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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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想將符錦滅口,但她本身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情形又沒到你死我活的危急地步,所以,他懷疑那根金簪上有文章。 卓永搶步上前,手迅速取出帕子,拿著帕子攥住金簪中部,發力搶到手里。 反應太快了。許持盈看看卓永,再看看蕭仲麟,面露意外與欣賞之色。 太后則被主仆兩個這般敏捷又默契的反應驚得呆住。 蕭仲麟對太后笑了笑,那笑意透著點兒近乎猛獸的冷酷,“有話只管說,若是動手出了閃失,受不起的也絕不是朕?!?/br> 太后心頭升起的一股子冷意,迅速蔓延至周身。 蕭仲麟不再理會太后,對符錦道:“把你與寧王那些事情,如實稟明太后?!?/br> 此時的符錦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太后方才的行徑,愈發讓她確定,是太后母子要把她滅口——推測得出的結論,再篤定,恨意也不及面對面時的情緒爆發。 她抖著聲音稱是,深深呼吸好幾次,言語才能成調,在講述期間,情緒也逐步恢復冷靜。 是,她要說,把那些事說出來,讓太后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個什么貨色。 喜歡,已如深海中的一粒沙,再無得到的可能;憎惡,卻可以在赴死之前宣泄,可以勉強算作給自己報了一點點的仇。 “你那個兒子,在我看來,所作所為一如蟄伏在臭水之中的毒蝎子,陰毒、下作,慣于燒殺搶掠的匪盜都不及他十中之一的恬不知恥?!狈\恨聲指控著,“他把我的心思當做我的軟肋,無所不用其極。日后我定要化為厲鬼,日日夜夜向他索命!” 太后臉色發青,身軀簌簌發抖。 “還有你?!狈\眼神怨毒地望著太后,“我離宮之前,你唆使我做了什么,皇上和皇后娘娘心知肚明,不需贅言。但是我與寧王那些丑事,你從頭到尾就知曉。今日這樣做戲又是何苦來的?真真兒是可笑!” 太后驚詫,怒目圓睜,吃力地道:“賤婢!你,胡說!”她哪里從頭到尾知曉了?這真的是無中生有、橫加污蔑。 符錦冷笑,“怎么,這就惱羞成怒了?”該有的規矩,在面對著太后的此刻,都嫌多余。 第 29 章 第029章(萬更) 太后踉蹌著步子回身落座。她得冷靜下來,不然恐怕會被這幾個人氣死。 卓永忙著將奪到手中的金簪送到書案上, 又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碎在地上的茶盞碎片。 蕭仲麟閑閑地看著太后。今日起, 再不需做出尊敬、孝順太后的門面工夫。沒必要了。 太后的手撫著心口, 面色、氣息逐漸恢復常態。她清了清喉嚨,再開口時,語調平緩, 透著點兒蒼涼,“皇上讓哀家聽這些, 是何用意?” 蕭仲麟道:“前些日子你忽然病倒,便是得知了這些事。朕都明白了, 都想通了。沒別的,只是要告訴你這些?!?/br> 太后細細地看著他,仔細地探究著他的眼神。 他應該生氣, 應該大發雷霆,但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中沒有暴躁、怒意。這反倒讓她心驚膽戰。 蕭仲麟問道:“依你看, 朕該如何處置符錦和寧王?” “此事, ”太后費力地吞咽一下, “不論真假, 此事都不宜聲張, 知情者越少越好?!彼Z重心長地道,“到了這地步,不管哀家說什么,皇上都不會相信。那么,哀家能提醒皇上的, 便只有大局。這等事傳揚出去,皇上、皇后甚至丞相,都會淪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br> “這些道理就不用擺了?!笔捴禀霐[一擺手,“朕該如何處置符錦、寧王?” “……”太后斂目,長長地嘆息一聲。 蕭仲麟笑微微地凝視著太后,“你不肯說,朕就說說打算?” “皇上請說?!?/br> 蕭仲麟道:“符氏是你提攜進宮,朕與皇后若是下旨,外人難免想到別處。是以,煩請太后下一道懿旨?!?/br> 太后默然不語。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寧王卷入這種是非,便該千刀萬剮。寧王府的那些下人,怕是沒幾個堪用的。朕要調換寧王府的下人,將寧王禁足,合情理吧?” 太后繼續沉默。 蕭仲麟語氣淡淡的:“你視為性命的臉面,朕現在真不大在乎。不同意也無妨,朕稍后便傳召陸乾、沈令言、丞相和攝政王,讓他們商議出個章程?!?/br> 太后連忙搖頭,“不可,不可?!背烈髌?,到底是黯然點頭,“哀家同意?!?/br> “那就行?!笔捴禀胗孟掳忘c了點殿門,“回去下懿旨。稍后朕會安排太醫去慈寧宮請平安脈?!?/br> “……”太后緩步走向殿外的背影,忽然就現出蒼老之態,步調蹣跚,搖搖欲墜。 蕭仲麟對卓用道:“如何安排,你該心中有數?!?/br> 卓永即刻行禮,“是?!彪S即揚聲喚來侯在殿外的兩名影衛,把符錦帶下去。