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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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臉色冷凝,對魯太醫道:“究竟王爺中的什么毒,還請魯太醫告知?!?/br> “看王爺脈象,中毒已有一段時日,這淺草蝶粉味道異常鮮美,若是與蓮藕混合,可致人死命,只是王爺今日蓮藕吃的不多,若是再多吃上一塊,只怕今日就……” “娘娘,我早就覺得初雪那丫頭不對勁,怪不得做出來的東西那么好吃,原來是用了毒物,這不,現在事情出來吧,王爺——”陸采蓮這些可來了勁。 “住嘴!”王妃厲聲喝道:“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你——你們三個?!彼哪抗饴酉蛉?“你們都給我回房老實呆著去,此間之事,我自會決斷!” 陸采蓮一口氣憋在心里,卻終究不敢與王妃明著頂嘴,只得不甘不忿地緊咬著小手帕,和齊側妃楊美人一道去了。 這里王妃咬牙道:“何英,你帶些人,現在就去點心房,把房里的人給拘了,然后給我細細地搜!” 何英領命而去。 張居正與高拱一起站在院中,等待良久,只見王妃身邊的侍女出來道:“傳王妃話,王爺已無大礙,兩位先生可以安心回府了?!?/br> 高拱聞言,徹底放下了心,拉了拉張居正的袖子:“張大人,這里忙亂,咱們回府去吧?!?/br> 張居正卻搖了搖頭,輕輕掙脫了高拱的手,他方才分明看見五福跑進點心房端了一個滿是尚有殘粥的碗去房內了,這里頭會不會有什么蹊蹺,會不會關系到初雪? 想到這里,他的心開始隱約不安起來,向春兒道:“這位jiejie,敢問王爺生的是什么???” 春兒了飛快地瞥了張居正一眼,隨即垂下眼簾,被他俊美無匹的容光所攝,吶吶道:“太醫說,王爺是中了叫什么淺草蝶粉的毒?!?/br> “那么,太醫是從何處驗得此毒”張居正心頭大震,面上卻極力保持鎮靜。他知道淺草蝶粉被御廚混在食物里以博上位的故事。 春兒正要答話,就見何英從房里出來,指著院子里的幾個小廝婆子,細細的嗓音尖利刺耳:“王妃有令,你們四個,去把點心房里的初雪和小月關起來,再隨我去搜點心房!” 幾人轟然稱是,徑直隨何英往后院去了,何英身后,還跟著魯太醫。 張居正大急,不由自主就拔腳就跟了何英一行往后院,卻被高拱一把扯?。骸皬埓笕?,此事定然大有玄機,此時王爺尚未醒轉,咱們不方便參與王府內務?!?/br> 張居正一怔,猛地省悟過來。是啊,初雪是萬萬不會刻意毒殺裕王的,這里頭定然大有文章,即使初雪被拘,如此重大的案情,也要細細審問,初雪暫時還是安全的?!?/br> 于是他點了點頭,隨高拱往院外走,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又回轉身對春兒道:“煩勞jiejie帶句話給王妃,點心房的人,務必要看好了,以防有人殺人滅口?!?/br> 點心房里,初雪坐在桌邊,正拿了把小鐵錘細細地敲桌子上的核桃,小月坐在她對面,一邊剝杏仁,一邊跟她說些上次雪地里堆雪人的趣事。 見初雪有些心神不寧,小月便問:“jiejie,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在想王爺暈倒的事情?!背跹┟銖妼π≡滦α艘恍?。 “王爺暈倒自有太醫診治,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小月正說著,何英就帶著一群人如狼似虎地闖了進來。 初雪見狀,立刻問:“何公公,來我點心房有何貴干?” “初雪,王妃有令,叫我們將你二人關押?!焙斡⒄f完這一句,幾個小廝便上前拿人,小月驚叫一聲,躲到了初雪身后。 聽了何英的話,初雪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聽見王爺暈倒,五福又來取那只王爺用過粥的碗,她心底就有了不詳的預感,太陽底下,何來新鮮事?栽贓陷害的故事,戲文里從古到今都在傳唱,這必是前日自己給王爺送點心的情狀,又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吧。 這些念頭,在她腦海里只是飛快地轉了一下,緩緩站起,嘴上卻問何英:“不知我們犯了什么過錯?” 