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老蔣應聲上前,毫不憐香惜玉地拉過她的腳踝,重重捏了兩下,不在意地說:“沒事,有點撞到,擦點藥油揉開,明早就能走了?!?/br> “喂,人家女孩子,你也悠著點?!背虊m有點看不過眼。 “蛤?!”老蔣一臉莫名,看看寶兒,古怪地笑笑,丟開了那只白嫩的小腳。 寶兒低聲道了謝,又縮到一邊。 不久,易清他們送來睡袋帳篷之類的旅行寢具,程塵讓老蔣分了一份給寶兒。 洞里空間勉強能搭兩個帳篷,程塵正有些發愁睡覺怎么安排,老蔣發話了:“程朗你和程塵一個帳篷,我和這位寶兒一個,湊合一晚,明早就下山?!?/br> 程塵驚訝地瞪著老蔣的厚臉皮,沒想到他還真毫不在意地開口了,然而更令他驚訝的是,阿寶默默點頭,逆來順受,抱了借來的睡袋默不作聲地鉆進了帳篷。 “哎,這,這不太好吧……”他剛喃喃半句,就被程朗拖進自家小帳篷,投喂了一堆好吃的。 身疲心累整整一天的安大師也不再廢話,捧著糕點啃著啃著,腦袋一點一點就栽倒睡著了。 睡了許久,迷迷糊糊只覺腹脹,程塵睡眼朦朧地從睡袋鉆出來,翹著呆毛發楞。 “怎么了?”小小的頂燈被打開,程朗悄聲問。 “哈呼——”程塵打了個大哈欠,淚眼惺忪地起身咕噥,“沒事,我起夜?!?/br> 阿郎把厚外套給他披上,拉著他往外走。 “你離遠點,我會小心的?!背虊m揮揮手趕開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天色其實已經有點蒙蒙亮了,青灰的天際隱約透著點紅色的霞光,陽光還被壓在云層之下。 程塵打著哈欠掏出水管放水,正渾身輕松,邊上有人親切地打招呼:“嗨!程塵,早安?!?/br> 程塵嚇得渾身一激靈,水管都停擺了,天呢!是寶兒!他嚇得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然后,他的眼珠就仿佛被定格似地,死死盯住了寶兒手中的不明物體。 眼睜睜地看著“她”輕松愉快地噓完,優雅地收好工具。 程塵夢游似地也接著完成自己的任務,收拾利落,恍惚地瞪著寶兒問:“你,你不是女,女的?” 寶兒呲牙一笑,伸手出來,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女的?仙寶,很高興認識你?!?/br> 程塵恍惚地伸手想握,突然想起對方剛剛用那手……惡!他趕緊收回手,說:“很驚嚇認識你。我還是程塵?!?/br> 仙寶訕訕地收回手,兩人尷尬相對幾秒,他有些愕然,試探地問:“程塵,你……沒聽過我的名字嗎?” 程塵奇怪地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聽過……咦?仙寶?!那個,那個‘夜歡曲’?”他恍然,最近幾天車上單曲循環的不就是那位雌雄莫辨的,仙寶的歌! “是啊,是??!”仙寶笑瞇瞇地點點頭,“等等,程塵……安然安大師!”他也恍然地一拍自己腦袋,“怪不得我看著你好眼熟,就是那個龍川之星,少年天才文師?!我看過報上你的照片,好小又太模糊,沒你真人帥。我最喜歡你的《金x梅》!呃,咳咳,不是,我是說最喜歡《野天鵝》了?!?/br> 程塵干笑一聲,與他尷尬地兩兩相望,冷冷的山風吹過,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突然笑開了。 “喂,安大師!咱們別凍著聊天啊,您有空嗎?我能不能找你……說說話?”偽娘少年仿佛又恢復了昨日的開朗,笑呵呵地問。雖然是鎮國大師、半個救命恩人,但程塵那個年紀,實在沒法讓他畢恭畢敬,反而倍感親切。 程塵看著少年強作歡笑的眼中一絲難掩的脆弱,一把摟過他,哥倆好地往回走,邊嫌棄:“早說你是男生??!看你那樣兒,存心誤導么!” 仙寶無辜地眨眨眼,又黑又長的睫毛像是兩只小小的黑蝴蝶,說:“我這可是純天然,老天爺讓長這樣的,不是存心騙人??!” 程塵無語地看著他半長卷曲發,明媚的五官,修長細致的身材,以及其實挺簡單卻襯得他格外妖嬈的牛仔長褲配休閑小外套。就算知道了他是男人,還是怎么看怎么性感迷人。 一時無語。 第103章 蘭花草 在程朗和老蔣的注目下, 兩只少年鉆進帳篷竊竊私語,老蔣挑挑眉毛呲牙一笑, 程朗回了個冰凍射線。 “你不是大明星嗎?怎么有空跑出來和驢友登山?”程塵有點奇怪。 “哈,本來是想偷偷跑出來幾天, 和朋友們一起難得好好放松一下, 沒想到……弄成這個樣子?!毕蓪毭銖娦α寺?,聲音低落,要是他身后有條尾巴,估計都要夾到腿縫里了。 “嗯,雖然可能有些交淺言深, 我還是要說一句……你要小心點你身邊的人?!?/br> 仙寶呲牙一笑, 露出兩邊可愛的酒窩, 說:“我知道, 謝謝你,程塵?!?/br> 他盤腿看著地墊的紋路,低聲道:“昨天,那個時候,是根生哥, 嗯,謝根生把我絆倒的。我看到了。還看到他……慌張的眼神。不是驚訝,也不是愧疚著急,是慌張心虛?!?/br> 一點水漬在地墊上印出深色的痕,又是幾滴,泅開一團。 仙寶慌忙伸手去擦, 鼻涕卻又滴了下來,他苦著八字眉,手忙腳亂地抹把臉,又忙用袖子蹭地墊,把自己的臉和墊子都搞成一團花。 “停停停!住手!大明星,你可別蹂躪我的帳篷了?!背虊m慘叫著,趕緊逮住花貓似的偽娘,無奈地扯過包紙巾塞他懷里,“你不是男的嗎?別動不動就掉眼淚好吧?!” 仙寶用了整整一包紙巾,終于搞定自己的臉和程塵的帳篷,眼里還閃著淚花,卻咧嘴笑道:“對不住,安大師!我平時也不這樣,就是,就是,忍不住……” 安大師翻了個大白眼,鉆出帳篷向程朗伸手,沒等開口,手里又被塞了包厚實的紙巾。 “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好像挺時髦還有點小名氣,當年我和謝根生剛從山里出來時,見到路上有那么多人我都嚇得麻爪?!?/br> 仙寶吸了吸鼻子,低聲說,“我們是一個村的,在陜府的大山里,溝連溝山盤山,到縣城要走兩天。從小家里人就嫌棄我長得娘氣,沒把子力氣,鄉小讀了幾年,俺爹就讓我跟著根生哥出來打工。 14歲那年,我第一次出大山,根生哥帶著我去越府那邊尋工,剛下火車就被人搶了包裹。他就比我大三歲,之前也只跟著族叔去過一次越府,根本不知道咋辦,也不敢找警察,就是瞎轉悠,也拉不下臉討飯。 那次我們整整餓了兩天,實在沒法子就在車站邊的垃圾筒里翻點別人丟掉的剩盒飯吃。后來,根生哥說,有幾個人在地下通道唱歌,很多人給錢。俺尋思著,這行??!唱歌我拿手??!百里方圓對山歌我寶娃子怕過誰?” 仙寶說著說著,鄉音都冒了出來,臉上又是懷念,又是驕傲。 “俺聲音從小就亮得很,就唱女角,和根生哥對唱,那家伙咱一張嘴,整個地道里沒有別人敢再開口。俺放跟前的破兜子裝滿了硬幣,大鈔都有好幾張……” “后來呢?”程塵聽著也有些入神。 “后來就挨揍了唄,那賣唱也是劃地段,要交份子錢的,一包錢全給搶了不說,我和根生都被揍得滿臉青。然后就遇到了我們天娛集團的祁總……” 后面的故事就非常老套了,祁總看他倆無依無靠,資質不錯又好拐,就讓他們當了公司的訓練生,一邊讀書一邊下死命訓??喟疚迥旰?,仙寶音域廣闊又性感的嗓子,和他雌雄莫辨的人設都極有特色,出道后一飛沖天,從19歲一直紅到現在,而且越來越紅。 因為公司規定的人設,他一向以中性形象面對觀眾,從不說明男女。 謝根生雖然前年也出道了,卻只是個半紅不紫的男團邊緣成員。 而單娜則是仙寶的粉絲,是個千金嬌小姐,為了追自己的偶像,到處出擊,最后也成了仙寶的好朋友和寶粉越府分會的會長。 然而,仙寶心心念念、相依為命的根生哥喜歡上了這位嬌柔體貼、若即若離的大小姐。直到昨天之前,仙寶總以為自己會一直忍著心痛,看著他們倆,看他們有一天終成眷屬。 可是,有人連他的存在都不想再忍耐。 那神差鬼使的一絆,幾乎就要了仙寶的小命。 “想開點,也可能只是激情犯罪,沒有預謀?!背虊m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問,“你以后準備怎么辦?要不要報警?”其實對仙寶這樣的公眾人物,鬧開了絕對不是什么好事,這事還挺惡心,又沒物證。 “你放心,”仙寶燦然一笑,那嬌媚的笑顏差點閃瞎大師的狗眼,“我又不是傻的。昨天那事沒證據也沒造成什么嚴重后果,看在這么多年情誼上,我也不想追究。但既然已經知道了他這樣的心思,我就不會走近他,還有那個單娜半步了。 往事已休,恩斷義絕?!?/br> 他抿抿嘴,低聲唱了起來,不是那些靡靡柔音,而是山間的小調,節奏悠長卻帶著凄然,是離別的曲調。 程塵聽不懂那鄉音俚語,但聽得出他心中的傷與破滅??粗缟介g精靈一般的少年,程塵也忍不住隨著他的曲調哼了起來,越哼越順嘴,越哼越起勁。 仙寶噗嗤一聲笑開了:“喂,大師,您這調調跑到哪里去了喲!把我都快拐跑到山后邊去啦?!?