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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燈看到了傅清輝,又看了一眼懷中哭到抽搐的方珺珺。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的心亂了。 上輩子,被人販子毆打辱罵的時候,宴燈也曾經設想過,他的親生mama呢? 會不會像電影里演的那樣,也在到處尋找他,每見到一個人,就拉著人家的手,舉著照片問:“你見過這個孩子嗎?他是我兒子,當初被人販子拐走了,你見過照片里的孩子嗎?” 當mama終于歷經千辛萬苦,打倒了一眾魔頭,找到他的時候,會不會抱抱他,親親他,跟他道歉,說寶寶對不起,mama把你弄丟了,mama來遲了。 每每幻想到這樣的畫面,小小的宴燈就覺得身上的傷口不是那么疼了,他甚至會小心翼翼地把腦袋埋進懷里,偷偷地笑起來。 后來,經歷了那么多,宴燈覺得自己不需要什么親生母親了,他有宴mama就夠了。哪怕宴mama只陪伴了他不到三年,可她滿足了一個孩子對于母親所有的幻想。 所以,他才會在發布會上那樣回答記者。 他本以為,自己對親生母親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直到此刻。 被方珺珺狠狠地抱在懷中,一個母親聲嘶力竭地對他哭喊著道歉,每一個字,每一個音調里面都是歉意和愛意的時候。 他的心,亂了。 傅清輝看出了宴燈的無措和茫然,他上前幾步,張開了手,想要像妻子那樣,不管不顧地抱抱這個丟失了十八年的兒子,也哭一哭自己內心的歉意和痛苦。 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這么做。 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對宴燈綻開了一個慈祥的,溫柔的,獨屬于父親特有的笑容。 而后,傅清輝將妻子硬生生地從宴燈身上扒了下來,哪怕妻子歇斯底里地尖叫低吼,他的動作也沒有半點遲疑。 “辭聲,能讓我們進去嗎?今天,叔叔想借你的地方一用,可以嗎?” 謝辭聲這才清醒過來,他沒有說好,而是第一時間去看宴燈。只要宴燈搖頭,哪怕是世家叔叔阿姨,他也會堅定地將人拒之門外。 宴燈眨了眨眼,看了看眼珠通紅,但還勉力沖著他笑的傅清輝,再看了看被傅清輝緊緊攬在懷中,還瘋狂掙扎,甚至一口緊緊咬在老公胳膊上的方珺珺。 他點了點頭,“請進來吧?!?/br> 得到這個準允,傅清輝的臉上瞬間有了光彩,他甚至感覺不到胳膊被妻子撕咬的疼痛,笑容愈發深刻,有些同手同腳地跟著宴燈走進了屋里。 幾位落座之后,謝辭聲去給客人端茶倒水,而宴燈看了一眼癲狂到好像瘋了一樣的方珺珺,動作僵了一下,然后去廚房快手快腳地把謝辭聲之前煮的安神湯加了兩味藥粉,端了出來。 他端著藥湯,半跪在方珺珺身邊,遲疑了一瞬,還是伸出手,搭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這一下,就像是按了暫停鍵,剛剛還對老公又抓又咬的方珺珺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慢慢地低下頭,看著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兒子。 看了片刻,方珺珺抬起顫抖的雙手,手忙腳亂地撫摸著宴燈的臉。癡癡地笑了起來,那雙因為枯瘦顯得更大的眼睛里含著好似流不盡的淚水,“寶寶,mama找到你了?!?/br> “……嗯,您找到我了?!毖鐭粞柿搜屎韲?,把藥湯遞到了方珺珺嘴邊,“這是我熬的,不燙口,你喝一點,好不好?” 傅曜聞到了藥味,見宴燈居然把不知道什么藥往母親嘴邊遞,他趕忙起身抬手阻攔。 “藥不能亂喝,你不要亂……” 話未說完,就被謝辭聲暴力地扯開,扔在了墻角,“閉嘴,走開!” 方珺珺好似除了宴燈誰也看不見,她抿著嘴笑了起來,眼角的細紋里都流淌著甜蜜的笑意。她接過宴燈手里的藥湯,問他:“寶寶,這是你熬的?” “嗯?!?/br> “專門給我熬的嗎?” 宴燈點了點頭。 方珺珺高興的像是得到兒子生日獻禮的傻mama,別說手里這是宴燈給她煮來安神定志的藥,就算那是一碗毒藥,她也能樂呵呵地喝下去。 等她一口氣把藥喝干,宴燈又扒了一塊奶糖遞過去,“甜甜嘴?!?/br> “哎,好!” 不管干什么,方珺珺的眼神都黏在宴燈身上,連眼睛都舍不得多眨兩下,好像她只要有半秒看不見宴燈,她剛剛找到的寶貝,就會再次被人拐走消失,再也見不到了。 宴燈也不煩,就那么半跪在方珺珺身邊,任由對方打量,摸臉摸頭摸背。 聽著對方顛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說著不要吹空調,別熬夜,別玩手機,不要挑食,多運動,多看書,好好學習,爭取考雙百分,等考了雙百分就帶他去游樂園,讓他放開了玩,玩整整一天云云。 而傅清輝則一直安安靜靜地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兒子,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流出淚來。 說著說著,方珺珺的眼皮子越來越沉,她知道自己要睡,可她怎么舍得睡。好不容易找到寶寶,寶寶近在咫尺,她怎么可以睡! 精神不穩定的人,總會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如果不是宴燈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方珺珺身上,及時奪下了她手中的水果刀,這位說不定為了保持清醒,真的要血濺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