡就成了佳話,朝堂之上,幾乎人人傳頌。 這晚,又是逢三的日子了。 夜,靜悄悄的,青云閣內書房的窗紙里,透出淡紅色的燈光,那是上好的牛油紅燭,一支就足能抵得上貧苦人家半個月的伙食錢了。 五福端了一杯香茶,輕輕擱在書房里間的紫檀鑲大理石的方桌上,低聲道:“王爺,這是陸側妃娘娘派人送過來的百合安神茶,說是里頭擱了西域雪參,最是滋補?!?/br> 裕王手持書卷,在方桌前席地而坐,見五福這般說,不由得皺了皺眉:“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么?不論是誰,都不要再往書房里送東送西了,對了,你的差是怎么當的?” 五福涎著臉笑道:“奴才也是想著,畢竟側妃娘娘是一片好心不是?!?/br> 裕王哼了一聲:“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究竟是她的奴才,還是我的奴才?” 五福聽著話頭不好,急忙跪了下來:“王爺恕罪,奴才以后才不敢了,以后不管是誰,即便是王妃娘娘叫我送東西,我也不送了?!?/br> “好了好了,我不過白說一句,瞧你嚇成這個樣子,我還要看書,你退下吧?!痹M醪荒蜔┑財[了擺手。 隨即又想起了什么,忙道:“五福,日后再有人逢三的日子送這送那的擾我清靜,你便直接去正院找王妃,她是主母,任憑她發落吧?!?/br> 五福嘴上答應著,心底卻暗暗咋舌,自從王爺中了毒,被醫治好了以后,他的脾氣威風就日漸增長。 以往,他對陸側妃娘娘比對王妃還要尊重,只要是王妃和陸側妃因為什么事情杠上了,不管什么緣故,王爺都是壓著王妃,寵著讓著陸側妃,可如今,他居然讓王妃娘娘擺出主母的款兒,來轄制陸側妃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陸側妃娘娘就快要失寵了呢。 自己還要不要每日里都把王爺的日常舉止,偷偷說給陸側妃身邊的珍珠聽呢? 五福低了頭,心里暗暗盤算著,將那盞百合安神茶端出了房門。 本以為這時候不會有人進書房了,可誰知他一腳剛踏出門檻,就差點和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五福哎呦了一聲,抬頭一看,楞住了。 眼前的人,手里端了一個托盤,正是點心房里的初雪,可是,眼前的初雪,跟平日里的初雪分明又有些不一樣,到底哪里不一樣,五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初雪微微一笑:“五福,對不住,我撞疼你了嗎?” “不疼不疼!沒事兒?!蔽甯R贿呎f,一邊仔細看她手上的托盤,盤子里也是一杯香茶。 于是悄聲道:“初雪,你這是受了哪一位娘娘的差使來送茶?是齊側妃,還是楊美人?” 初雪怔了一下,隨即含笑問道:“怎么?是哪位娘娘送的,有什么干系嗎?” 五福神秘兮兮地將她拉到房外:“若是平日,也許干系不大,可今日,王爺瞧著像是不高興,連陸側妃娘娘給他送了安神茶來,他都叫王妃懲治呢?” “懲治?”初雪有些不解。 五福笑道:“這是自然,王爺既然獨個兒在書房歇息,便是不想和娘娘們在一起的意思,他想圖清靜,可那幾位娘娘爭著獻寶似的往書房送東西,不就是不讓他清靜嗎?” 說著,五福又開始上下打量初雪,這才發現她破天荒地穿了一身大紅的棉袍,眉毛比先前濃了些,嘴唇似乎也用了口脂,耳朵上還戴著亮光閃閃的綠寶石耳墜,怪不得覺得她不一樣了呢。 本就是絕色美人的胚子,這一打扮,簡直能迷死人。 五福雖然是個太監,卻也忍不住嘖嘖稱贊起來。 見他這般打量自己,初雪面上微微一紅:“五福,你若有事,就先走吧?!?/br> 五福嗯了一聲:”王爺在里面看書,你可不能進去吵他?!?/br> 初雪見五福一臉的泯頑不靈,一時間也是語塞。 今晚,她本是下了十二萬分的決心來書房的,她心里明白,若想要高湘放過自己,只有徹底斷了張居正的念想,而斷絕他念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答應裕王。 如今,五福不住口地催促她走,讓她心里不由得暗想:“莫非是天意,老天爺壓根就不想我成為裕王的人,莫非,我跟張居正還有再見面的機緣么? 想到這里,她隱隱有些興奮,正要答應五福,這就離開,卻聽到吱呀一聲,內房的門被推開了。 裕王高挑挺拔的身影,被房內流瀉出來的光線,勾勒出鮮明的輪廓。 初雪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種無處逃遁的錯覺,盡管,這個門原本就是她自己邁進來的。 “五福,大晚上的,跟誰在外面說話呢?”裕王閑閑地開口了。 “回王爺,是點心房的初雪,不知是奉了哪個娘娘之命,也來給您送茶來了?!?/br> 裕王哦了一聲,隨即道:“是我讓她送茶來的,這里沒你的事了,快退下吧。 饒是五福再愚鈍不堪,此刻也反應過來了,他不禁在心底暗暗抽了自己十來個大嘴巴子。 王府中原本就有傳言,說王爺看上了初雪,當日又是賞賜銀子,又是賞賜模子的,王妃還想安排她侍寢,自己方才卻說了些什么蠢話呢。 初雪這丫頭,那般的絕色,怎么會是池中物! 五福一邊在心底狠狠罵著自己,一邊麻溜地跑了。 房里,只剩下裕王和初雪。 