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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幾聲悶雷響過。 沒看到閃電,這深秋季節,原本只是連綿細雨,突然響雷,令得陳嘉陽心頭隨之一跳。 身處靈堂,如何能不信鬼神,小公爺崔繹正準備出海,這全無征兆地突然打雷,恐非吉兆啊。 ***************************************************** 崔繹沉沉浮浮,好似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眼皮上像壓了座山,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先看見粉紅雪白,一簇簇開得熱鬧妖嬈。 這是一株灑金碧桃,天生麗質,朵朵桃花分作兩色,粉嘟嘟,白嫩嫩,層層疊疊。 滿樹盡開這樣的花朵,望之如煙霞云蔚,褐色的根扎在碧玉盆中,臨窗而立,鋪滿了大半扇窗戶。 清風徐來,月白色長紗輕揚,帶著沁人的花香,拂在臉上,叫人微醺欲睡…… 所有這一切,都帶著詭異的熟悉感。 這叫崔繹下意識想起他十六七歲的時候,出身高貴,渾身是刺,什么都挑最好的,最精致講究的吃穿用度,最恭順能干的下人奴仆,純良無害的外表,移天易日的野心…… 他忍不住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手臂一用力,身下的竹榻發出些許輕響。 旁邊便傳來丫鬟溫柔小意的聲音:“小公爺,您醒了?要不要先換了衣裳?婢子給您去端水凈面吧?!?/br> 果然! 身體好似還在驚濤駭浪中顛簸,耳畔卻回響起自己之前的那番“豪言”:“若時光倒流,真能有重來的機會,我當竭盡全力留住燕如?!?/br> 世上真有這等詭異之事?亦或是冥冥中有看不到的神佛相庇佑? “等等?!贝蘩[困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干澀,叫住那丫鬟。 若他沒有記錯,身邊這個模樣俏麗的丫鬟名叫香蕊,照料他房中的花花草草很有一套。后來年紀稍長,被他指給了國公府的一個管事。 再后來此女過得如何崔繹并未放在心上,到是接替她的小蓮在幾年后為自己擋了一刀,差點搭上性命。 他將起未起愣怔的時間有點久,香蕊擔心地望著他,又喚了聲:“小公爺?” 崔繹己經由小蓮想到日后鬧刺客的事。 少年崔繹此時還未察覺他府中己被安插了好幾家的眼線,但既然他回來了,哪容那些個狗奴才繼續吃里扒外!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崔平!” 崔平是他的貼身小廝,從十三四就跟在他身邊了,此刻雖然未見著,但肯定不會走遠。 果然,他話音未落,門外便有人氣喘吁吁回話:“在!小公爺,小的在庫房里找到了您說的那一箱玉石料,只是許久沒人動,落了老厚的灰……” “行了,你先別管那些,去叫陳管事帶幾個侍衛來,另外傳我的話,叫趙奇康、胡永即刻來見我?!?/br> 崔平應了一聲,未覺有異,放下箱子趕緊去了。 崔繹頓了頓,起身張著雙臂在香蕊的服侍下開始換衣裳。 趙奇康是宮里的眼線,年輕的崔繹就算知情,很可能也會引而不發,但換了他,卻是不準備再留了,而胡永同張府中人往來密切,現在就算還老實,出賣主人家也是早晚的事。 趙、胡二人互相不摸底細,崔小公爺做事從來出人意表,一并找個由頭發落了,輕輕松松就了斷了來日的麻煩,也不用向誰交待。 小公爺發話,底下人行動起來自然迅速,很快陳管事就帶著人前來聽令,趙胡二人也到了。 崔繹活動了一下手腳,正要坐下來說正事,卻突然眼前一暈。 他覺著身體失去控制,意識陷入黑暗中,但其實人卻并未跌倒,只是打了個晃,便在兩個大丫鬟的攙扶下站穩了,扶額片刻,目光恢復了清明。 “怎么回事?崔平?” “小的在?!贝奁节s緊小跑過來。 “叫你找的玉石料呢?” “找來了,喏,就在那兒放著吶?!?/br> 崔繹聞言揮了下手,示意他閃開。 崔平看看滿院子的人,欲言又止,搔了搔腦袋退到一旁。 崔繹也覺著怪異,適才他并不是毫無所覺,就好像被夢魘著了,恍恍惚惚隔了一層,那個說話下命令的像是他但絕非是他,至少他不會無緣無故把陳管事找了來,更沒有事情安排給兩個沒見過幾次面粗有印象的家將干。 他裝做若無其事,念頭卻越轉越快,從染上絕癥到鬼神之說,后背不由地滲出了一層冷汗。 “陳管事進來,其他人先等著?!鄙夙?,崔平自屋里探頭出來傳令。 陳管事進屋,幾個丫鬟魚貫而出,關上了房門。 崔繹直接交待:“你拿我的帖子,去請梁太醫,還有,去崇福觀把景善道長悄悄請來?!?/br> 陳管事聞言吃驚非?。骸靶」珷?,您可是覺著哪里不舒服?” “沒事,不要大驚小怪,只是剛才午睡做了個怪夢,有些心神不寧罷了?!?/br> 陳管事松了口氣,按照吩咐趕緊做事。 崔平在旁聽得真切,忍不住出主意:“您一準兒是太累了,都說玉能安神,梁王千歲前些日子給您送了件白玉琥,說是滿京城再找不著這樣的寶貝,被您丟在書房里了,要不小的去拿來? 崔繹并不知道小廝的這個提議會引出什么后事,想到白玉琥那溫潤剔透的觸覺,他微微點了一下頭。