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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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少了夏至,花氏有說不出來的惆悵,等日后孩子們一個個成親了,公婆不在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在一起吃年夜飯了,他們二房又沒個男丁,沒孫兒,兩個閨女出嫁了,可不就剩他們兩個,花氏光是想想就感受到一陣孤寂。 聊天的時候也提不起來興致,大家也知她估計是想起夏至了,心中嘆惋,亦是可憐,言語間多有照料。 那幾根煙花棒如今是三個女孩兒的專屬,幾個男孩都大了,如何能好意思跟她們拿著煙花棒亂甩。 年夜飯吃的早的人家已經開始放煙花了,這年頭能放的起煙花的多數是家境殷實的,有人家認為年夜里頭放煙花能夠盼來來年的好運,做生意人家講究這些,每年的煙花都準備得很大,越大越好。 幾個女孩子揮舞著煙花棒,笑嘻嘻地在院子里跑,不管今年有什么隔閡,又將是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所有的不愉快都在這滋滋燃燒的煙花棒中消散。 “我的比你們燒得快!” “你作弊,我見你先點的……” “咱們一會兒一起點,看誰燒得快?!?/br> 就這大冷天的,呼出來的氣都能清晰可見,幾個姑娘玩出了一身汗,兒時她們還沒有這么大的院子,沒有下人,在院子里跑一跑就能被追上,如今院子里小道彎彎繞繞,可以四處亂跑怎么也不被追上。 幾年前沈興杰還是他們中瘋玩的一個,如今也大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同江垣沈興淮聊科舉上的事情。 明年又是一年童生試,沈興杰已經試過兩回了,今年他再下場把握大了些。 沈興淮問他把握有多大,沈興杰經歷了兩次,也是沉穩許多,沒得當初那般意得志滿,多了幾分揣摩,“我在算學一塊是最為薄弱的,策問,總是寫的不夠盡善盡美,夫子說我寫的有些死板?!?/br> 算學和策問恰恰是沈興淮的強項,竟是他的弱項,沈興淮不禁好笑,“算學你可以去問我阿耶,他的算學很好,策問就是要多看多練,多看幾篇名家之作,你看看人家是按什么樣的路子寫下來的,你可以套用這個路子。既然是你的弱項,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變成你的強項,你只能求穩妥?!?/br> 沈興杰認真地點點頭。 江垣喝著綠茶清腸胃,茶的熱氣和口中呼出的氣朦朧了他的臉,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最熱鬧的時刻,卻是最孤獨的時刻。京城中正在做什么,也許已經開始了煙火會,也許一家人還在吃飯,一大家子,熱鬧得很,少了他,不會有什么變化。 沈興淮似是察覺他的無聲,轉過頭來看他,江垣放下茶盞,“算學,靠著多練也是可以的?!?/br> 雖然江垣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天賦的,像沈興淮他就沒見他做什么算術題,但目前為止沒有什么題目難得住他。也許這是一種遺傳的天賦吧,像沈三也是如此。 沈興杰卻是最為痛恨算術,自古文理就不大和諧,文人重感性思維,自古以來也都是文占上風,這算術還是前朝增添進來的,有用是有用,難度也是很大的。 沈興淮想起自己的猜題法,說道:“有時候的確是要用用死方法。像童生試,一般就那幾位出題,你可以研究一下近年來的卷子,整理一下都考什么點用什么法,也許能猜中幾個考點。最好是知道今年什么老師出什么題,專門看他出過什么題?!?/br> 這個法子倒是有趣,沈興杰詫異:“這是不是猜題嗎?” “可以這么說,但是猜題也要有根據的猜?!毕瘳F代,高考的時候一套一套地發模擬題、押題卷,考試的核心就這么點,但題型是多樣的,雖然猜中的幾率比較小,但有這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要為此努力。 幾個女孩子玩的累了,煙花棒也玩完了,跑得一身汗。時間差不多了,沈興志要出去放煙火了,沈興志跟他一塊把煙花抬出去,冬至跟著也去了。 