末了他帶上那根金簪,親自去找影衛和太醫查看有無蹊蹺。 蕭仲麟看向許持盈,牽出溫和的笑容,“皇后回宮歇息去吧?!?/br> 許持盈起身稱是,行禮告退,出門之際,回眸看了他一眼。 蕭仲麟以肘撐著桌案,修長的手指用力按著眉心,重重地吁出一口氣。到此刻,該有的疲憊、苦澀、煩躁才浮現在他眉眼之間。 她知道,他方才的平靜、冷靜,都需要竭力壓抑、控制著自己。 這些是非,都是符錦帶給他的。 最不需要關心他情緒的人,就是她。 可是……此刻的他,在她眼中,太孤單。 她猶豫片刻,轉身回到他近前,“皇上,臣妾想留下來侍奉筆墨?!?/br> 蕭仲麟按著眉心的手落在案上,很意外地看著她。 “什么都不說,只侍奉筆墨?!痹S持盈輕柔地道。 笑意從他心里抵達眼中。他對她伸出手。 許持盈走過去,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掌中。 素白的小手柔若無骨,細膩如凝脂。他抬眼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瀲滟著喜悅的光彩。 許持盈手勢一轉,反握了一下他的手,隨后站到書案右側,幫他磨墨。 稍后,宮人們魚貫而入,屏息凝神地站立,隨時等候吩咐。 有許久,只有翻閱紙張、落筆書寫的細微聲響。但是很奇怪,原本凝重壓抑的氛圍無形中變成了溫馨的靜謐。 太監宮女不敢抬頭張望,卻能篤定,此刻帝后的心情應該都還不錯。要是都滿腹火氣,他們可就有的受了。 的確,許持盈心緒很愉悅,唇角噙著一抹笑,偶爾會看蕭仲麟一眼。 回顧整件事,刮目相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明日起,寧王就被他軟禁起來了,沒個很大的理由,走不出寧王府;符錦是寧王安排到他身邊,又由太后提攜進宮,他便讓太后處置符錦;至于太后,日后在宮里,他與她都不需要再遷就,甚至于,他已經開始限制太后——那根金簪、安排太醫去慈寧宮請脈,應該都是在為此鋪墊。 最讓他難受的那件事,只被他用作達到目的的引子。 男子就該是這樣吧,分得清輕重,能夠及時抓住機會,把吃虧轉化為得益。 帝王也就該是這樣吧,受得住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委屈和窩囊氣,便是有擔當的開始。 對于符錦,許持盈沒讓自己多想什么。根本沒必要了,那女子即將成為過去,誰都不需要耿耿于懷。 也許,他會逐步變成冷酷的鐵腕帝王,但總好過昏庸無能。 卓永回來的時候,恭聲稟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太醫與影衛查實,那根嵌寶金簪,簪頭上淬了毒。太后娘娘回去之后親擬了懿旨,明早便曉諭六宮。已有太醫前去給太后娘娘診脈,開了個清心寧神的方子?!?/br> 蕭仲麟笑了笑,“明早再派幾名太醫去慈寧宮一趟。吩咐影衛打起精神來,監視慈寧宮上下人等?!?/br> “是?!弊坑李D了頓,低聲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天色太晚了,早些歇息吧?!?/br> 蕭仲麟頷首,對許持盈道:“你先去寢殿歇下,我還得交代卓永幾句?!?/br> 許持盈稱是而去。 待她一走,卓永便跪倒在地請罪:“不少的事,都是奴才粗心大意之故,請皇上降罪?!?/br> “罷了?!笔捴禀胼p輕地笑了,“日后當心些便是?!弊坑赖闹倚倪€在,便是幸運之處。 卓永千恩萬謝,站起身來,聆聽蕭仲麟交給自己的差事。 · 沈令言回到府中,徑自去了書房。她不舒坦得厲害,臉色很差。 少頃,小廝、丫鬟奉上四樣小菜、一杯藥酒,擺到炕桌上。 沈令言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慢條斯理地吃菜、喝酒期間,把帶回來的烏木匣打開。 匣子里有公文,還有那個險些要了皇帝性命的毒箭。 淬了劇毒的箭頭,在燈光中閃著寒光。 小廝進門來稟:“大人,攝政王來了,說是有要緊事與您商議?!?/br> 沈令言蹙眉、冷了臉。 那廝真是陰魂不散。 再生氣也沒用,他大抵都不認識涵養那倆字兒,真犯起渾來,誰都拿他沒辦法。 “請?!鄙蛄钛蕴株P上匣子。 小廝忙出去請那位不速之客。 郗驍閑庭信步一般走進門。 沈令言坐著沒動,“王爺又有何事?” 郗驍站在炕桌一側,視線掃過清淡的小菜和她端在手里的酒,“吃得還不如我府里的伙夫?!?/br> 沈令言氣得笑了出來,“攝政王府的人命都金貴,我哪比得起?!?/br> “這臉色怎么白得像只鬼?”郗驍嫌棄地撇了撇嘴,凝視著她分外蒼白的面容。 沈令言不搭理他,夾了一筷子涼拌菜芯,心口的憋悶卻更重了。 郗驍坐在炕桌一側,“有兩件事,必須得跟你說一聲。不然我真犯不著大半夜來見你?!?/br> 沈令言吃了兩口菜才應聲:“甭啰嗦。我在聽?!?/br> “過兩日我和明月在家中設宴,她要我請你去捧個場,帖子交給小廝了?!臂斦f著,取出隨身攜帶的酒壺,拿過一個白瓷杯子,倒了一杯酒。 沈令言抬了眼瞼,靜靜地看住他。這也值得他親自過來跟她說?她就快壓不住火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