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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如海無奈笑笑:“你啊……” 周浩初家的院子還真是大過韶南想象。 院子里胡亂栽著桃樹、李樹、蘋果和木瓜,還長了一些因為久無人打理枯干發黃的竹子,遍地雜草叢生,看著十分凌亂。 招待燕如海一行住宿的四間廂房到是收拾出來了,被褥剛晾曬過不久,還算干凈。 周浩初無奈地為自己辯解:“家里沒個女人就是不行,我是真抽不出空來,大伙將就著住吧,大侄女見諒?!?/br> 韶南忙道不敢,和林貞貞兩個手腳輕快地幫忙收拾。 周家沒有下人,周浩初和體弱多病的老母親相依為命。 他這么大年紀了還未娶妻是有隱情的。 早年周浩初父親尚在時給他訂了門親事,女方是附近書肆黃掌柜的長女,就住在棗花大街周家后巷,兩家園子相接,算是鄰居。 周浩初少年時性子跳脫,常趴在院墻上,往黃家偷看,要是湊巧見到黃小姐就往人家姑娘身前丟石子,黃家人發現了頂多笑罵兩句,把姑娘藏得更嚴一些。 不料有一年京里寒癥肆虐,周浩初的父親中招一病不起,周家為他延醫求治花光積蓄,幾乎到了要賣房子的地步。 恰在這時黃掌柜攤上官司,黃家人上門索要聘禮,周父強撐著在病榻上答復說家里暫時拿不出錢來,對方失望而去。 不多久,黃家悔婚。黃小姐去了一有錢有勢人家為妾,換得父親出獄。 接著周父病逝,少年周浩初經歷了雙重打擊。 他并不怨恨黃家,卻變得更加憤世嫉俗,沒日沒夜地刻苦攻讀,迫切想要出人頭地。 上天對他的考驗還沒有結束,出孝不久,有一日鄰居家喧鬧得厲害,原來是黃姑娘被送了回來,滿身血污,已經沒有救了…… 周浩初聽到外頭的議論,有人說她在夫家手腳不干凈,被人贓俱獲;還有人說她不守婦道,被主母捉jian在床。 好以一切全都是咎由自取。 那個會紅著臉,用一雙大眼睛使勁瞪他的小姑娘就這么死了。聽說死后,連片安葬的墳地都沒有。 黃家人不敢為女兒討回公道,很快賣了房子,搬得不知去向。 表面上周浩初除了特別用功之外,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但是只要周母提到要他成家,或是有媒人上門,他必表現得特別抗拒。一年年耽誤下來,到他二十歲上,周母身體不行了,時常病得起不了床,對兒子的婚事徹底的有心無力了。 而今一墻之隔黃家的宅子還閑著,也不知誰買了一直不住。 院子里的荒草快有半人高了。 周浩初收回目光,叮囑韶南和林貞貞:“你們兩個姑娘家夜里離那邊荒宅遠一點,小心有黃鼠狼長蟲之類?!?/br> 把林貞貞嚇得臉色白了白。 “走吧,我們去拜見令堂,老夫人身體最近還好吧?”燕如海安置好了過來,胡俊之跟在后面,幫他提著幾樣禮物。 周浩初道:“還是年初時的樣子。燕兄,這點大家都羨慕你,上無二老,想如何如何,不像我們,拼了老命往上爬,說不定哪天丁憂了,一下子就打回原型?!?/br> 燕如海雖然和他很熟了,仍忍不住指了指他,皺眉道:“這話大逆不道!” 周浩初嗤笑一聲,若無其事受了他的指責,準備往外走,扭頭間突然注意到韶南放在桌案上的長條包裹,驚奇道:“咦,這難道是張琴?” 韶南笑著點點頭:“世叔說得不錯?!?/br> 周浩初沖燕如海嘖嘖兩聲:“燕兄不錯啊,還有那閑情逸致教女兒學琴。大侄女,你琴藝如何,等空閑下來彈一曲給世叔聽聽?!?/br> 韶南大方應承:“好,只要世叔不怕耳朵受罪,我隨時都可以?!?/br> 燕如海未當一回事,與周浩初并肩往外走,解釋道:“耳朵受罪是真的,小孩子的把戲,這事說來話長,韶南學琴是因為我一位姓方的師叔……” 等燕如海說完了這一段,眾人也到了周母居住的正房外頭。 燕如海原本打算順著話題打聽一下其他幾位同年的情況,看誰家合適收留女兒,最好順便再訂門親事,眼見時機不對,只好停下來,等以后再說。 周浩初中午沒回家,擔心老娘照顧不好自己再搞得很狼狽,快走幾步搶在前面,道:“燕兄你們先留步,我進屋瞧瞧?!?/br> 話音未落,迎面門簾一挑,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站在那里,輕聲道:“周大哥,您回來了?!?/br> 眾人面面相覷。 就見這姑娘一身粗布衣裳,身材纖瘦似幼童,身后扎了個長辮子,頭發生得烏黑濃密。厚厚的劉海遮住前額,隱約可見太陽xue處有一塊暗紅色胎記。 周浩初反應挺快:“咦,小蕓你在啊,吃了沒?” “還沒,我這就回家去?!惫媚锏穆曇艏毴粑孟?,低著頭,好似不敢看院子里站著的眾人,沿著屋檐兒,快步向外走去。 “哎,等等?!敝芎瞥踅凶∷?,目光在屋子里掃了一圈,沒找著合適的東西,索性回身直接從胡俊之那里拿了兩包點心,“這個拿回去,代我謝謝你爹娘?!?/br> “別……” 周浩初不容對方推辭,硬塞到她手里,如釋重負地笑笑。 小蕓手足無措,臉刷就紅了,到顯得她臉上的胎記不那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