蜜娘坐在藤椅上,擦了擦汗,臉上紅撲撲的,沈興淮給她們倒了杯茶水緩緩神。 秋分也難得玩得這么瘋癲,頭發絲都黏在了額頭上。 不一會兒,煙花聲響起,大人們知道開始了,也都走出來。 聲音很響亮,離得近也璀璨得很,又大又亮,映襯著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這是對來年的期待,期待一年比一年好 “今年這個煙花的成色不錯……” “好看……” 大人們評論道。 蜜娘正抬頭看,轉頭問江垣:“江哥哥,京城放煙火嗎?” 江垣笑著點頭,“放?!?/br> “是不是比我們這邊大比我們這邊好看?” “沒有你們這個好看?!苯鍧M茶水,她懷疑地目光看著他,他認真地點頭,表明沒有說謊。 至少京城的煙火照耀不到每個人的臉,因為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煙火。 蜜娘捧著茶盞暖手,煙火聲很大,刺啦刺啦的還會掉下一些火星子,外頭有許多小孩子的聲音,應該也都是出來看煙火的。 大人們都會在這個時候讓小孩子許新年愿望,蜜娘閉上眼睛,她希望明年可以出去騎馬,希望姆媽可以生個弟弟meimei……她有些貪心地許了兩個愿望,惆悵地望著天上的煙花。 麻煩您看在今年煙花好看的份上,就給我兩個愿望吧。 她轉頭看了看,沈興淮正閉著眼睛許愿,江垣還睜著眼睛看煙花,“江哥哥,你不許愿嗎?” “許愿?” “就是對著煙花許新年愿望啊,他會幫你實現的?!泵勰镏噶酥柑焐?。 江垣失笑,沈興淮正好睜開眼睛,江垣學著他們兩個閉上眼睛,如果真的有用的話,那就希望他奶奶長命百歲吧。 “阿哥,你許了什么愿望?”蜜娘湊到他那邊問道。 沈興淮哪里許了什么愿望,這是大人們給孩子們編織的美好希望,“說出來就沒用了?!?/br> …… 如今沈家的親戚如今多了許多,若真要逐家走動,也是累得慌,有些人家已經不怎么走動的,沈家條件好,就新年里請他們吃一頓,便不去他們家吃了,列如沈大爺家。那一伙親戚也算是老親了,沈老爺子沈老安人還在關系還算親近,若是沈老爺子沈老安人不在了,或許會更加疏遠。 待過了元宵節,大家又漸漸地恢復了勞作,從年味中回味過來,又要為新的一年奮斗。 天氣又漸漸暖和起來,蜜娘跟著閔姑姑學舞已經是有些時候了,如今腰部腿部的柔韌性已經不錯了,閔姑姑開始教她一些簡單的舞。 蜜娘其實不見得有多喜愛舞蹈,但她很喜歡閔姑姑周身那種挺拔獨特的味道,背部永遠是直直的,說不出來的美,讓她有些陶醉,她天生對美的事物有些追求。 她見過閔姑姑跳過一回舞后,滿腦子都是那優美的姿態,回去后,不自覺地就在畫紙上描繪了起來,她用炭筆畫,閔姑姑穿的是跳舞的裙子,繁復而華美,只有用炭筆才能描繪出那種繁復的美感。 光那些裙擺的褶皺和線條,蜜娘畫了半日,可惜的是,她雖然畫得出那種形態,可是沒有顏色,沒有辦法體現顏色的華美。 她有些惋惜地對沈興淮說:“可惜沒有顏色,涂不出那種感覺?!?/br> 古代也是有顏料的,多用于陶瓷、染不了,畫中用的顏料很少,而且多出如同墨水一般稀,染畫之后少了一些層次感,只能是平鋪直面的。沈興淮也曾弄些過來試過,上了顏色就是平鋪直面,把原本有層次感的畫也弄得沒有層次感了。 主要是如今的顏料都是從礦物和植物中提取的,而西方的美術顏料是加了膠的,能夠疊加上色。 沈興淮也很想給她弄些西方顏料來,但這肯定是要找外國傳教士什么的,如今港口只有福建、廈門、廣州那邊,也只能等他有些能力了才能試試看。 “主要這個顏料比較稀,若是有能疊加上色的便好了?!?/br> 江垣卻問道:“可是那西方用于作畫的顏色?” 蜜娘不知那是什么,迷茫地看著他。 沈興淮問道:“阿垣你知道?” 江垣點點頭:“我在西洋鋪子里看到過一幅畫,上面有顏色,但畫的有些奇怪。若是蜜娘想要,我讓人幫忙找找?!?/br> 蜜娘用力點頭,眼睛亮亮的:“要!” 江垣笑瞇瞇地摸著下巴:“那有什么酬勞?” 蜜娘討好地朝著他笑,捧著小臉蛋,兩個小梨渦可愛得不行,“我幫你畫幅畫好不好?” 沈興淮瞥他一眼,酸溜溜地想,蜜娘都沒有幫他這個阿哥畫過畫。 江垣也不為難她,“好?!?/br> 沈興淮倒還不至于認為江垣對蜜娘有意思,畢竟江垣比蜜娘大了七歲,蜜娘雖是好看,但如今還帶著孩子氣。江垣出生在侯門,估計回去就能夠有媳婦了,更多的也是看蜜娘可愛。 蜜娘將這幅畫送給閔姑姑。 閔姑姑問道:“我真有這么美嗎?” 閔姑姑的相貌很普通,五官平平,但是在畫中,跳舞之人五官并不清晰,光從這身姿當中就可感受出她的美。 