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主簿閻宣照舊歇在了主簿廨,他上了年紀思慮重,平時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不知怎么了,困頓得厲害,上床熄了燈,幾乎是剛沾到枕頭便陷入黑甜鄉。 小窗打開,一條黑影如壁虎般由外頭擠進來,收了迷香,嘴里含糊罵了一句:“去他娘的反噬?!?/br> 他來到床前,點起火折子照了照,確定目標無誤,這回沒有失手。 因為事情辦成太容易,他心中又涌起殺雞用了牛刀的憤慨,一邊暗罵小娘皮有眼不識泰山,一邊將人堵了嘴,拿繩子三兩下捆了個結實。 跟著他抖開個麻袋,把閻宣兜頭套住,豎著耳朵聽聽外邊的動靜,把麻袋往肩上一扛,推開房門,離開了主簿廨。 第34章 夜審 閻宣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懵的。 昏暗的視線,搖曳的燈火,令他幾疑是在夢中。 但渾身傳來的不適提醒著他:此刻他并不沒有躺在主簿廨自己的床上。 閻宣心里一緊,縣衙接連出事,捕快衙役們早加強了保護,夜里輪流值守,更不用說新縣令擔心自家安危,還招了不少人手。 對方竟然無聲無息將他弄暈了連夜送出來,能量非同小可。 閻宣身體一晃,束縛住他的鐵鏈子“嘩啷啷”作響,提醒著深夜綁架他的人:目標醒了。 但綁匪并沒有立即過來。 耳畔傳來女人的哀哀哭聲,閻宣瞇起眼,借著昏黃的燭火,努力打量四周,想找出點線索。 處身之地陰冷潮濕,四周沒有窗戶,好像是個地牢。 他被鐵鏈子系住手腳,身懸半空,吊在了地牢中央。 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哭聲是自外邊傳進來。 正對著他擺了張供桌,上面一對白色蠟燭瞧著挺滲人,中間是牌位和香爐。 閻宣有些近視,使勁瞇著眼,想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可惜光線太暗,未能如愿。 這時外邊兒傳來說話聲:“太太,您別難過了,兇手已經抓住,待小人剜出他的心來,為大人報仇雪恨?!?/br> “這人是誰?他說的兇手,莫非指的我?”閻宣心頭砰砰亂跳,急出一頭汗來。 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還是我來吧,老瘸子活著沒什么用處,能為恩公親手報仇,這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br> 閻宣欲哭無淚:這怎么還爭搶起來了? 虛掩著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果然是個老瘸子,手里握著一把锃亮的尖刀,目光陰冷望著他:“閻主簿,我來送你上路!” 閻宣簡直都要嚇尿了,奮力掙扎,腦袋里靈光一閃,認出了對方,大聲叫道:“別動手,我是冤枉的,張縣令的死不關我事??!” 進來的正是花匠老許頭。 老許頭不知是耳朵背還是咋的,任他喊得聲嘶力竭,自顧自將尖刀戳在供桌上,趴在地上沖牌位磕了幾個頭。 這樣閻宣再無懷疑,供的肯定是張承安的靈位無疑。 外邊哭的是張承安的妻子,可能還有孩子。另一個說話的男人不知道是誰。 必須得趕緊打動他們,消除這個可怕的誤會,不然這老東西真會二話不說,像殺雞一樣要了他的小命。 閻宣急道:“你們聽我說,張大人真不是我害的,我也很欽佩他的為人,盼著他能為安興多做點實事,殺他對我有什么好處!” 老許頭不為所動,爬起來拿刀在手,向著閻宣而來,渾濁的目光中沒有半點波動。 閻宣劇烈地掙扎起來,鐵鏈子“嘩啦嘩啦”響成一片。 “你們不要胡來呀!” “老糊涂,你別過來,饒命!別殺我,我知道殺害張大人的真兇……” 閻宣嚇到語無倫次,尖刀觸及他胸膛之際,一陣熱sao之氣飄散開,他失禁了。 此到外間屋只有三個人,車夫蓋小山,一個中年婦人,再加抱琴而立的韶南。 由始至終,叢朋連面都沒露,韶南只叫他把裝人的麻袋丟在這家院子里。 檀兒和櫻兒奉命在門口望風,她們其實并不怎么知道自家小姐今晚要干什么。 中年婦人和蓋小山聞言都露出激動之色,以目征詢韶南的意見。 韶南向蓋小山示意。 蓋小山便按之前商定的出聲制止:“別忙動手,叫他說!”推開房門,進到里面。 閻宣嚇掉了半條命,見到蓋小山瞳孔微縮,顯然認出他來。 “你們……” “別廢話!” 蓋小山光棍一個,又分了家,絲毫不顧忌做事的后果。 閻宣只得把疑問咽了回去,說道:“張大人出事的那晚我留在了縣衙,很多人可以為我作證。我猜害了張大人的,很可能是那黃大仙!” 這話并不能令蓋小山滿意:“你猜的?” “慢著慢著,我有憑據。張大人起初很討厭黃大仙,說他裝神弄鬼,愚弄無知百姓,早晚要抽出空來將他治罪,后來他總往江堤上跑,漸漸不再說這話了,有一回我聽他自言自語,說王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br> 韶南聽得微微動容。 黃大仙王達曾托人給張承安捎話,叫他離水遠一點的傳言難道竟是真的? 閻宣接著又道:“出事那晚,我在縣衙里曾見到張大人,當時天還未黑,我同他打了個招呼,他說與人有約,匆匆就走了。他一個隨從不帶,也沒說要去哪里同誰見面,這么神神秘秘的,除了那黃大仙還會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