初雪低下頭,抑制住復雜的情緒,輕聲道:“王爺夜讀幸苦,奴婢給您送了一杯茶?!?/br> 裕王淡淡地嗯了一聲:“把茶端進來吧”說罷,他自己扭頭先進屋了。 初雪托著托盤走進房門,耳際又傳來裕王的聲音:“把門關上?!?/br> 初雪依言關上了房門,走到那張大理石方桌邊,將托盤茶放在桌上。 裕王依舊席地而坐,注視著眼前這個尤物,人人都說陸采蓮是個尤物,誰知一山還比一山高,初雪,才更加稱得上是尤物呢。 見她那雙小巧的耳垂下,兩枚祖母綠寶石晶光閃爍,不由得心中大樂,笑道:“素日里只知道你的點心做的好,卻從不曉得你親手沏的茶是什么味道?!?/br> 初雪聽了,便將那杯香茶遞到裕王面前:“王爺請用?!?/br> 手背上一暖,她的手就被裕王握住了。 初雪一驚,下意識地就想抽手,隨即又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只是低頭不語。 裕王的袍袖間,有著龍涎香的清朗味道,這是天子專用的香,這香氣刺激著初雪的眉眼,讓她忍不住有落淚的沖動。 裕王將她的纖弱的身子一點點攬進懷里,昵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br> 他鼻息間呼出的熱氣,在她的額前飄來蕩去:“我第一次在后院看見你時,就知道,你一定會是我的人?!?/br> 說到這里,他低下頭,輕柔地撫摸著她光潔的面頰,從她粉嫩的頸部開始,一點點,一寸寸地吻了下去。 初雪閉上雙眼,強逼著自己把心頭閃過的張居正的影子模糊掉,她伸出白若蓮藕的手臂,勾住了裕王的脖子,回應著他漸漸澎湃的激情。 屋里的紅燭,不知什么時候被風熄滅了,裕王猛地抄起她的身子,往那張紫檀雕花大木床上一扔,旋即伏了上去。 在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當中,初雪終于忍不住,流瀉了一臉的淚。 次日,窗紙開始泛著點蛋殼青的時候,初雪就從錦被之中坐起身來。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裕王,朦朧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聽見他呼吸均勻,便知還在熟睡。 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耳邊呢喃著說過的話:“初雪,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名分的,我絕不會負了你……” 名分?是的,有了名分,她此生就是裕王的女人了,和張居正再也沾不上半點干系了,高湘放心了,家人也就安全了。 初雪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去想張居正,此身既然已屬裕王,就該謀個名正言順,在王府后院安安靜靜過一輩子,也就是了。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裕王,一定要等他醒來之后,自己才能走,在這初夜的清晨,男人最容易給他的女人承諾和保證。 內房和外房不同,糊窗用的是高麗紙,一點陽光就會變了顏色,當窗紙已經被染得通紅的時候,裕王終于醒了。 剛一睜眼,就見面前一張絕美的面龐,目光楚楚,正凝望著自己。 想起昨夜的□□,裕王不禁莞爾,伸出手,幫她鋝了鋝鬢邊的碎發:“你倒是醒得早,倒顯得我懶了?!?/br> ”那倒不是,只是奴婢向來有個擇席的毛病,換了生地方,就容易睡不著?!?/br> 裕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怎么還自稱奴婢???你該稱自己為臣妾了?!?/br> “臣妾遵命,只是,王妃娘娘那里,不知可會怪罪臣妾——” 裕王的臉色黯了黯,隨即冷笑道:”王妃素來賢惠,她不會介意我給你個名分,只是采蓮那里——你放心吧,你是我的女人,她們該有的東西,你一樣都不會缺?!?/br> 第33章 挑人 裕王在書房里召初雪侍寢的傳言,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傳遍了整個王府,且在不停地向王府外蔓延。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裕王妃正在對鏡梳妝。 犀角鑲嵌了水晶的梳子,輕輕地掠過鬢腳,這是上次壽宴的時候,太后賞賜給她的首飾之一,她想起太后經常說的一句話:“咱們可都是皇家的媳婦,吃的用的,若不是世上最好的,豈不玷污了這個身份?” 是啊,皇家媳婦,和皇家的小妾,那地位簡直就是云泥之別,世上美貌的女人那么多,小妾可以一年一換,媳婦呢,一輩子可就是固定的那一個啊! 想到這里,裕王妃不禁愜意地笑了,她問春兒:“抱月軒那里,可有什么動靜?” “聽說是摔了一屋子的東西,連送早點的紅兒,都因為說錯了話,惹得她不高興,被她命人掌了嘴巴?!贝簝簩⑾撬嶙訑R在妝臺上,騰出手來細細地給王妃挽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