/br> 程塵心中靈光閃過,終于想起自己哼的是什么了,急忙道:“你等等,幫我理理調,我送你個曲子?!笨催@孩子這么受傷,他這半個粉絲也出把力吧! 仙寶眨巴眨巴大眼睛,突然起身跑了出去,沒一會兒摘了片葉子回來,笑嘻嘻地說:“你哼吧,我幫你伴奏?!?/br> 沒哼幾次,仙寶就從程塵荒腔走板的哼唧聲里,理出了主曲調,自己悠揚地吹奏起來。 程塵看著他捏著綠色的小葉片,吹得出神,神色漸漸緩和,也掏出紙筆慢慢寫下:【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幽幽的蘭香飄在小小帳篷里,墨字卻閃耀著潔白的靈光,隱隱似有挺拔清傲的蘭花悄然在山間綻放。 仙寶不敢置信地含著那片綠葉,停下了他的吹奏,楞楞地瞪著那紙閃著靈光的短短歌詞。直到這一刻,他才醒起,眼前的少年其實是個鎮國的文師。 “借花獻佛,這曲好歌在創作之后,沒能有機會在這個世界唱給大家聽。聽你唱歌,我就想起了它,希望你能將這首靈歌奉給所有想聽愛聽的人,也能幫助更多的人啟靈?!背虊m寫下詞曲作者,將已生靈的歌詞遞給仙寶,“這是我這個粉絲一點小小禮物。嗯,對外公布時,請不要提起我?!?/br> 胡大師們,歹勢! “給我的?”仙寶的嘴撇了下來,眼中水光盈盈,眼看著又要哭了。 “停,停停下??!你是個大男人啊,我的天??!你要水淹七軍嗎?!” “……嗚嗚嗚,程塵你真真真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會盡力唱給大眾聽,幫孩子們啟靈,不收分文!” 直到下山,仙寶沒有接到謝根生他們的一個電話,他也沒有主動聯系他們。 程塵知道,這篇在仙寶心里是真正翻過去,結束了。 ※ 回程路上,各人都有些沉默,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漏”,就像是懸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日不能拔除,一日就不得真正的安寧。 回到離州幾天后,仙寶打來了電話,向安大師匯報事情的后續。 謝根生他們在下山時正好碰上那個“漏”,不幸中的萬幸,幾個人都保住了小命,只是謝根生和杠子沾了點邊,現在靈性大失,時不時神智不清。另一個驢友報了警,他說看到是單娜把謝根生推出去擋災,以至那鬼東西吸了謝根生的靈性,杠子倒是真的倒霉,驚慌躲避時不幸碰到了。 單娜則哭著堅稱當時大家都驚慌失措,謝根生是為了救她不小心被黑色的漩渦卷到的。她根本不可能,也沒有推人。 因為在場的人神智清醒的只有他們兩個,這種事情也沒什么證據,警方更是對黑云漩渦諱莫如深,反復訊問了一天,警告一番后,就放人了。 當夜,單娜就丟下他們走得無影無蹤。 那位驢友也沒招,只得通知各方,也聯系了寶兒,他倒是并不知道仙寶的真正身份。仙寶最后給公司打了一個電話,讓人把謝根生接了回去。 半個月后,程塵在車載廣播里聽到了無處不在的《蘭花草》,也聽到了有“靈歌”加乘,更加紅得發紫的仙寶即將赴山區,為貧困的孩子們義務啟靈半年的消息。 靈歌一曲,馨香滿室。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開,能將夙愿償?!?/br> 希望從大山中走出的精靈,終有一日能等到他的花期。 ※ 帶仙寶一起去登記發現《蒲公遺書》后,這件事也漸漸在文壇里發酵,好些出版社、文社都已經有意無意地向折家打探——安大師簽在晚意,也將會代表晚意出席文匯集。 折沖前自然是提前得到了安大師的消息,一套太極八卦掌打得神出鬼沒,圓滑無比。聊了半天就聽他哦哈哈哈,確實有此事,幸遇幸遇,哦!殘卷???那不是大師的私人珍藏了么,等來日大師補全靈書,自然會與公眾分享。 十月初十,華國第二十七屆文匯集將要開幕,文匯主題——“續古”。 第104章 畫 每晚7:30雷打不動的華國央視“新聞縱橫”節目之后, 這一天推出了一期關于吃瓜群眾十分關注的,本年度即將開始的“文匯集”訪談節目。 主持人董雪是央視文綜類訪談節目的主持一姐, 她相貌端莊大氣,主持風格穩健中帶著犀利, 年紀雖然不是很輕了, 但粉絲從十七八青春少年到中老年婦女,從知性上班族到退休二大爺,可謂各階層一網打盡,即便不是粉絲的,路人好感也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