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頁
周浩初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只覺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崔繹留在宮里的內線急著向外傳信,可內侍們出宮不易,眼下禁軍又有嚴令,盯得死死的,無奈之下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怪不得蔣文淵表現得那么冷淡,他們要擬旨對付魏國公,自然防備著自己通風報信。 沒什么可猶豫的,小公爺對他多方照顧,算得上有再造之恩,這會兒用得上他周浩初,若是袖手旁觀那還是人嗎,只看這三條罪狀,尤其那最后一條,這是要往抄家滅族上去??!沒想到康寧侯竟如此惡毒又無恥,這么毫無根據荒誕的言論,皇帝竟然相信了? 周浩初把紙團貼身藏好,尋思著找個什么理由早早出宮去,可這事來得突然,提前一點準備沒有,任他挖空心思,也找不出個事后能不被懷疑的借口來。 不能再拖下去了。周浩初撩開外袍,把里頭的汗巾解下來,裝作不小心沾到了穢物,出來跟管事的太監道了聲“晦氣”,神情狼狽中又帶了些許不豫,叫他幫忙請假,帶著一身的臭味兒急急忙忙回家去換衣裳。 魏國公府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處在監視之下了,不過周浩初另有辦法。 崔繹雖然搬離了他家房后的那棟宅子,但一直留著人看門打掃庭院,隔三差五也順帶著幫周家收拾收拾,能被安排到棗花大街來的,都是崔繹的親信。 周浩初徑直回了家,找到領頭的,如此這般,將宮中見聞說了一遍,又把那紙團交給了對方,催道:“圣旨不定什么時候就到了,你趕緊通知國公爺,叫他想辦法挽回,實在不行只能請老公爺進宮面圣,圣上總不能光聽信康寧侯的一面之辭?!?/br> 國公府的人也嚇得變了臉色,周浩初不清楚,自打他能進出宮廷起,崔繹就專門對留守棗花大街的手下有過交待,預備的就是有這么一天,但誰也未想到,這一天來得實在太快了。 半個時辰之后,崔繹拿到了密信。 轉交密信的崔平已經知道了上面的內容,見國公爺盯著那張紙不作聲,目光渙散似有神游之意,不禁心急如焚:“國公爺,看朝廷這意思,怕是沒打算給咱們解釋的機會,您得盡早拿主意啊,遲了就來不及了?!?/br> “你也覺著具折申辯沒用?”崔繹淡淡地道。 他剛才望著那紙發呆,到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嚇到了,而是突自心底深處涌上了一種與前世重合的荒謬感。 直到現在,崔繹也不知道前世梁王為什么會一夕之間被打成了謀逆的反賊,不等朝中好友反應過來施以援手,梁王府就被連根拔起,但顯然,曾經發生在梁王身上的一切提前出現了,只是目標換了,這一次,幕后的黑手選中了自己。 換言之,此刻躲在暗處,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那個人,就是前世令得梁王蒙受不白之冤,最后被抄家問斬的罪魁禍首。 會是康寧侯嗎? 相比張信瑞那糟老頭子這么多年一直在扮癡賣傻,所謂韜光隱晦的猜測,崔繹更傾向于那蠢材是受人利用,真正的對手一直藏于幕后。 較之梁王那回,他更會利用時機了,徹底搞垮了刑部督捕司,令得朝廷自斷一臂,甚至比自己更準確地知道地動發生的時間??傊?,對方比前世更強了。 莫非是御馬監掌印太監孫永朝那個老閹奴? 他這么處心積慮,所圖是什么?難道前世他陰謀未成,最后意外死在宮中是被刑部督捕司的秦皚阻止了? 崔繹坐在那里浮想聯翩,直至被崔平打斷。 眼下的處境沒有人比崔繹更清楚,所以無需選擇,也無需叫了幕僚們來商議,他站起身,吩咐道:“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把人都召集起來,看看我二叔、三叔他們,還有族里的叔伯兄弟都在忙什么,只要是能來的,一個也別漏!蔣雙崖呢,叫他立刻來見我?!?/br> 雖然半年的準備時間太短,但比這更大的風浪崔繹也闖過了不少,所以他并不慌亂,拿了密信去見祖父。 若說有什么是他尚覺遺憾的,那就是祖父已然時日不多,原本可以平靜地度過這臨終前的一段,而后含笑撒手,眼下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怕是沒法叫他老人家走得安詳了。 崔繹快步而行,沒等走到祖父的住處,蔣雙崖趕來聽令。 崔繹腳下未停,邊走邊道:“崔平與你說清楚了沒?” “只說大事不好,宮里要對咱們不利?!?/br> 蔣雙崖是他的心腹,崔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叫崔平去召集族人了,你立刻通知那些可能受到牽連的人,愿意跟著走的,全都帶走?!彼D了頓,又補充道,“周浩初母子必須走,告訴他,不要心存幻想?!?/br> “這……”蔣雙崖有些應接不暇,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明白了崔繹的打算,按捺住吃驚,道:“局勢已經敗壞到這等地步了么?您好不容易才把周大人送進宮,留著他說不定關鍵的時候能幫大忙?!?/br> 崔繹擺手,不讓他說下去:“咱們這一走,朝廷肯定要追查。周浩初同四妹訂親的事瞞不住人,我得對得起他和四妹?!?/br> 蔣雙崖只得聽令:“不知國公爺準備避去哪里?” “自然是密州。這件事可是因梁王而起,他那里還有十萬精兵吶。你趕緊通知陳曦化,咦,他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