蜜娘點頭:“姑姑跳舞得時候太美了?!?/br> 閔姑姑溫柔的眼中漾開了一抹歡心,她彎起眼睛,笑著接過這幅畫,小心翼翼的,“謝謝蜜娘,姑姑從來不知道自己跳舞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原來,在你眼中這么美?!?/br> 蜜娘還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我沒有辦法涂出衣服的顏色,總覺得還不夠?!?/br> “沒有,已經很美了……”閔姑姑摸著畫中的人,心中漲的滿滿的,原來終有一日她也能這么美,眼前浮現她第一次見夫人跳舞時,夫人那傾城之姿讓她回不過神來…… 二月之后,天氣雖還有些涼,但晴天的時候,又可以出去騎馬了,蜜娘痛痛快快地和沈興淮、江垣騎馬出去春游了一日。 且是這個時候,沈興淮和江垣提出來要出去游學,在沈家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第61章 061 兩個人提出游學,也是經過一番討論的,范先生曾周游各地,亦是給他們極大的啟發,深受其感染,男兒骨子里本就有那仗劍走天涯的豪氣,兩個人也都不小了,從年紀上說,沈興淮還不算大,但從心理年齡上講,他也能算得一個老大叔了。 家中女人聽聞自是不肯,聞言變色,江氏如何能舍得才十六歲的兒子風餐夜宿的,當場便言:“不可,萬事皆可就此不可!” 沈三沒得江氏這般絕對,但亦飽含擔憂:“你們兩,一個才十六一個才十八,如何能放心得了!” 沈興淮當真是想出去走走了,他穿越前已經是二十多歲了,在這邊十六年,礙于歲數和家人,未曾遠游,便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陸,我如今能學的也都學了,但有些東西是萬萬學不到的。我知你們憂心我們安慰,然終有一日我們要獨身前行的。我自小并無讓你們憂心之事,唯有此事,還望你們能夠同意?!?/br> 即便他再怎么早熟再如何懂事,在父母的眼中永遠都是個孩子,江氏身為母親內心更為柔軟,可這種時刻也最為堅硬。 沈三被他勸動幾分,他是男人,也年輕過,更是理解兒子的想法,多有松動。 江垣神色慎重:“沈叔江姨,路上我會保護興淮的,雖不能保證一定是安全的,但我會武,興淮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出門在外還是有保障的。每到一個地方,我們會寄封信回來……” 觀其二人神色堅定,沈三心知勸不過來,見妻子神色慌慌,安撫道:“孩子們大了,留不住的,雛鳥都要飛出去看看外邊的?!?/br> 江氏落下淚來,沈興淮又是哄又是勸,且算是止住了眼淚,江氏妥協道:“你們可要好好的,萬萬不能出什么事兒,阿耶姆媽,就你這么一個兒子……” 沈興淮眼睛一熱,點點頭。他亦是明白,他是江氏后半生最大的依靠,還有蜜娘,萬不能出事情。 蜜娘和范先生是后知道的,范先生心中有些知曉,他們隔三差五地詢問他游歷各個州府的事情,也不驚訝,只道一句:“男兒志在四方,年輕時出去走走的確不錯?!?/br> 蜜娘當場掉下淚來,扁著嘴,用帕子捂眼睛,“阿哥不要走……” “會回來的,阿哥會回來的?!鄙蚺d淮拿家中兩個女人也是沒辦法,忙哄道。 家中其他人也不幫忙,就看著他如何哄她。 蜜娘兒時就有個毛病,在還不懂事的時候,身邊不能離開人,若是江氏離開一會兒她都要找她,大了,也是不喜身邊的人離開。她一想到阿哥不在,就難受得想哭。 抽抽啼啼得哭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被沈興淮給勸好了。 江垣又道到時候便直接回京城了,蜜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出來了,淚眼朦朧地望著他:“不,不回來了嗎?” 江垣有些心酸又有些漲漲的,沈三和江氏也望著他,多有不舍,江垣一時間也不知說什么好,低下頭:“家中早有書信催,我在這邊的日子很高興,多謝沈叔江姨的照料?!?/br> 江氏眼眶紅紅的,“好,你這么久沒回家,家里頭估計也想得很,日后有空再來……” 江垣當初來的說辭是家中出了變故,沈家原本做好了他長住這邊的準備,沒想到一年就回去了。 范先生微微感嘆:“且望能夠開闊心胸,家中亦有人在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