何英也不答話,只對那幾個小廝使了個眼色,又沖魯太醫和兩個婆子努了努嘴,那四個小廝就要上來拿人,婆子們就開始翻箱倒柜地搜檢起來。 初雪掙脫了那小廝的手,沉聲道:“不用架,我自己走!” 何英見她臨危不懼,倒也詫異,便道:“先搜搜看,搜完了再帶她走?!?/br> 眾人搜索良久,將點心房整個兒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到淺草蝶粉的蹤影,何英見狀,正要命眾人往她房里搜檢,突然聽見魯太醫驚呼一聲:“在這里了?!?/br> 眾人一齊朝魯太醫瞧去,只見魯太醫雙手中抱著一個斗彩云紋雙耳大瓷罐,罐口大開,魯太醫正聳起鼻子不停地嗅那罐中之物,口中道:“這里混了淺草蝶粉?!?/br> 小月一見,便嚷道:“這罐子里分明都是豬油,難道咱們點心房里擱豬油也犯法嗎?” 何英搖頭嘆息道:“擱豬油當然不犯法,可是你們在豬油里擱淺草蝶粉,意圖毒殺王爺,這就是罪大惡極了?!?/br> 說完,也不待初雪說話,便道:“將兩人都關到南院耳房里去,多派些人把守著。 小月大叫道:“冤枉,我們冤枉??!” 小廝們哪里容得她喊冤,早上前去一人架一邊胳膊,便要將她強行拖出去。 初雪乍一見魯太醫說出那句話,也是大吃一驚,自進青云閣這段時日以來,得益于嬌兒之功,青云閣里原本不多的雜書幾乎都被她看了個遍。 她本對烹飪一道,頗有心得,青云閣里也有記載著天下方物食譜的雜書,她從書里又學了不少本事,當然,也就看到過關于淺草蝶粉的記載。 究竟是誰將這種毒粉灑進了豬油罐里從王爺吃了兩塊藕粉便支撐不住暈倒的情狀看,他食用這種慢性□□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是誰?那人究竟是要毒殺王爺,還是單單只想嫁禍于她? 想著想著,她的腳步便慢下來了,身后的小廝狠狠推了她一把,喝道:“快走!別磨磨唧唧的!” 第21章 淺草蝶(二) 初雪和小月被小廝們押著,來到了南院一排耳房邊。 見小廝拿鑰匙開門,初雪便道:“何公公,勞煩告知王妃,豬油里的毒不是我們下的,這里頭肯定還有文章?!?/br> 何英看了初雪一眼,見她雪膚花顏,婷婷而立,不禁有些可惜:“初雪啊,你放心,此事勢必要驚動宮里的太后和皇爺,到時候,可就不是王妃娘娘能管的事兒啦?!?/br> “若是宮里頭派人來查,想必是派極厲害的人物,若查出真相,反倒能為我和小月洗刷冤屈了?!?/br> 原本低頭飲泣的小月,聽了初雪這句話,一下子停了哭泣。 何英心里也暗贊這姑娘見事夠通透,便笑道:“這個自然,是你做的,你賴也賴不掉,不是你做的,你們也就受這幾天的牢獄之災罷了?!?/br> 說完,見房門已經打開,便道:“進去罷?!?/br> 兩人剛進屋,就聽見砰地一聲,門就被重新關上了,接著就是鑰匙在鎖眼里轉動的聲音。 屋里不知多久沒人來過了,小廝關門時震落的灰塵嗆得兩人一起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初雪方定下神來,將屋里環視了一圈。 屋里只有一個天窗,透進些許黯淡的光線,其余四面竟似鐵捅一般,一扇窗戶也無,房中靠門處有一張破破爛爛的桌子,地上一灘稻草,兩床棉被,初雪伸手摸了摸,棉絮硬得很,應該是很長時間沒曬過了。 這分明就是一間牢房。 小月忍不住又哭了起來:“jiejie,你說,到底是哪個黑心腸的人這樣害我們?” 初雪沒有說話。 “jiejie,你說,咱們還能出去嗎?” 初雪嘆了口氣:“我也不曉得,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命,從來就不在自己手里啊?!?/br> 小月哭得累了,一頭歪在初雪懷里睡著了,初雪扯過一床棉被,蓋在她身上,天窗里透進來的寒風,依舊冰冷刺骨,初雪瑟縮了一下,也扯過另一床棉被,披在了身上,看著門縫里透進來的一線光亮出神。 混混沌沌的,不知過了多久,初雪突然聽見院子里傳來雜沓的腳步聲。 她忙側耳仔細傾聽,沒錯,腳步聲就在自己這間房的門口停住了。 稍后,門外只聽嬌兒的聲音輕輕叫道:“初雪,初雪?” 初雪站起來走到門邊,沖著門縫道:“嬌兒,我在這里?!?/br> “初雪,你現在怎么樣?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嬌兒語氣里滿是惶急。 “王爺尚未清醒,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用刑的?!币粋€清朗的男子聲音在門外響起。 