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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啊,燕韶南,若接下來那幾樁大案都是你破的,像這樣的考驗與磨難還都在后面呢。 也是,若能過得安穩,誰愿意整天與魑魅魍魎斗智斗勇。 像辛景宏那樣樂在其中的人畢竟少數。 崔繹忍不住令琴弦微微一顫。 他自己感覺不到,這“嗡”的一聲低鳴當中頗有慰藉之意。 韶南聽懂了,低聲道:“你是在安慰我么?” 而后她定了定神,又道:“沒事,我緩過來了,咱們繼續?!?/br> 表面上,她看起來是在自言自語,但她知道不是,有個“人”一直陪著她,可惜他們只能簡單地交流,若是對方能與她說說話就好了。 貞貞走后,她在安興沒有朋友,與檀兒櫻兒沒有共同的話題,聊不到一起去,要練琴,要想東想西考慮這么多事,并不是不寂寞。 守著那么多秘密,她寧愿和這看不見摸不著離不開琴弦也不會背著自己做壞事的孤魂做朋友,時不時地傾訴心聲。 “說不定可以的,你看,剛才你的心意我不是就收到了么,也許經常練練,你就能講很多話給我聽了?!鄙啬鲜站o雙臂,抱緊了自己的琴。 過了好一會兒,辛景宏驗完了尸,和計航下來找她。 幾人又順便把船艙好好搜查了一番,可除了那碩大的精鋼籠子和壓艙石,就只找到了些枯枝和泥土,泥土上還留有魚鷹的腳蹼印。 辛景宏提議反正已經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挨著把諸人的房間也搜一遍。 韶南從善如流。 如此一來耽擱的時間就有些久,等搜到三層欒仙師師徒的兩間房,就聽下面傳來了喧嘩聲。 按察副使郭濤神威凜凜,明察秋毫,兇手當堂認罪,供認了作法驅使江中惡龍行兇的經過。 具結畫押之后郭濤下令以百斤重的鐵鏈穿過他兩側肩胛骨防止其再次作妖,打入死牢嚴加看管,判處凌遲,等候三法司復核。 韶南雖有猜測,仍叫計航上前去問:“兇手是誰?” 對方奇怪地看著他們:“自然是那欒妖道!” 計航和辛景宏都看向韶南,韶南道:“回去,趕緊的!” 幾人匆匆趕回住處,燕如海已經先回來了,正命人把口供歸檔,整理東西,準備回衙門。 韶南急問:“爹,姓欒的為什么會認罪?” 燕如海轉回身來,臉色十分難看:“韶南,幸好你今日沒去,那郭濤在審案現場架起了幾口鐵鍋,鍋里的油燒得滾熱,命人把王達師徒押上來,說‘爾等不是能叫大仙附體,知過去未來么,可算過今日會有一劫?這樣吧,若是這油炸你們不死,本官就相信你們無辜,判爾等無罪?!f完也不理那三人求饒,眾目睽睽之下,命差役把他們直接丟到了油鍋里?!?/br> 韶南聽得這般殘忍,不禁打了個寒戰。 燕如海又道:“是以等那欒仙師被押上來,對著三具焦黑的尸體,郭濤說什么,他便認什么,案子哪還有不結的?!?/br> 第54章 羽中君 雖然父女倆常說王達是安興的大毒瘤,可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和兩個弟子就這么被活生生地炸了,還是叫人覺著很不舒服。 燕如海不欲多說當時的情形,看了一眼跟在后頭辛景宏:“辛公子,你這回算是僥幸逃過了一劫,先跟我們回縣衙,等避開郭濤,便趕快回白州去吧?!?/br> 什么相親啊,燕如海如今根本不去想那事了。 辛景宏沒作聲,聽了王達三人的下場,他到不覺著后怕,只是有些悵然。 自己來安興,本是憋足了勁準備揭穿王達的真面目,搜集馮家的罪證,哪知道馮全死了,馮家搖搖欲墜,不用他出手也支撐不了多久。 原本他覺著自己對付王達輕而易舉,可再輕松也比不過酷吏的一句話。 沒有官職和強大的背景傍身,再如何能折騰,在郭濤之流眼中也不過螻蟻一只。 韶南安慰父親:“爹,您放心吧,剛才我和辛公子去船上發現了一些線索,趙通判那里若想著翻案,咱們可以等郭副使走了之后再偷偷接著調查,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王達死了,他那上千信眾別生出亂子,大江屯是在您治下,不如叫白典史父子趕緊帶著差役趕去,會同當地里長告之老百姓,王達因招搖撞騙已被州里提刑按察司的大人誅殺,穩定民心,處理善后,另外王達這些年騙到手的財富不是小數目,用來修江堤,也算是歸還百姓了?!?/br> 燕如海得她提醒,找來白典史,命他立即去辦。 好在白典史為叫兒子接班,早在大江屯安排有人手,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幾人回到安興縣衙,辛景宏沒有當即就走。 韶南也覺著下步查案子說不定還要用他,吩咐下人把后園空著的幾間屋收拾了一下,算是客房,安頓辛景宏暫時住了下來。 燕如海去打探京里對這個案子的反應,韶南一時不忙了,理順線索之余,決定多拿出點時間來和自己的琴交流。 之先玩“我問你答”的時候,韶南已經試探過好多次了,但琴中人對自己的情況諱莫如深,不愿意過多透露,韶南則用“你犟我比你還犟”的態度同他僵持,此次登船,韶南感受到對方的關心,突然就想開了。 它說自己是人,好吧,姑且信他,將他當作是一縷未泯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