初雪那顆原本彷徨不定的心,在聽見這個聲音的剎那,一下子就鎮定了下來,是張居正,這個聲音,不,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強悍的奇異的力量,讓她莫名地覺得,只要他來,只要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知不覺對他產生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 是她在點心房里被眾人欺負,他把她引薦到青云閣的那次嗎? 還是她被陸側妃惡毒地惦記上,他從中巧妙斡旋,救自己于危難之中呢? 她突然想起,許多許多年前,幼時的自己,在山野里迷失了回家的道路,看著漆黑的天坐在林子里啼哭,然后,父親就手執火把,喚著她的名字找來了,那鮮艷的火把,那溫暖的呼喚,終于靠在父親懷里那一刻的踏實與安全。 想到這里,初雪不由得怔住了。 門外,嬌兒又道:“初雪,張大人是我偷偷帶來瞧你的,他有些事情要問你?!?/br> 初雪嗯了一聲,頓了頓方道:“我沒有下毒?!?/br> 張居正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了過來:“初雪,我當然相信你沒有下毒,可是茲事體大,王妃已經將此事報給宮里,很快就會有人來查此案。你倒是仔細回想一下,近來,都有什么可疑人物進點心房?” 初雪低頭細想一會兒,苦笑道:“米面rou菜和油都是我們自己去大廚房領的,除了五福和送柴禾的小柱子,還能有誰進去呢?” “那么,豬油和裝豬油的壇子從哪里來?”張居正追問道。 “豬油是我自己領了肥rou加入特制香料熬制的,壇子是房中原本就有的,我每隔幾天,便要清洗一次?!?/br> 張居正擰起了眉頭,覺得事情撲朔迷離,真相到底能不能查清,倒是難說,若查不出真相,那么初雪—— 想到這里,他的脊背突然一陣發冷,心臟也不規則地猛跳起來。 初雪見門外一陣沉默,心中慘然:“張公子,嬌兒,你們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若我真的有什么不測,麻煩二位幫我照應一下我爹和我弟弟,這樣,我去也去得安心了?!?/br>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哽住了。 聽見她在房里哽咽的聲音,張居正不由自主咬了咬牙,一字一頓道:“初雪,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br> 青云閣里,裕王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王爺,你終于醒了,終于醒了!”在床前守候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裕王妃歡喜之極,聲淚俱下。 裕王吃力地問:“我這是怎么了?” 裕王妃正要答話,就見小丫頭來報:“張大人求見?!?/br> 王妃素知張居正乃裕王極為倚重之人,點頭道:“快請?!?/br> 張居正進屋之后,王妃命人看了座,他見裕王已醒,自是欣慰,又見他虛弱不堪,說話吃力,便轉臉對王妃道:“王爺中毒之事,不知王妃有何計較?” 王妃恨聲道:“初雪那丫頭片子,居然敢毒殺王爺,虧我還那么信任她,前日還想安排她給王爺侍寢呢!” 聽到侍寢二字,張居正渾身一顫,心內五味雜陳,實在是說不出的難受滋味。 王妃沒注意看他面色,自顧自發泄著她的怒火:“我要上報給皇爺,把那丫頭千刀萬剮,誅滅九族!” “王妃娘娘,您有沒有想過,初雪為何要毒殺王爺,是與王爺有冤仇,還是受人指使?” 王妃冷笑道:“一個賤婢,也配與王爺結仇?” “既然沒有冤仇,那必是受人指使了,那么,這幕后之人會是誰?” 王妃自裕王暈倒后,就一直揪心揪肝地守在床邊等他醒來,如今聽張居正這么一說,一怔之下,立刻恢復了理智,想了想,便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我這就派人進宮,求皇爺派慎刑司的人來好好審審那個賤婢。 張居正緩緩道“娘娘,依臣愚見,與其讓宮里的人來審理此案,不如移交三法司會審?!?/br> “三法司?這可是我皇家內務,該當由大內的人來審才是???”王妃有些不解。 這時,床上的裕王突然說話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